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這一年來,你還好嗎
他篤定的說道。
白丹煙淡漠的走在前麵,“噬心蠱根本無解!”
“就算沒解,也頂多一死!不過你死之後,我也不會獨活,能夠在這雪山上麵一起走完人生最後的時刻,我死而無憾!”冥熙躍笑笑,眸含深意的看著白丹煙。
白丹煙頓住了腳步,她回頭看他,“為什麽?”
冥熙躍上前,撥弄她一律垂落的秀發,一字一頓,聲音緩慢,卻擲地有聲,“因為我愛你!窠”
他眸中的神色,幽深無比,那坦蕩的神色,仿佛冬日裏最溫暖的一縷陽光。
麵對他對她的感情,他從來不做絲毫掩飾,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
他沒有想要逃避,也沒有想要減少自己對她的愛。
白丹煙怔怔的看著他,“可是……”
她想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就算是助他登上皇位,也隻是希望琉璃府,將來有一個靠山。
冥熙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他笑著看著她,“小煙,就算是你想說,也隻在心裏說說就好,求求你,不要說出來!”
他受不了……
守護了那麽久,她還是沒有辦法喜歡上他。
他還是,讓四哥捷足先登了啊。
看著他憂鬱的眼神,她不說話了,隻是蹙起眉頭,眸中掛起了一抹慮色。
從他手中牽過韁繩,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前方走去。
他跟在她的後麵,她也不再趕他走,對於他深情的眼神,她隻當看不見。
終於,來到了黑風寨的地界,看著那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山洞,她秀眉緊蹙。
當初,殺害水水的幾個土匪,就被她關在了這黑風寨。
現在大雪封山,沒有人給他們送吃的跟喝的,也不知道他們餓死凍死了沒有。
她站在洞口有些猶豫,冥熙躍道,“進去看看吧,萬一那些土匪還沒有死,我們就在這個時候,送他們上路!”
白丹煙搖頭,這個時候,她已經不想殺人了,不管他們犯了多大的錯誤,她都不想再看見鮮血。
這一輩子,她殺的人太多,她隻想最後時候,自己能夠幹幹淨淨,不染鮮血的離開。
冥熙躍上前,握住了白丹煙冰冷的小手,勾唇一笑,“是誰說我的小煙心狠手辣?小煙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
他伸手,勾起她臉頰上的一縷發絲,接著將發絲幫她彎回耳後。
她站在那裏沒有動,他轉身,朝著洞內走去。
白丹煙卻一把抓住了他,“我不殺他們,不是因為我心地善良,我隻是不想讓水水在那個世界看見他們!”
冥熙躍微笑,“我當然知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她這才放心的鬆開了他的衣袖,跟在他的後麵,隨著他一起走進了黑風寨。
黑風寨裏麵,昔日的獷殺氣氛,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淒涼。
那些昔日裏,呼風喚雨,在當地,被當地的百姓談之色變的土匪,此刻萎靡不振的蜷縮在那裏。
大雪封山之後,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吃的了,能夠活下來,完全靠這裏的老鼠和同伴的屍體。
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吃掉了多少老鼠肉和同伴的屍體,也不知道,下一個死去的,或者被殺死的,會是誰。
但是活著,是他們唯一的信念。
外麵傳來腳步聲的時候,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屏息凝視,看見了一個豐神俊朗,俊美如儔的男子,還有一個,絕色傾城,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忘記的女子。
白丹煙臉色淡漠,看著洞內血腥的場景,眉頭微微蹙起。
這些土匪,太殘忍了,為了活命,他們連同伴的屍體都不放過。
有些餓死的土匪,被那些活著的,剝皮吃肉,他們簡直,令人發指。
她站在那裏,有種作嘔的衝動。
冥熙躍伸手,握了握她的小手,拍拍她的肩膀,“小煙,你去外麵等我吧!”
白丹煙蹙眉,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
冥熙躍冷漠的看了幾人一眼。
一群土匪,被關在這裏,相互廝殺了一個月,剩下的,都是一些窮凶極惡之輩
。
他掃視著眾人,冷聲道,“想活命嗎?”
