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襄公過往了悟決心
翌日。
吉祥梳妝打扮，一番盛裝後，帶著燕兒、菲兒、清語坐著牛車，進了王宮。
昨夜，了悟便回寺裏去了。他覺得不論自己做了什麽決定，都是要跟惠明方丈說一聲的，畢竟那是自己半個養父，亦是恩師。無論如何，他也要回去，而後堂堂正正的進公主府。
吉祥覺得了悟說的是對的。既然小和尚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那自己又何嚐不可？
故而，一大早她便匆匆趕去王宮。
“公主，此刻大王正在處理政務，不如公主先去偏殿等候，過會兒老奴在替公主通稟。”謝公公俯首，笑著道。
吉祥點了點頭，“好，那本宮就在偏殿等著。”隨後，吉祥轉身進了偏殿。
因這勤政殿正殿與偏殿本就連著，故而雅襄公他們的談話，吉祥仔細聽，是能聽見的。
“如玉，這些年，她可還好？”雅襄公的聲音顯得格外落寞而蒼老。
吉祥一愣，原來正殿裏，父王接見的是如玉。
停了半晌，才聽見如玉的聲音。
“大王，竟然還記得她麽？晚輩以為，您多半是不記得了。嗬……原來，大王也是常情之人。那當年為何要那般對待她們母女二人？大王可知，若不是遇到了晚輩，她母女二人該是何其淒苦？受盡淩辱？”
吉祥神情一愣，好似明白了什麽……
“寡人自然記得！寡人根本不知道她已經懷有身孕。寡人……若是早知道，即便舍棄這天下，又何妨？”
吉祥猜對了。果然是素衣與她娘的事情。吉祥其實一直很納悶，素衣的身份似乎不簡單。她娘更是跟自己父王有過一段，但是……母後卻說父王當初最愛的是那未曾謀麵的小姨……如此說來……吉祥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這，這怎麽可能？！
“嗬……若是大王當初是這麽說的，那晚輩想，落風大娘與素衣也就不會到死也不諒解您了。”
聞言，雅襄公心底一片淒涼。當年的事，他確實錯了。可是，他愛落風的心從未變過！即便是擁有這整個後宮，他也不曾忘記過。更何況，後宮中哪位貴人沒有她的影子呢？雅襄公淒苦一笑，這真是蒼天捉弄啊！為何他偏偏就是落風的哥哥？為何他們不是陌生人？如果不是這孽緣，他真的可以拋棄一切，跟落風一起走了！奈何，蒼天無情。嗬嗬……
良久，雅襄公低沉的聲音才響起，“她……可有留下什麽話？”
“話沒有，但是卻留下了一條錦帶。”說完，如玉從懷裏掏出一條錦帶，緩緩遞到雅襄公手中。
接過錦帶，雅襄公上邊繡著的小詩，頓時泣不成聲，“風妹妹……風妹妹……你怎麽這麽傻？風妹妹，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再多的淚換不回曾經，再多的悔喚不回逝去的人。這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落風大娘隻有一個心願。死後能葬回皇陵。此番我來其實也隻有這一個目的。還望大王成全。”
原來如此……吉祥明白了。落風想必便是那小姨了，而素衣……真是冤孽。原來父王也有這般過往。吉祥突然能明白，為何雅襄公那麽反對三哥對自己好了。想起三哥博淵，吉祥心裏一疼。
他自小不受父王重視，母妃又……若是沒有自己，三哥可能更可憐。自己不可能放棄三哥。但他隻是自己的哥哥，僅此而已。不過，三哥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她不由得無奈。
“雖然素衣自小身患隱疾，然她從不怨恨你，她到死都隻是想叫您一聲爹……”如玉想起素衣死時的模樣，雙眼潮濕。他強忍半晌，“既然你那麽愛她，為什麽不去找她？說到底，你在意還是那些虛無的顏麵罷了。”
雅襄公沉默，垂首，無言。隻是緊握著手中錦帶。
良久，他才抬起頭，“寡人會派人去風國，接回她們。寡人很感激你對她們多年的照拂。若是你還想聯姻，除了吉祥外，其他貴女任你挑。”
如玉卻輕輕一笑，“除了吉祥，我如玉還真看不上任何人。不過……吉祥既然已經嫁人，我也確實不能強人所難。明日，我就啟程回國。我就在風國，等著你的人，接走她們……”
偏殿裏的吉祥始終緊皺眉頭，如玉的意思，他不愛芙蓉。可芙蓉這丫頭……近日來，聽聞芙蓉又去學藝去了。隻是這次卻不是學武功。
吉祥在心底深深歎口氣，天下的癡子還真是多。
不多時，謝公公進了偏殿，“公主，大王請您進去。”
吉祥點點頭，起身出了門，進了正殿。
案頭的雅襄公俯首，左手抻著額頭，看上去格外神傷。吉祥頓了頓，垂首一瞬，緩緩行至他麵前，“父王。”
