73.吉祥赴宴淑靈受辱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吉祥跨進後花園時，正看見袁玉月光下的背影。依舊是一襲白衣，依舊是如瀑青絲，然吉祥的心裏卻滾過這麽一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實在應景的很。她頓了頓腳步，垂首片刻，繼續昂首前行。
袁玉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冰冷的麵具在月光下閃過一道更加寒冷的光。他的雙眸在看到吉祥那一刻瞬間一亮，卻在看到她身後的了悟時又微微暗淡。
他也來了？袁玉微微皺眉，卻未開口。
吉祥環顧四周，發現花叢正中的亭子中，擺放了一桌酒席。紅燈映照下，杯盞流光，菜香四溢。吉祥勾唇冷笑，袁玉這次算是用了不少心思。隻可惜，自己早就心如死灰，對他不抱任何希望了。
“駙馬今日生辰，怎的沒人前來慶賀？”
聞言，袁玉稍稍向前一步，溫柔到：“今日我隻請了公主，因為公主曾說過，以後每一年的生辰都隻能跟公主過。”
吉祥的神色突然冷卻下來，她盯著袁玉的眼眸，卻發現再也看不懂袁玉了。他還跟自己提曾經？若是他真的記得曾經的那些話，又為何背叛自己，愛上那個慕容淑靈？！又為何不顧自己當年的約法三章，執意娶了淑靈？這種種前情，袁玉當真都覺得能一筆而過？
愣了半晌，吉祥突然笑了一聲，雖輕卻滿是嘲諷，“駙馬這話吉祥卻不敢受了。駙馬可聽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既是前程往事，又何必再提。本宮聽說今日……靈兒妹妹也來了。怎的不見她出來？”說完，吉祥斜眼兒盯著袁玉，目光中不帶一絲情感。
袁玉接觸到吉祥的眸光，心底微寒，再聽她的話，更是悵然一片。他知道，吉祥終究是介意的。可介意代表什麽？介意說明還愛著。袁玉突然又很高興，起碼在吉祥心裏，還有他的位置，是不是？
想到這裏，袁玉下意識的看了眼了悟，後者也同樣盯著自己，隻是目光中更多的是探究和埋怨。
埋怨？袁玉愣了一瞬，很是惱怒。這個和尚憑什麽埋怨自己？他不過一介和尚，出家之人本應遠離紅塵，怎可這般日日跟在公主身邊，沒個羞恥！他越想越看不上了悟。不由得冷哼一聲。
了悟挑起眉頭，更是有些莫名其妙。這駙馬雖然戴著麵具，可是那雙眼睛始終滿是敵意。原本，他還對駙馬有些同情，可此刻卻再無半點好感。原來，這就是吉祥的相公？也不過如此……
兩個男人之間的短兵相接，吉祥一點兒也不知道。她漫步往前走了走，看著亭子，“慕容姑娘既然來了，就不要躲躲藏藏，出來吧。”
吉祥話音剛落不久，便見一道倩影隱隱綽綽從花叢中緩緩而來。行至近處，吉祥才借著燈光看清慕容淑靈。頓時雙眼微眯，勾唇淺笑。
“靈兒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請公主贖罪，靈兒現在身子不便，不能行大禮。”
看著淑靈微微低俯的身子，吉祥恨不得將她一腳踹翻，再來上那麽一劍！可是她不能。她要看著袁玉後悔，讓袁玉和這個賤人生生世世都不得快活！哼……惹了她吉祥，還想幸福在一起？不可能。
“慕容姑娘既不方便，就不用跪了。不過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慕容姑娘還欠本宮十杖。讓本宮好好想想。當日慕容姑娘進門，本宮理應打上十下，不過妹妹身子不方便，故而本宮就先讓慕容姑娘欠下了。後來……慕容姑娘被休了。嗬嗬……那這十下本宮還真不知道該不該討要回來。駙馬，你說呢？”