眾人不約而同的上前,跪在了那裏。
被關在這裏將近一年,他們受夠了囚禁之苦,自從大雪封山,他們又餓的不能自已,自然是想活命的。
冥熙躍笑,“想活命,就打給我看,你們所有人,隻能有一個人活著……”
眾人麵麵相覷,野獸般的,看著同伴。
冥熙玄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他看戲一般站在那裏,“現在,開始打吧!活著的那個人,不僅能夠走出這裏,還能享受這世間最漂亮的女人,和最甘冽的美酒!”
土匪打了起來,冥熙躍注意到角落裏一個獨眼龍,他正撿著同伴掉下來的食物,一邊吃,一邊機警的看著所有人。
別的土匪打的正酣,他卻警惕的坐著,躲避著戰火,直到場上隻剩下幾個人,他再也躲不過去,這才站起身,尋找了一個同盟,打了起來。
結果很明顯,他贏了。
他夠卑鄙,夠無恥,在他的同伴跟他聯手,打另外一個土匪的時候,他從後麵,給了他同伴一刀。
這樣的人,若是使用得當,是一條很會咬人的狗。
冥熙躍上前,眯著眼睛,看著這個人,“你叫什麽名字?”
他冷聲問道。
那人蓬頭垢麵,臉上戴著黑色的眼罩,聲音嘶啞宛如毒蛇的信子。
“獨眼!”那人隔著柵欄回答。
冥熙躍笑,“獨眼不適合你,以後你就叫毒眼,帶著我的令牌,去京城找一個林夏的侍衛,他會傳給你最高深的內功心法!”
他揚手,一枚令牌,已經扔到了毒眼的手中。
毒眼接過,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冥水國的天子,整個天地的九五之尊。
他臉色大變,冥熙躍一笑,長劍揚起再落下,陽柵欄的玄剛陽鏈,已經被他的寶劍削斷。
轉身他走了出去,不再理會洞內獨活的毒眼一人。
外麵,白丹煙迎風而立,她站在那裏,清瘦的恍若天地間一株遺世的孤蓮。
風揚起她的長發,烏絲隨著衣袂一起飛舞。
冥熙躍上前,將劍收回劍鞘,“我們走吧……”
“你殺了他們?”她不解的問道,剛剛她聽見裏麵有激烈的打鬥聲,所以估計,應該死了不少人。
“我才懶得動手殺他們!”他牽過她手中的馬,微微一笑,“你上馬吧,我幫你牽馬!”
白丹煙搖頭,淡漠的走在他的身邊,“我說過,我不希望他們死的,這群人,連死的資格都不配!”
“他們活著,也算受盡折辱了!大雪封山之前,那些給他們送飯的官兵,一天好臉色也沒有給他們看過!每天不是非打即罵,就是往飯裏麵攙沙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官兵不來,他們卻隻能在饑餓中度過!”冥熙躍無奈的說道。
白丹煙回頭看他,“你很同情他們?”
冥熙躍笑著伸手,攬著她的肩膀,搖晃了一下,“別說傻話,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同情!”
她不再說話,隻是跟著他一起,朝著扊扅山走去。
水水的墓地,在一個清幽的山穀裏麵,外麵是冰天雪地,裏麵倒是綠意盎然。
外麵的冷空氣,並沒有影響這個山穀的植被,綠色鋪滿眼瞼,地上還有一朵朵,盛放的黃色小花。
這是時隔這麽久,白丹煙第一次來到這個墓地。
守著墓地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老人告訴她,自從冥熙玄將水水葬在這裏之後,山穀就變得溫暖起來。外麵的冰雪,跟這裏徹底隔絕,甚至連外麵的冷空氣,都被阻攔在外麵。
而水水的墓碑旁邊,也長滿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
他帶著白丹煙來到水水的墓前,果然,原本冰冷的墓碑,似乎因為這些小花野草,變得生動起來。
甚至白丹煙可以感受到,水水躺在那裏,柔軟的小臉,還有甜美的笑意。
她上前,伸手撫摸那冰冷的墓碑。
“水水,這一年來,你還好嗎?有沒有想娘親,有沒有再被欺負?”白丹煙閉上了眼睛,跪坐在那裏,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
冥熙躍歎息一聲,轉身朝著守墓人的小木屋走去。
他在屋內,跟守墓人聊起了家常,甚至親自動手,收拾出一間屋子,給白丹煙和自己居住。
這樣的荒山野嶺,實在沒有什麽可吃的東西,冥熙躍走了幾裏路,甚至連一隻獵物都沒有看見。
他隻好無功而返。
晚餐是守墓人儲存下來的芋頭和紅薯,兩個人各吃了一個,就回到房中,靜靜睡著。
白丹煙躺在床上,冥熙躍睡在地上,因為沒有褥子,所以他拿了守墓人的厚衣服鋪在下麵。
盡管有武功底子,可是這樣的天氣下,他還是凍的發
抖。
白丹煙躺在床上,幾乎可以聽見他牙齒打架的聲音。
貴為天子,他在京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跟自己來這裏,挨餓受凍。
說不感動,是假的。
白丹煙起身,讓開了一些位置,“出去洗洗,然後睡在這裏吧!”