雅襄公睜開眼，看向吉祥，這個最疼愛的女兒。她的模樣，最像落風……恍惚間，雅襄公覺得像是落風回來了，他呢喃：“落風妹妹……”
吉祥一愣，皺眉道：“父王，我是吉祥。”
雅襄公回過神，尷尬垂首，“吉祥……你找父王是有何事？”
頓了頓，吉祥緩緩道：“父王，女兒是不是您最疼愛的人？”
雅襄公點頭。吉祥繼續道：“那您為何疼愛女兒？是因為……落風公主麽？”
聞言，雅襄公愕然，“你如何知道的？”
吉祥淡淡一笑，透著些許失望，“剛剛父王不是這麽喊女兒了麽？女兒不傻。”
雅襄公更是尷尬，想說什麽安慰吉祥，卻又開不了口，隻得垂首，皺著眉頭。
“父王，女兒上次立功，父王許諾了女兒一個獎賞。今日女兒是來兌現的。還請父王成全。”
吉祥不想再糾結剛剛的問題。父王也是個男人，他的愛，吉祥不懂，但是吉祥卻不想再讓那些往事為難自己的父親。
“哦？吉祥想要什麽？隻要父王能給的，都會答應你。”
吉祥微微一笑，“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吉祥想要福緣寺的了悟和尚入公主府，做女兒的西賓。不過，女兒也知道，這史無前例，必然會引起不少非議。故而，女兒希望父王能下一道聖旨，給了悟一個封號。如此，他便不再單單是福緣寺的和尚，行動自由，他人也便沒了借口。”
聞言，雅襄公一愣，一瞬後，他皺起眉頭，“這怎麽行？和尚做西賓，不說讓天下人笑話，更何況你是個公主，你的名譽何其重要！這個不行！”
讓一個和尚堂而皇之的入住公主府？這真是前所未有，知道的人自然明白，這和尚是公主的西賓教師，不知道的人會怎麽想？若是答應了吉祥，那吉祥的名聲將會蕩然無存。本來，她與駙馬不合已經滿城皆知。若是此時再這樣做，那更是雪上加霜！
吉祥沉默半晌，“不管父王答應與否，女兒之意已決。女兒還請父王能答應。”說完，吉祥跪了下去，神情倔強。
雅襄公有些氣惱，這個女兒真是越來越放肆。雖然他寵愛她，但不代表可以胡作非為。
半晌後，雅襄公道：“你先回去。讓父王想想。”
吉祥頓了頓，這才慢慢起身，“那女兒先告退，明日再來。”
等吉祥走後，雅襄公招來謝公公，“你去查查，看吉祥是否與那了悟到底怎麽回事？”
謝公公明白了，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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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緣寺裏。
了悟跪在佛前，身側是歎氣的惠明方丈，還有恨鐵不成鋼的玄空。
“了悟，你曾與本禪師說，你的理想是常伴青燈，可如今你竟是要背叛佛祖麽？”玄空太過惋惜。了悟是他見過最有慧根的後輩。
了悟垂首，“貧僧並不想負了佛祖。貧僧隻是……”
“夠了！”玄空突然打斷，“本禪師最近要向大王請辭，要去佛祖的故鄉天竺求取真經。本禪師要帶你一起去。若是去了天竺，你依然一心紅塵，那本禪師再也不攔著你了。”
說完，玄空拂袖而去。
了悟愣住。惠明看著了悟，滿眼慈悲，“了悟，你既已決定去公主府，那……不如還俗吧……”
聞言，了悟更是愣怔了半天。還俗？他……想過。可是還俗後，他真的什麽也不是了。突然一種天地之間，無處容身之感，席卷心頭。更何況，了悟自小在寺廟，早就將這裏當成了家。他如何能放得下？
突然，了悟跪拜下去，在佛祖麵前，無奈道：“佛祖……弟子……如何是好？”
惠明拍了拍了悟的肩膀，“還俗吧，了悟。既然看不破，那便去紅塵裏滾一遭，或者，你便能真正的了卻凡塵，參悟一切……去吧，還俗吧……”
直到惠明方丈離開很久，了悟才抬起頭來，看著佛祖悲憫眾生的臉，無聲流淚……
然，吉祥的臉突然湧入腦海，那些畫麵，忘不掉，也不想忘……佛祖的話，他亦忘不掉，不想忘。佛祖，弟子也許真的慧根太淺。請佛祖原諒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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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吉祥坐在天井裏那課合歡樹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著眼前飄落的花絮，雙眼溫柔而迷離……
“了悟，本宮可再也不會放手了。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