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假亦真時真作假
那獄卒狐疑的看了白丹煙一眼,雖然疑惑,卻也不敢怠慢,他罵罵咧咧的走開,接著去稟告了頭頭。
皇上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他皺著眉頭,幽深的眸子中,滿是諱深莫測的神色。
他不停的在屋子裏踱著步子,蠟黃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憔悴之色。
思索了片刻,他讓李公公傳令下去,要求舒莫言在禦醫和禦林軍的監視下,同白丹煙見麵。
皇上懷疑冥熙玄,連帶著白丹煙,都一起懷疑起來窠。
今時不同往日了。
白丹煙在監獄中,看見了舒莫言,舒莫言十分擔心,可是礙於身邊一群人在場,兩人並不能多說什麽。
“舒大夫,我忽然想起,古書有記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或許用這種將死未死的百足蟲入藥,可以緩解皇上的痛苦!”白丹煙緩慢的說道。
舒莫言皺眉,那隻是古書記載,能不能找到百足蟲,根本未嚐得知。
旁邊的禦醫卻都已經將白丹煙所說的話,係數記載下來。
舒莫言歎息,“王妃娘娘,當務之急,是太子的事情……”
他說的是事情,而不是病情,所以現在,他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幫白丹煙洗刷冤屈吧?
白丹煙隻是笑,“太子哪有皇上重要?再說,太子是遲早要自己醒來的,可是皇上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
“那王妃的意思是?”舒莫言不解,眸光深深的盯著白丹煙。
“去找找百足蟲吧,或許真的會有奇跡!”白丹煙的話簡短有力,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盈滿自信的笑意,仿佛在告訴舒莫言,不用怕,事情尚在控製之中。
舒莫言依舊擔心,點頭,“若是找不到百足蟲呢?”
“那就用類似的東西代替,有些植物,雖然效用不及百足蟲,但是若是量掌控的好,一樣能夠緩解皇上的症狀!”白丹煙淡漠的說道。
舒莫言點頭,接著離開,他一路上,不停的琢磨白丹煙的意思。
首先,她讓自己想辦法減輕皇上的病痛。
其次,她十分肯定,太子過幾天就要自己醒來。
他歎息一聲,難道太子是賊喊捉賊,自己弄了幾個巫蠱,然後裝作昏厥,陷害玄王府?
皇家的事情,真是太複雜了,他追隨白丹煙,一起陷入這些皇家爭鬥,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良久。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別院,舒莫言開始尋找幫皇上減輕痛苦的方法。
禦書房,皇帝聽了禦醫的匯報之後,眉頭緊緊皺起。
他捋著自己的胡子,犀利的眼神,刀匕般剜著幾個禦醫,“白丹煙真的隻是為朕的病痛擔憂?”
張禦醫一鞠作地,“回皇上,玄王妃隻是提出用百足蟲入藥,從始至終,並未對她在獄中有任何怨言!”
“百足蟲是個什麽東西?”皇帝皺著眉頭,枯瘦的身體,緩慢坐下。
現在,他已經感受到十分不適,腹部的位置,總是疼的厲害,每次隨著他打嗝或者呼吸,都會有一種腐臭之味彌漫而出。
他知道,或許他已經快要死了,但是白丹煙所說的高人師傅,始終沒有出現。
這也就是,他為何要將她打入天牢的原因。
白丹煙騙了他,她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高人師傅。
坐在那裏,靜靜思考,皇上站起身道,“百足蟲,真的可以治愈朕的頑疾?”
禦醫沉默,皇上已經病入膏肓,哪裏可能治愈,玄王妃說的是減緩痛苦而已。
見禦醫不說話,皇帝揮手,“罷了,罷了,你們都退下吧,若是你們知道,朕也不用去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舒莫言!”
眾人一起退下,皇宮中頓時空蕩蕩的,隻剩下皇帝一人。
他不安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感受著時光的流逝,他有些莫名的恐慌起來,“來人,傳六皇子冥熙躍——”
*
天牢中,冥熙玄靜靜的坐在那裏,他盤膝打坐,牆壁上昏黃的燭光,將他的臉色,照耀的明暗不定。
後半夜的時候,陰暗的地牢,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牆壁上的燭光全部瞬間熄滅。
冥熙玄抬眸,看見了天牢外麵,站著的黑衣蒙麵。
這黑衣蒙麵,仿佛鬼魂一般,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他看見冥熙玄既不行禮,也不說話,隻是宛如一個幽靈。
他不說話,冥熙玄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打量著他。
終於,黑衣蒙麵熬不住,開口,“聖主讓我聽從你的吩咐,你需要我幫你殺了所有陷害你的人嗎?”