冥熙躍抬頭看她,“那你呢?”
“你想讓我出去走走嗎?”她說話間,撩開被子起身。
他一把摁住了她,邪肆的笑著,“我隻是怕,我們這樣同床共枕,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我敢保證,那個守墓人,肯定猜出了我們的身份!”
白丹煙搖頭,躺下,“我一向不理會別人怎麽想,再說,我坦坦蕩蕩,為何要顧那些流言蜚語?”
冥熙躍點頭,“你說的極是,我出去洗把臉就進來,你等等我!”
他飛快的跑了出去,白丹煙背過身子,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一副熟睡的樣子。
躺在她的身邊,冥熙躍心裏,滿滿的都是幸福。
那種被甜蜜感包圍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勾起唇角,臉頰上的肌肉,甚至都有些笑的酸疼起來。
他想要挨的離她近一些,可是又害怕唐突了她,隻能僵硬的躺在那裏,時不時的斜著眼睛,偷看她一眼。
白丹煙背對著他,一動不動,身上散發著的幽香,讓他沉醉不已。
他忽然希望,就這樣下去,天永遠不要亮,他們兩人也永遠不要分開,就這樣一直躺著,讓他感受著她。
白丹煙開始的時候,是佯裝熟睡,後來,是真的睡著。
天亮的時候,她看見冥熙躍僵硬的躺著,頂著兩個熊貓眼,明顯一晚沒睡。
他跟她躺在一起,能睡著才怪。
她起身,從他身上蹣跚而過,然後穿衣穿鞋,接著出門。
外麵天空明媚,遠遠的,看見守墓老人,正在刨著地瓜,他佝僂著背,可是從他的腳步看來,年輕的時候,他一定是個功夫好手。
白丹煙站著,看了須臾,接著走到了水水的墓前。
經過了一夜,水水墓前的那些鮮花,有些已經凋落。
白丹煙伸手,摘下那些凋落的花瓣,她伸手,撫摸平滑的墓碑。
上麵,平靜的如同一麵鏡子。
因為水水生在皇室,父親健在,並且還未成年,所以不能立碑。就算立碑,上麵也不能鐫刻名字。
水水這個可憐的孩子,生前的時候,被冥熙玄的侍妾欺辱,死了之後,還因為有他這個父親,所以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鐫刻在墓碑上。
她若是沒有生在皇家,此刻應該已經八歲了,八歲的孩子,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
她可以給水水,梳兩個羊角小辮,小丫頭眼睛大大的,眉毛水水的,天生就是個美人坯子。
撫摸著光滑的墓碑,白丹煙發現,自己的眼淚,竟然流了出來。
原來,自己已經這麽脆弱,受不了一點的傷感離別。
可是可憐的水水,她或許到死都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不是她的娘親。
真正的白丹煙,早在三年前的雷雨之夜,已經死了。
而她的爹,卻跟她的殺己仇人呆在一起,這樣的爹,不要也罷。
水水現在,其實已經是雙親已亡的孩子啊……
她不該生前沒有過過一天幸福的日子,死了之後,連自己的墓碑上,都不能鐫刻名字。
冥熙玄不配,他不配做水水的父親。
白丹煙起身,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她回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冥熙躍,他用一種憂傷的眼神看著她,一瞬不瞬。
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她進屋,找了一把小刀和陽錘,然後出門。
跪在水水的墓前,她一點一點,在平滑的墓碑上,鐫刻下了水水的名字。
不是冥水水,而是白凡雙。
她曾經給她取過的名字。
若是那個時候,她沒有爭強好勝,而是帶著水水遠走高飛,不建立什麽琉璃府,會不會現在,水水還好好的活著呢?
