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了悟辯經眾人責難
每日參禪已然成了習慣，大清早吉祥起床便聽見身側的木魚聲，她側躺著閉目傾聽，半晌才笑著起身下床，繞過屏風看了過去。了悟此刻正念著經，神情很是虔誠。吉祥兀自坐在一旁的妝奩前，細細梳妝。這幾日燕兒準備婚事去了，菲兒這會兒多半是在準備早膳。梳妝打扮的事情隻能等一等。
吉祥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此時的自己的確與之前大不相同了。或許，是了悟的緣故。
“吉祥。”
正發愣的吉祥忽然聽到耳邊溫柔的喊聲，側目看過去，正對上了悟那雙湛藍而迷人的眼睛，笑道：“怎的不念了？”
了悟輕撫吉祥青絲，垂首看著，專注而深情，“念了好一會兒了，你起了，便陪著你。”
吉祥捂嘴一笑，“這算不算本宮將你從佛祖身邊搶了過來？”
了悟輕聲一笑，拿起梳子來，“我已不是佛門弟子，哪來的搶？”說著話，了悟便輕輕幫吉祥梳起頭來，動作還頗為嫻熟。
吉祥不由有些納悶，轉首看向了悟，“你一個和尚怎的會給女人梳發？”
了悟瞥了吉祥一眼，“近日裏閑來無事，跟著燕兒姑娘學了一番。”
吉祥挑眉，笑了，“你一個和尚，學這些個幹什麽？”
了悟將吉祥頭板正，透過銅鏡，看著鏡中的二人，彎嘴一笑，“最近聽說，夫君為娘子束發是件格外動人的事情，故而學來試試。吉祥不喜歡？”
吉祥嘟嘟嘴，佯裝正經道：“本宮才不喜歡……”不過，她心裏其實早就開心極了。
了悟慢慢梳著，細細綰著，每一個動作都虔誠極了。窗外照進一縷陽光，打在了悟臉上，吉祥從鏡子裏默默看，偷偷笑。此刻了悟像極了誤入凡間的神佛，神色肅穆然而眼神充滿愛憐。
吉祥忽然想起佛祖的故事，所有的神佛皆愛世人，與他們而言，世人是要守護的蒼生卻也是微小的塵埃。若了悟真是那慈愛世人的神佛，終有一日他便會離去，去一個自己永遠觸摸不到的地方。如此的話，對自己而言，愛便是最噬心的煎熬。
思及此，吉祥忽然覺得冷，抖了一抖。了悟察覺，手下突然停住了，輕聲問：“可是弄疼你了？”
吉祥回過神來，搖搖頭，然而神色中終究染上了一抹落寞。原本便是自己將了悟帶入了凡塵，若是終有一日他要離開，自己也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隻是……自己真的能放手麽？
“了悟，你還俗吧。”吉祥忽然輕聲道。
了悟看了看眼前發髻，滿意一笑，點點頭，“好了，看看是否滿意？”
吉祥卻抬起頭，看著鏡中的了悟，沉默。了悟牽起吉祥的手，笑著道：“吉祥，我已經不是和尚了。”
“可你卻依舊每日念經參禪，哪裏像個普通人了？”
聞言，了悟一愣，隨後無奈笑了笑，“念經參禪已然成了我每日習慣，吉祥……給我時間，我慢慢改……”
了悟心裏其實有些空，若是連佛經都不能念了，他還能幹什麽？
吉祥見了悟神色落寞，忽然心裏一疼，抱住了悟，“了悟，算了，不逼你了。若是你想念那就念吧。隻是，你要答應本宮，你不能再回去當和尚了，你要永遠留在本宮身邊……”
了悟回抱住吉祥，輕拍她的後背，笑容如午後春風，格外和煦，“嗯，我就在這裏。永遠不會離開，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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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日，吉祥覺得自己很是多愁善感，疑心也更重了些。若是有半刻見不到了悟便不舒服。