吉祥轉而看向袁玉，後者一愣，看了吉祥一眼，又看了看靈兒一眼，垂首半晌，“公主，靈兒如今已不是袁玉的妾，這十下……”
吉祥掩嘴冷笑，“本宮明白了。原來駙馬還是最疼慕容姑娘。那十下就算了。反正慕容姑娘也被休了。不提也罷。”
聽完吉祥的話，淑靈捏緊雙拳，死死咬著牙齦。哼……吉祥不就是想提醒自己，已經是棄婦了麽？那又如何？！她還有孩子！吉祥有什麽？不過就是個公主罷了。有什麽了不得？還不是連個男人都守不住？真是可笑！
良久，淑靈才淺淺一笑，“那……靈兒就多謝公主高抬貴手。”隻是，她垂首間，目光陰冷的掃過吉祥的臉。
吉祥自然是瞅見了，她也冷笑一下，斜眼看著淑靈。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膽大！不讓她痛苦，簡直對不起自己這個公主的身份！
袁玉頗為尷尬，“這個……公主，宴席已經準備好了。公主請。”說完，他側身讓出道來。
吉祥昂起頭，伸手牽起了悟的胳膊，“了悟，來。”
吉祥從袁玉身前走過，壓根兒不看他一眼。嘴角始終是淺淺的笑意。淑靈雖然低著頭，但看吉祥與了悟親密的模樣，她分外得意。
且等著，有朝一日她定將吉祥與了悟的醜事宣告天下！到時候，看她還如何昂起高傲的頭來！
袁玉亦微微皺起眉頭，吉祥與了悟的模樣實在刺眼，他原本以為那一日同了悟講的很清楚了，這和尚會有自知之明，卻不想驚擾還是這般糾纏公主！好個不知羞恥的和尚，袁玉突然覺得該給這個和尚真正的利害嚐嚐。
吉祥拉著了悟坐定後，看向不遠處的淑靈，勾唇冷笑，“駙馬，本宮記得本國法度有言在先，平民是不可與皇親國戚共桌的。慕容姑娘站著吃也著實不合適……”
袁玉點點頭，看了淑靈一眼，“這個我知道。我原不打算讓靈兒出來的。不過剛剛公主……”
吉祥突然哼了一聲，冷眼看著袁玉，“駙馬，原本就是你的不對。這裏是本宮的公主府，不是你那丞相府。慕容姑娘沒有拜帖，你怎能帶進來？若是傳了出去，豈不丟了本宮的顏麵？”
袁玉沒想到吉祥會這麽說，原來他帶什麽人進府，吉祥是從來不管的。此次想必是因為淑靈的緣故，才這般的吧……袁玉還是有些高興，這仍舊說明吉祥對自己並非無情，還是介意靈兒的存在。
思及此，袁玉連忙道歉，“這是我考慮不周，請公主消氣。”頓了頓，他轉頭看向淑靈，滿是歉意，“靈兒，原是我的錯，沒提前知會公主便將你接來。現在天色還不算晚，我差人將你送回去吧。”
淑靈氣急了，但又不能發火。隻得眼眶微紅地看著了悟，“是民女膚淺了，了悟禪師怎麽能坐在這裏？”
聞言，吉祥笑了起來，“慕容姑娘可是糊塗了？這裏是本宮的公主府，本宮的客人不坐在這裏要坐在哪裏？今日不是本宮的壽宴，故而本宮也沒邀請慕容姑娘來，那慕容姑娘又為何在這裏？”
一通話下來，淑靈聽不出毛病來。隻得吃個癟，生悶氣。她委屈地看向袁玉，“玉哥哥，那靈兒就先走了。”說完，她轉過身去。
“等等！”吉祥突然喊道，“慕容姑娘看來真是糊塗了，都說懷孕會讓女人變傻，這麽一看還真是如此。慕容姑娘要走，怎麽也得跟本公主說一聲吧，這裏好歹也是本公主的府邸。不是什麽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說是不是？駙馬。”
袁玉第一次見吉祥這般巧舌如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聽見吉祥問自己，他木然點點頭，“公主說的對。”
淑靈此時已經咬住下唇，哭不是怒也不是，轉過身微微俯身，“公主，淑靈告退。”