冥熙玄搖頭,聲音淡漠,“聖主讓你聽從我的吩咐,是不是代表,我說什麽,你就要做什麽?”
那黑衣蒙麵點頭,冥熙玄笑著道,“那我要你殺了聖主呢?”
黑衣蒙麵不再說話,隻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冥熙玄。
冥熙玄站起身,“當然,我隻是開玩笑而已,現在,我確實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你說!”那黑衣蒙麵,聲音簡短有力,卻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魔力。
“滾出我的視線,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冥熙玄閉上眼睛,緩慢的道。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歎息,仿佛來自冥端的輕歎,讓人無端心生涼意。
黑衣蒙麵,看著他許久,黑色的鬥篷一卷,接著整個人仿佛旋風般,消失在了天牢裏麵。
天牢寂靜了起來,牆壁上昏黃的燭光,也隨著黑衣人的消失,開始跳躍出燭火。
他站在那裏許久,地牢才出現另外一種聲音。
沉重笨拙的腳步。
若是單單的聽這聲音,別人會以為,這是一位沒有絲毫內力的普通人,但是冥熙玄知道,這絕對不是。
因為能夠將普通的腳步,模擬的這麽相似,沒有高深的內力,顯然不行。
隨著腳步的走近,那人站在那裏冥熙玄的前麵。
冥熙玄抬眸,卻見眼前站著的,是穿著一身獄卒衣服的趙管家。
因為玄王府出事之前,趙管家和月梅,被白丹煙派去給冥熙玄傳信,所以整個玄王府,就他和月梅逃過一劫。
現在站在這裏,趙管家有些激動,他雙腿顫抖,眼看著就要跪下。
冥熙玄卻阻止了他,他沒有看見冥熙玄怎麽出手,卻隻覺得一股氣流,拖住了他的雙膝,讓他無法跪下。
“環境所迫,不必多禮!”冥熙玄聲音淡漠。
趙管家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隱去眸中的濕意,他站在那裏點頭,“王爺,您受苦了,玄王府出事之後,聖主派了不少人在暗中保護玄王府所有人的安全!”
冥熙玄苦笑,“我知道!”
受惠於人,必定受製於人。
這樣絕好的施加援手的機會,那個人,怎麽可能會錯過?
“王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皇上似乎已經相信,巫蠱和龍袍,確實出自玄王府!”趙管家有些擔心。
冥熙玄搖頭,“放心吧,皇上雖然極力護著太子,可是我好歹也是他的兒子,他不會拿我怎樣!再說,老六不會放過這次邀功的機會,我們不如靜觀其變!”
“王爺的意思是,六爺也有,有……”趙管家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六爺竟然也有奪嫡的心思。
冥熙玄隻是笑,“原本沒有,隻是老六背後有丹煙,怕是沒有也有了!”
趙管家臉色一變,“王妃竟然幫著六爺,簡直是豈有此理!”
“好了,沒有別的事情,你退下吧!”冥熙玄臉上,明顯寫著不悅。
他不願別人說白丹煙的任何不是。
時間是最好的驗金石,早晚有一天,白丹煙會明白,這個世上,唯有他才是最值得相信的。
靜靜的站在那裏,沒有說話,趙管家有些悲痛。
王爺,才是最有能力,能夠坐上那個位置的。所有人都以為,玄王擁兵自重,是幾個皇子爭奪皇位,最大的絆腳石。
其實不是,若是王爺真的有心奪嫡,那麽這個天下,早就是他的了,他怎麽還會站在這裏,任由別人的栽贓陷害?
轉身,離開天牢,背後卻傳來冥熙玄幽幽的聲音,“太子既然已經昏迷不醒,那麽就讓他一直昏迷下去,懂麽?”
趙管家回身,接著行禮,“是,王爺!”