今日便是了悟辯經的日子，原本吉祥是要跟著去的。可是了悟卻說，若是吉祥在，他定會分心。無奈，吉祥隻好留在院子裏，看著合歡花隨處飄蕩，百無聊賴。
“公主，今日燕兒姐姐的嫁衣做好了，沒想到燕兒姐姐後日便要成親了。真是不可思議。”菲兒一邊幫吉祥剝瓜子，一邊兒滿臉羨慕道，“若是有一日，奴婢也能像燕兒姐姐一樣就好了。”
吉祥吃一把瓜子後，看了看菲兒。這個丫頭向來心思細膩，又有些敏感。頓了半晌，吉祥輕聲道：“等你十六歲了，本宮也給你找個好人家。”
菲兒連忙擺手，“不要不要。公主，燕兒姐姐的夫君是自己挑的，菲兒也要自己找個如意郎君。”
吉祥笑著打趣道：“怎麽？菲兒也思春了？有了心上人？”
聞言，菲兒臉色一紅，支吾道：“哪有……公主就會取笑奴婢。”說完，她忽然一抬頭，“對了，聽聞今日宮裏要來兩個丫頭，是王後娘娘專程撥過來伺候公主的。那以後，公主身邊不就三個丫頭了？菲兒指不定要被小丫頭取代了。”
吉祥點了點菲兒額頭，“你啊，成天胡思亂想。跟了本宮這麽久，你什麽性子，本宮會不知？好了，本宮讓你當個一等一的丫頭，管那兩個丫頭，如何？”
菲兒這才粲然一笑，“奴婢謝過公主。”
不多時，琉璃忽然急匆匆跑了進來，看見吉祥還在躺椅上優哉遊哉，焦急道：“吉祥，你怎的還在這裏？出事了！”
吉祥坐起身，疑惑地看著琉璃，後者已經衝上來，將她一把扯了起來，“琉璃，何事這麽驚慌？你先跟本宮說說，別著急。”
琉璃回首翻了個白眼，“了悟禪師出事了！虧你還能如此淡定。”
聞言，吉祥一愣，一瞬後，她揪著琉璃的手，慌忙問：“了悟怎的了？你說清楚。”
“哎呀！”琉璃拉著吉祥往前走，“邊走邊說。七七，你別坐在樹上看熱鬧了，快讓人套好車。”
七七看著吉祥和琉璃的背影，這才歪嘴一笑，躍下樹來。“阿奈，公主遇上麻煩了，今日你必須與我同去。”
何奈正在房頂躺著曬太陽，聞言，朝房下天井處看了看，隨後他一個飛躍站在了七七身側，“好。”
待吉祥上了牛車，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她頓時氣紅了臉，恨不能捏死幾個人才好！
“本宮原以為和尚淨是些好人，沒成想也有這般敗類！明明是他們下了媚毒禍害了悟，現如今他們倒是占了理一般，這樣欺負人！哼！當本宮是死的麽？”
琉璃拍了拍吉祥後背，安慰道：“你也別氣了。那些個禿驢都是滿嘴仁慈滿臉假意。跟了悟沒得比。再者說了，神仙中也會有敗類，即便鬼怪也有些善類。實屬平常，你也不必太在意。”
道理吉祥明白，然理解歸理解，接受歸接受。了悟被一幫和尚欺負了，她就是不能忍！
“哼……這裏是雅國，本宮說了算。那些臭和尚，本宮倒是要會一會。”
琉璃自從知道吉祥與了悟的事情，也是詫異了許久。她不是不能接受，隻是覺得很是震驚。一個公主，一個和尚，說出去幾人會信？不過，吉祥既然愛，那琉璃便支持。琉璃覺得吉祥與了悟反而讓她感動，若是有一個男子，能為了她放棄一切，她也是愛的。就算為了那個男人毀天滅地，她也心甘情願。隻可惜，這個人……琉璃還未發現。
不多時，便到了辯經之處——國寺。
吉祥的牛車停在寺廟門口，七七原本想扶著吉祥下車，不成想，吉祥卻一躍而下，怒氣衝衝地衝上了石梯。大紅的紗衣在青石路上一路而上，就像一團烈火，要將這裏盡數焚燼。
“吉祥，等等我！”琉璃呼喊著小跑了上去。