她覺得,自己真是老了……
是不是天下第一,都不重要了。
她再也沒有爭強好勝的心思了。
小刀鑿在墓上,散落的灰塵,迷了她的眼睛。
她素白的手,一下一下,在石碑上,刻下了白凡雙的名字。
水水,安息吧?或許不用多久,我就能過來陪你了。
她手一滑,刀割破了她的手指,殷紅的血珠,汩汩留下。
不遠處的冥熙躍驚呼一聲,上前,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小刀和石錘,皺著眉頭道,“水水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白丹煙搖頭,臉色蒼白,淚痕掛在臉頰。
她染血的手,撫摸那個被她刻了一半的白
字,神色失落的道,“水水一定不知道,我已經不是她的娘親了,我連自己是誰,我都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百戰不殆的特工,代號十四。
她也不是,附在白丹煙身上,那個冷血無情的玄王妃,白丹煙。
她更不是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琉璃公子……
她究竟是誰呢?
或許她什麽也不是,隻是一縷渺小到什麽都不能改變的孤魂。
白丹煙閉上眼睛,依偎在了水水的墓前。
她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離,生命力,也在逐漸離她遠去。
冥熙躍尖叫了起來,“小煙,小煙……”
*
三聖門中,花滿天百無聊賴的坐著。
他覺得,自己要是再繼續等下去,會瘋掉。
小煙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而自己這裏,還一點進展都沒有。
甚至連前些日子,剛剛被宣布上任宗主的冥熙玄,都失去了消息。
他著急的起身,打算朝著三聖門祭壇的中心走去。
整個三聖門,他現在基本已經逛遍了。
幾個分壇,根本沒有特別之處,而那個祭壇,又是三聖門的禁地,一般人根本不允許進入。
能夠進入的,隻有三個聖主,和九幽聖女和九陽聖女。
原本以為,冥熙玄帶著杜曉芙混進三聖門,是為了給白丹煙找解藥。可是有一次,他看著他們從新月壇攜手而過的樣子,不禁懷疑,這個冥熙玄,是真的喜歡上了杜曉芙,所以投靠三聖門。
他現在不能再指望他了,隻能依靠自己。
念及此處,花滿天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大概是看習慣了,新月壇主,無所事事,四處溜達的樣子,所以花滿天來到祭壇外麵,並沒有引起什麽注意。
他皺眉看著祭壇的外麵,那守護的門徒,打定了主意,今日就算是硬闖,他也要進去看看。
剛剛靠近那守衛,守衛就抬起頭,露出了猙獰的臉孔。
那哪裏是人的臉?分明就是一條條蟒蛇幻化做了人形,花滿天嚇的一個激靈,空手上前,擰住了侍衛的脖子。
侍衛掙紮一下,頓時消失不見。
他皺眉一看,卻見自己已經置身在了祭壇裏麵。
回頭,那侍衛依舊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祭壇中心跑去,旁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堆堆蛆人湧了過來。
他頭皮發麻,覺得自己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蛆人湊近他,聞了聞,忽然之間狂性大發,衝著他張開了嘴巴。
他藏在衣袖中的長劍,倏然出鞘,一劍一個,將蛆人劈成兩瓣。
隻是這蛆人,根本就是打不死的,被劈了之後,立刻複原。
身上已經被蛆人咬的千瘡百孔,他感覺不到疼,隻是覺得惡心。
聽說被蛆人咬了之後,自己也會變成蛆人,他寧願死,也不要變作這無骨的惡心樣子。
既然已經闖了進來,他也顧不上其它,隻是沒命的朝著裏麵跑去。
祭壇中心的地方,是五扇門,分別是金木水火土,他環視四周,旁邊的蛆人,還在瘋狂的啃咬著他,他一腳踹飛一個,接著飛身而起,拉開了中間的陽環。
五扇門“嘭”一聲打開,他看見了刺目的白光,身體下落的時候,他墜入了一個黑色的空間。
當白光升起,周圍的蓮花盛開,他看見了下麵石座上,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雙手合十,眨巴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花滿天起身,身上被蛆人咬過的地方,正在鑽心的疼。
他也好奇的看著小姑娘。
小姑娘從蓮花石座上,蹦蹦跳跳的跑來,歪著腦袋看著他。
“你是誰?”她清脆的聲音,如出穀黃鶯。
花滿天皺眉喘息,“你又是誰?”
“我叫靈兒,是整個冥府的主人!”靈兒笑著,雙手平攤,在花滿天的身前,轉了一個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