冥熙玄笑笑,不再多說什麽。
長春宮,太子躺在床榻上,旁邊的宮女,來回穿梭。
為首的大宮女,手中拿著毛巾,她將毛巾用水打濕,接著幫太子擦拭臉頰。
太子睜開了眼睛,調笑的看著宮女,宮女驚慌的站起身,對著旁邊的宮女道,“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是!”眾宮女一起彎腰,接著躬身低頭離開。
拿著毛巾的大宮女,深吸一口氣,她轉身撫著自己的胸口,“殿下,你這樣若是被人看見,那可怎麽了得?”
“被人看見,就說我自己醒來了,這是皇宮,我是這裏的太子,等皇上一翹辮子,我就是這裏的皇上了,你怕什麽?”冥裂痕笑著,坐起了身體,他從後麵擁住了宮女,“小紅,這幾天躺床上,都要憋死我了,你給我好不好?”
他的鼻子,蹭著小紅的腰肢,小紅“咯咯”的笑著,“殿下,別鬧了,若是被太子妃知道,非殺了我不可!”
“她敢?那個母夜叉,等我登基的一日,就是廢了她之時!”冥裂痕笑著,一把將小紅翻了過來,壓在身下。
小紅笑鬧,不停推拒,兩人玩的正歡,屋內卻忽然出現了一個鬼魅的身影。
黑色的陰影,從小紅的正上方壓下,冥裂痕卻毫無知覺,隻是拉扯著小紅的衣服。
小紅推了他一下,臉色一變,“太子,太子你的背後……”
冥裂痕回過頭,卻見一根銀針,迎麵紮了過來。
他眼睛一翻,昏死了過去。
小紅來不及尖叫,已經被來人點了穴道,接著那人又在冥裂痕的身上,紮了幾下,小紅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
那黑衣人紮完了冥裂痕,一把提著小紅,跟老鷹捉小雞一般,將她掠了出去。
屋內回歸平靜,原本被冥裂痕壓的褶皺的床,也被人抹平,隻是不同的是,長春宮的大宮女小紅失蹤了。
還有,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是真的徹底昏迷了,或許永遠都不會醒來。
當然,這一切並不是沒有人知道,比如皇後。
皇後焦躁不安的在長春宮走動,旁邊是她的心腹禦醫。
禦醫伸出兩根指頭,在冥裂痕的鼻端試探了一下,搖頭,“娘娘,不對啊,太子殿下應該是真的昏迷不醒!”
“怎麽可能,前一日,我還跟痕兒說話,他想早點醒來,我還勸他多裝幾日,現在為何就真的昏迷不醒?”皇後跺腳,咬唇道。
禦醫皺眉,再次把了冥裂痕的脈搏,歎息,“是真的,太子殿下雖然尚有脈搏,但是很難醒來!”
皇後臉色一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有心之人,傷了太子!”禦醫揣測。
“不可能,長春宮守衛森嚴,又有紅兒幾個日夜守候,怎麽可能會有人伺機傷了我的痕兒!”皇後臉色慘白如紙,站在那裏,搖搖欲墜。
禦醫歎息,“小紅已經失蹤兩日了,或許跟此事有關!”
皇後閉了閉眼睛,“傳所有禦醫,本宮不信,痕兒真的無法醒來!”
白丹煙又一次,被請出天牢,為冥裂痕診治。
隻不過這一次,是皇後懇請的,皇上隻是勉強首肯,所以她診治完畢,還得回她的天牢。
長春宮的屋子裏,守著太子妃還有太子的幾位侍妾,老太後也坐在那裏,殷切的看著白丹煙。
而冥熙躍則是攜著端木玲蕊一起,眸光深沉的盯著白丹煙。
白丹煙看了眾人一眼,接著施施然行禮,皇帝伸手,虛撫了一把,白丹煙這才朝著太子走去。
她翻看太子的眼皮,這一回確定,這個家夥不是裝昏迷了,而是,他真的昏迷不醒。
難怪皇後這麽擔心,原來是作繭自縛。
她站在那裏沒有說話,皇後上前,“丹煙,怎麽樣?痕兒有沒有辦法醒來?”
白丹煙蹙著眉頭,“太子似乎,跟前些日子不一樣了!”
皇後點頭,自然不一樣,前些日子,痕兒是裝作昏迷不醒,但是現在,他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她感激的看著白丹煙,就憑她這句話,她敢肯定,對冥裂痕下手的人,不是她。
白丹煙歎息,“實不相瞞,這種忽然昏厥,沒有任何原因造成的昏迷不醒,最為難治,還是請皇後節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