門口的沙彌看見吉祥，皆是一愣。他二人紛紛伸出手來，攔住吉祥，“公主，今日……”
話未說完，吉祥便一拂袖，將二人推開，衝了進去，“本宮要進得地方，也有人敢阻攔？！哼！”
兩個沙彌愣怔了一會兒，半晌後，才紛紛往裏邊兒衝去。一個去繼續攔著吉祥，另一個則從一旁的長廊，抄近路前去通報了。
此時的大雄寶殿裏，聚集了許多高僧。他們來自不同國家，身著不同僧袍卻念著相同的佛經。今日辯經沒有規則，誰想上了便上，輸了便下來，贏的人還可點人上來。被點的人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然在此等辯經會上，不接受便少不了被同門笑話。
今日好些個和尚像是約定好了一般，上來便挑戰了悟。了悟從進門那刻起，便成了焦點，連戰了二十多場還未下來，隻是那些個和尚問題很是刁鑽，更有甚者，有人質疑了悟的身份，夥同旁人一同抵製了悟。這讓場麵陷入混亂，到此時還未說清楚理明白。
吉祥站在大殿門口的時候，便聽見裏邊兒人聲鼎沸。然而最多的一句便是“淫僧”！
吉祥捏緊雙拳，滿眼憤怒。她的男人，憑什麽別人指指點點？！她吉祥不允許！
“閉嘴！”
吉祥一聲怒吼，大殿裏即刻安靜下來。眾人紛紛側目，看向門口。
隻見吉祥一襲紅紗，繡著金色的牡丹，頭上金羽珠釵，隨著吉祥的腳步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她一步步走到正中間，昂起頭，環視眾人。
“剛剛是何人說的‘淫僧’？”
吉祥的話像是石頭，又一次激起千衝浪，頓時便有和尚七嘴八舌道：
“了悟已經破了色戒，這件事公主比任何人都清楚！”
“了悟玷汙了佛門，該當死罪！”
“呸！什麽公主，分明就是那淫僧的情人，裝什麽高潔。”
“……”
眾人議論中，吉祥突然走至一處，“啪”的一聲，揚手給了一個和尚重重一巴掌，“大膽妖僧！敢辱罵本宮？你可知你站的是我雅國之地，按照我王宮禮儀，辱罵公主可是死罪。七七！”
“屬下在。”
“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妖僧給本宮拖下去！——割了舌頭。”
吉祥的話好似輕描淡寫，卻聽的一眾和尚紛紛縮了腦袋，往後退去。
“還有哪位高僧，有話要說？”吉祥挑眉，掃視了一圈。那眼神中，滿是肅殺。
忽然，她肩膀上落下一雙溫暖來，她皺眉回首，卻在一瞬間溫柔下來，笑道：“了悟，本宮來晚了。”
“吉祥，莫造殺孽。放了他吧。”
吉祥看向那被七七與何奈壓住的和尚，不服氣道：“他嘴不幹淨，留著舌頭何用？”
了悟卻摸了摸吉祥發頂，“聽話。”
吉祥頓了頓，撇撇嘴，“哦……七七，放了他吧。”
這時，人群中又有人不怕死道：“各位都看見了，他們絕對有奸情！”
一時間，人聲再次鼎沸。
玄空皺著眉頭，看著眼前一幕，他在心底暗歎一聲，站了起身。
可是，他還未開口，了悟卻淡然行了個佛禮，道：“了悟凡塵心難了，的確不配做和尚。隻是，了悟已經還俗了。還請各位不要再口出惡言，造下口業。阿彌陀佛……”
“哼，嘴上說的好聽，我等怎知你還俗一事，是真是假？”
“就是，若果真還俗，今日又為何前來辯經？難不成你雅國的和尚都是假和尚不成？”
“雅國號稱禮儀之邦，如此一看，簡直荒唐。”
“就是就是……”
“說的在理……”
吉祥看著這些臭和尚，簡直煩透了！明明了悟看上去那麽好，怎麽同樣是和尚，差別竟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