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袁玉怒火了悟沉思
了悟從未覺得夜晚竟是如此漫長。他靜坐佛堂，嘴裏念著經文，心裏卻翻滾過太多的念頭。
猶記得第一次拿起佛經跟著師父誦經時的場景，那時望著佛祖慈悲的麵孔，他覺得即便孤兒又如何？普天之下更淒苦的人何其多？他也不過是被拋棄罷了。至少他有佛祖。佛前聆聽佛音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師父教他誦經，引他翻譯，他漸漸學會了梵文，能夠獨自譯經文，那時的快樂猶在心中，恍如昨日。
從何時開始，他的心不再安定？變得這般浮躁？又是從何時開始，他的鬧鍾漸漸淡忘了佛祖，隻剩下吉祥？
也許是第一眼，也許是以後的某一次。總之，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和尚了。他的心，早就隨著吉祥的喜怒哀樂，晃動不止。
“了悟，你說這燈影在動，還是你的心在動？”
某一日，慧明方丈突然問自己。了悟沉吟片刻，笑著說：“燈影在動，然人心也在動。”
惠明笑了，搖搖頭，“不，錯了。是心在動。若你眼中無物，又何來的燈影？何來的晃動？這是心動了而已。”
了悟當初不明白，現在卻有些懂了。其實，一切都沒有變，變的不過自己的心罷了……終究還是自己心有動搖才會如此糾結痛苦。
不知不覺，天光大亮，了悟慢慢睜開眼。這一夜，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最終的答案。既然如此，不如就像惠明方丈所言，還俗吧……
他慢慢垂首，看看手中佛珠，將其取下，放在蒲團之旁。既然還俗，師父當年贈的佛家三寶，自己是萬不能帶走了。
他又取下胸前佛珠，同手中佛珠擺放在一起，凝視許久，隨後微微一笑。脫下身上僧袍，起身離去。
不入紅塵，焉能看破紅塵？既然自己仍舊有些疑惑，不入先入了地獄，若是果然看不透，那就罷了……自此，墜入地獄，永入輪回吧。有吉祥陪著，也算不枉人世。
不過，跨過門檻後，他突然頓住腳，緩緩回首，看了看這間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眼底仍有些許不舍。了悟自嘲一笑，如此拿起的卻難以放下的自己，修的哪門子的佛啊？說白了，還是自己修行太淺罷了……隨後，了悟轉首，不再留戀。絕塵而去。
“惠明方丈，我今日來不為別的，隻想你們能給個交代。貴寺的了悟禪師到底是不是和尚？若是，為何糾纏公主不放，平白敗壞公主的名聲？若不是，那他為何不還俗？哼……即便他還俗，也不能隨意破壞我與公主的感情吧？方丈，你說呢？”
剛行至大雄寶殿，準備拾級而上個，了悟便聽見袁玉的聲音，遠遠傳來。他頓了頓，抬腳而上。立於大雄寶殿窗戶之外，側耳傾聽。
“阿彌陀佛……駙馬爺何出此言？老衲不是很明白。”惠明無話可說，隻得笑著裝糊塗。
袁玉撇嘴一笑，“哼……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今日一看，非也非也。惠明方丈，我袁玉敬重你，但不代表這件事能原諒了悟。你可知，現在城中都是怎麽說公主的？哼！他們都說公主與和尚攪和在一起，不知廉恥！敗壞宮廷！理應處死！方丈，我倒是不明白了，公主好端端的怎會勾引一個和尚？那了悟禪師到底要如何解釋？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袁玉越說越生氣，他怒瞪著惠明，如今的他竟然有些恨和尚了。原本，他也是信佛的啊……
惠明抬首，慈悲的麵上滿是無奈，沉默半晌，惠明俯首，行了個佛禮，“駙馬爺息怒，都是老衲的不是。老衲……給駙馬爺和公主賠罪，老衲……”
惠明的話未說完，了悟突然跨步進來，臉上竟有隱隱怒火，“駙馬！此事都是貧僧惹起的，駙馬怎能怪罪好人？貧僧與公主是清白的，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若是駙馬因為人言怪罪於貧僧，貧僧也無話可說，然，駙馬平白無故問責貧僧的師父，那就是萬萬不該！貧僧現在就站在此處，駙馬想說什麽，衝著貧僧來便是！”