吉祥“嗯”了一聲，滿意點點頭，“這還像話。慕容姑娘還請記住，這裏是京都，王宮腳下。本宮畢竟是公主，這裏也畢竟是公主府。本宮不是任何人都能陷害的，這公主府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來的。可記住了？”
淑靈死咬住下唇，不再說話，轉身奔逃。
袁玉愕然，沒想到吉祥也有這般淩厲的時候。良久，他訕笑道：“公主，不知今日這飯菜看著如何？”
吉祥緩緩點點頭，看向一旁的了悟，“本宮記得你吃素，這裏大魚大肉的，恐吃不慣。”說著，她看向袁玉，“將這些撤了，換上上好的齋菜吧。”
聞言，袁玉徹底愣住。這是他的生辰，吉祥竟然為了這個和尚……袁玉很傷神，他頓了頓，又不好違逆吉祥，隻得點點頭，“聽公主的。來人，撤了上齋菜。”
這是袁玉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親手做的一桌子菜，他知道吉祥平日裏喜歡吃哪些菜，故而才特意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從挑選食材到下廚烹飪，哪一道工序都是親力親為。不成想，吉祥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便都撤了。袁玉皺起眉頭，握緊拳頭。
若不是這個和尚，就不會這樣！
袁玉突然抬眸冷冷地看著了悟。
了悟感受到冰冷的眸光，看了過去。他自然知道袁玉為何如此生氣。隻是他更了解吉祥又為何如此輕賤袁玉，他既然愛護吉祥，就必然不會拆吉祥的台。不過，這駙馬也著實奇怪。當初吉祥愛他時，他不知珍惜，今日吉祥如他的意，放他自由，他倒是這般積極了起來。委實奇怪。
“駙馬是對貧僧有何意見？”
袁玉眸光微閃，垂首道：“意見不敢。不過，我隻是好奇，禪師是個和尚，卻似乎很是眷戀紅塵。”
聽到袁玉意有所指的話，了悟不置可否地笑了，“駙馬爺，貧僧雖然是和尚，但法度沒有規定，和尚不能還俗，對否？貧僧覺得當年佛祖坐化菩提樹下，參悟透了佛理，也是因為領略了人間風采才突然頓悟。故而，貧僧認為，不入紅塵怎能看破紅塵？貧僧也想效仿佛祖，入這紅塵，參一參這人間情理，悟一悟世間人情。現下，貧僧就覺得駙馬是個有意思的人，值得貧僧神思，切莫走駙馬爺的老路。”
“聽禪師的話，禪師是想還俗？”袁玉突然心裏一緊，若了悟還俗，那他與吉祥在一起就再無非議。可是……
了悟正準備再說話，吉祥突然嗤笑一笑，看向袁玉，“了悟和尚還俗與否，跟駙馬又有何幹係？即便不還俗，本宮若是喜歡，誰又能奈本宮何？本宮告訴你，袁玉，本宮要的，誰也阻止不了。本宮不要的……哼……即便是他變好了，也嗤之以鼻。懂麽？”
說完，吉祥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好了，這壽宴本宮也來了，氣也順了。了悟，走，繼續給本宮講經去。”說完，她起身而走。
了悟看著袁玉點了點頭，也起身跟著吉祥而去。
不過，走了幾步後，了悟突然停下腳步，未曾回頭，輕聲道：“駙馬，若我是你便不會負了公主。可駙馬既已經負了公主，不如好聚好散。我雖然是個和尚，但為了公主，我可以放棄一切。駙馬，你呢？是否可為了公主，放棄一切？”
袁玉看著吉祥和了悟遠去的背影，恨恨捶了石桌。他不甘心！公主本來就是他的，那個和尚即便還俗又如何？他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