了悟也怒瞪著袁玉，此生，他一聽不得別人說吉祥的不是，二便是聽不得別人數落惠明方丈，三聽不得別人汙蔑佛祖。這是了悟的底線。
突然，袁玉衝上前，揪住了悟的衣衫，瞪著他，“了悟！不要以為本駙馬不敢打你。你身為和尚，不守清規早就應該淩遲而死。你勾引公主，害我與公主不能和睦，更是該死！本駙馬早就看不慣你了。”
了悟的雙眸盯著袁玉，眸光中透著淡然，也有些許的嘲諷，“駙馬，你與公主不和，滿京都的人都知道。關貧僧何事？至於貧僧與公主……貧僧承認確實愛慕公主，故而，貧僧早就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貧僧沒什麽怕的。隻請駙馬不要冤枉了公主才好。至於人言……悠悠眾口，又何時停下來過？”
“你！”袁玉舉起拳頭，卻停在了了悟麵前，他咬著牙齦，忍了許久，最終放了下來，“了悟，你不能跟公主在一起。且不說我根本不會放手。單說這滿天下的言論就足夠淹死你與公主。你死不足惜，可你若真愛吉祥，就不該拖累與她。今日我來便是勸你，放過公主，也放過自己。”
聞言，了悟垂首，皺起雙眉。
“了悟，你可知眾口鑠金？你是不在乎，大不了你再當回自己的和尚，可公主呢？她該如何？”
沉默半晌，了悟才抬起頭，看著袁玉，“駙馬請回吧。我等還要念經。”說完，了悟轉身走了。
袁玉看著了悟的背影，眉頭深鎖。他今日所言也並非都是為了私欲。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和顏悅色的同了悟講。若是下一次……可就不會這般放過了悟了。
惠明同樣看著了悟的背影，他在心底歎氣。看了悟的樣子，分明是做好了還俗的準備，現在卻又回去了。應該是袁玉的話的確觸動了他，讓他再一次陷入糾結。唉……了悟啊，你何事才能真正的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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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公主府。
吉祥今日又去了王宮，可是父王卻避而不見。吉祥知道，父王定是不允許了。她不明白，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父王為何如此？
煩躁之餘，吉祥看了看門外。都這個時候了，燕兒怎麽還沒將了悟請回來？
正歎著氣，燕兒的身影從門洞外匆匆而來。
“公主。”
看到燕兒，吉祥眼前一亮，“了悟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燕兒臉色有些不好，猶豫半晌，道：“奴婢根本沒見到了悟禪師。惠明方丈說，了悟禪師……同玄空大師下山雲遊去了……”
“什麽？！”吉祥猛地站起身，擰著眉頭，“這個該死的玄空，定是他拐跑了了悟！給本宮梳妝，本宮要出門！”
燕兒為難起來，一旁的菲兒也嚇了一跳，“公主，現在都快天黑了，您這是要去哪兒？”
“哪兒？”吉祥冷笑一聲，“既然他們去雲遊，那本宮也去雲遊。看看能否碰上他們。”
“啊？”燕兒和菲兒異口同聲，吃驚不已。不過兩個丫頭不敢多說什麽，隻得按著吩咐，給吉祥梳妝。
不多時，琉璃公主跑了進來。
今日如玉雖然回國了，但是琉璃硬是不願意走，非要住在公主府，說是為了兩國交好，培養公主之間的感情。至於舒兒，隻要有地方住，她就無所謂了。故而，這連個丫頭今天一大早就搬到了吉祥的公主府，住了下來。
“吉祥，你要出門？”琉璃笑看著吉祥。
吉祥點了點頭，“對，本宮要去雲遊。”
“雲遊？”琉璃好奇地歪著腦袋看著吉祥，“聽起來很有趣，那我也去。”
吉祥愣了一下，“你也去？不行。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本宮怎麽跟如玉交代？不行不行。”吉祥立即否定。
琉璃撅著嘴，垂頭喪氣道：“我不管。你不帶著我，我就自己偷偷跟著。”
一旁的清語看琉璃的樣子，笑了笑，“公主，屬下也跟著，大不了，屬下現在將七七借過來，如此，公主不用擔心，屬下與七七定能護衛你們周全。”
琉璃感激地看了看清語，“還是你最好。吉祥，你看，現在我可以跟去了麽？”
吉祥無奈地歎口氣，“行行，讓你跟著。不過，我們都得扮成男人。到時候你可跟緊我。”
琉璃開心地點頭，“好好，隻要讓我跟著，怎麽樣都行。”
她話音剛落，舒兒便走了進來，“那我呢？”
吉祥一個頭都兩個大了。她是出門追自己男人，這兩個丫頭要幹什麽？
琉璃上前抱著舒兒的胳膊，兩人同時看向吉祥，“要不……她也一起？”
吉祥翻了個白眼，徹底沒脾氣了。這兩個丫頭一定是她的克星。她無奈點頭，“隨便了，反正一個也是跟，兩個也是。不過提前說好，不準亂跑。”
兩個丫頭開心的猛點頭。
出門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幾人紛紛扮作男子，從公主府後門出來，在蒼龍街上瀟灑地踱步。
上一次來這條街，琉璃和舒兒忙著躲避那幫子山賊，故而未顧忌的上欣賞，今日再來，兩人被街上的熱鬧繁華驚住了雙眸，竟覺得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看。
“舒兒，你快看，這麵具畫的什麽？”
“狐狸吧。真好看，嘻嘻。”
“舒兒舒兒，這個是什麽？”
“我也不知。看著像是……麵娃娃。”
吉祥看著兩人異常頭疼。她瞥眼看了看七七，後者立即領會，緊緊跟在兩個丫頭身後。不多時，她們一行人穿過蒼龍街到了朱雀街。朱雀街最大的特色恐怕就是國寺了。在朱雀正中央，最雄武的想必便是國寺了。
“吉祥，這麽晚了，你還上香？”琉璃吃了不少糖葫蘆，打了個飽嗝，這才意識到已經出了熱鬧場所，到了國寺門口。
吉祥抬首看了看國寺匾額，再看看這長長的石階，笑了笑，“我當然不是上香。隻是……來會一會朋友罷了。”
不多時，吉祥等人進了國寺。國寺即便是在夜裏，也不關門，為的便是善男信女無論何時都能敬奉佛祖。這次倒是便宜了吉祥。她看了看周圍，仍舊有不少的香客，虔誠進香。隨後勾唇一笑，踏步上了大雄寶殿。
“幾位施主請留步。”
吉祥正準備繞到大雄寶殿旁側的小門時，突然一個小沙彌從背後出現，嚇了眾人一跳。
“不知幾位施主前來是進香還是禮佛？或是參禪？”
吉祥回眸，想了想，“我是來敘舊。不知玄空大師可在？”
小沙彌抬頭看見吉祥的笑，愣了一刹，道：“玄空大師今日出門去了。請各位施主明日再來吧。”
“哦？”吉祥點點頭，“這樣啊……那不知玄空大師去了何處？”
小沙彌頓了頓，有些疑惑地看著吉祥，“不知這位施主找玄空大師到底有何事？”
“也沒什麽，我與玄空大師是多年故交，今日途經此處，想找大師解解人生疑惑，聽聽經書罷了。卻不知大師竟然出門了，唉……”
看見吉祥一臉遺憾，微皺雙眉，眸中閃著憂傷，小沙彌竟然有些不舍，“這個……其實大師隻是去員外家念經超度去了。明早便能回來，若是各位施主不嫌棄，可在這裏歇息一晚。”
聞言，吉祥突然燦然一笑，心裏想：果然如此！這個玄空！她擺了擺手，“不必了，既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辭了。明日再來。”
小沙彌看著吉祥等人的背影，道：“哎！不知施主名姓，留下來貧僧好告知大師。”
吉祥卻頭也不回，大聲道：“不必了。小和尚你還是好好念經去吧。哈哈哈……”
得知玄空和了悟的去處，吉祥心裏舒服多了。她大搖大擺地回到了蒼龍街，本想立即去找玄空，但念頭一轉，又不著急了。反正明日再去，也不晚。今夜就先好好玩一玩。也不免出來這一遭。
思及此，吉祥腳步一轉，向著仙客居而去。
幾人跟在吉祥身後，除了吉祥貼身伺候的幾人之外，其餘的皆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吉祥去國寺到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