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破陣
通道長得彷彿看不到盡頭，前面是不絕於耳的「嗡嗡」聲，兩旁是不斷退後的明月珠，奚玉瑾邁著步子機械地跑著，只能追隨著眼前那一往無前的黑色背影。
奚玉瑾覺得自己已經跑了好久好久，腳步沉重地像掛了鉛似的，腦子也漲漲的，沒法思考。
究竟成功了嗎？
眼前的黑影突然一頓，奚玉瑾一個不察撞了上去，待到站定時，奚玉瑾懵懵地問道：「怎麼不跑了？」
汲荒什麼話也沒說，徑直走到一邊坐了下來，手裡已經捏住了一塊靈石。這時奚玉瑾才看到那一地的焦蝗屍，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層又一層，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炒黃豆一樣的味道。
奚玉瑾對著滿地的焦蝗屍獃獃地立了一會，默默地走到一邊坐下，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塊上品靈石開始吸收。
奚玉瑾早已做好了失敗的打算，只是當現實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難免會失望。但是正如汲荒所做的，不知幾個時辰之後，汲靈蝗還會再來一次，她現在必須補充靈氣。
花費了兩顆上品靈石之後，奚玉瑾將體內的靈氣補足了，望著化為飛灰的靈石，奚玉瑾感到一陣肉疼，這燒的都是錢啊！
心疼了一會，奚玉瑾開始總結剛才斗蝗的經驗，總的來說，她對自己的表現還是滿意的，夠冷靜，也夠理智，只是她沒有很好地分配靈氣。
她一直想著把靈氣省著點用，卻沒想到她省下來的靈氣都餵了停在她身上的汲靈蝗了。既然靈氣註定都會被吸，還不如用在法術上，還能多打死幾隻，想到這裡奚玉瑾深以為然的點了點了。
「下次你可觀察一下有沒有特殊的汲靈蝗。」汲荒的聲音突然響起。
「特殊的汲靈蝗？」
「對，可能更大，或者身上有標記。」汲荒還是一副淡漠的模樣，好像這次失敗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奚玉瑾點了點頭，她有「眼識」，這個倒是不難。【零↑九△小↓說△網】
三個時辰后，第二波汲靈蝗來了。
這一次奚玉瑾全程運用「眼識」，她甚至連朝她迎面飛來的汲靈蝗的翅膀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她卻沒有看到一隻特殊的汲靈蝗。
這汲靈蝗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了，奚玉瑾完全不能兼顧，不過這一次她靈氣全開，攻擊也異常猛烈，地上的屍體明顯比第一次要多了。
再次跟在汲靈蝗身後奔跑，奚玉瑾心裡忍不住生出些期待，會不會，會不會她已經打死了那隻刻有陣法的汲靈蝗？
回答她的依舊是一地的焦蝗屍。
奚玉瑾蒼白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但是她沒有說什麼，默默坐了下來開始恢復靈氣。
「才第二次而已。」奚玉瑾默默告訴自己。
當第三次再次站在焦屍面前時，奚玉瑾勉強還可以保持冷靜，這汲靈蝗千千萬萬，打不中也是常理中的事。
第四次時，奚玉瑾開始不淡定了，她那因為失去靈力而蒼白的小臉漸漸透出些灰敗來。
兩天下來，高強度的戰鬥，次次都是靈氣枯竭，壓力，疲勞，懷疑漸漸逼來。
陣眼真的在汲靈蝗身上嗎？如果不在，那他們現在做的這些不過是無用功罷了。還白白浪費了時間和靈石。
若是十五天期限已到，不知在通道中還能否被傳送出去，若是不能……
奚玉瑾臉色更加慘白起來。
若是不能，靈石一旦用完，他們的死期也不遠了。
奚玉瑾心中惶惶，只覺得壓力倍增。當她第五次看到回到原地時，疲憊和絕望爬上了她的臉。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更何況是五次的失望。奚玉瑾無力地呆坐著，任經脈內空蕩蕩的，也不去吸收靈石。
遇到困難，人最原始的本能是逃避，奚玉瑾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有喜有怒，會悲傷會絕望，現在她被本能打敗了，她只想做只鴕鳥，把頭埋起來，不再去理眼前的一切。
奚玉瑾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抱住膝蓋，蜷縮著自己的身子，本來就纖弱的身子看起來更瘦小了。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奚玉瑾在心中不斷重複著。
突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塊剔透靈石，透澈地可以映出奚玉瑾灰敗的臉色。
奚玉瑾無意識地順著靈石往上看去，先是一雙修長的手，而後是毫無修飾的黑袍，直到最後，是一張冷峻的臉，臉上有一雙幽黑如墨的雙眼。
「拿著。」
奚玉瑾愣愣地盯著那雙眼睛，突然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每次你的步伐都那麼篤定？為什麼你的臉上沒有疲憊？為什麼你的眼睛里沒有失望？為什麼你還能冷靜如斯？」
先是喃喃自語，隨後聲音越來越大，說到後面奚玉瑾有些聲嘶力竭起來。
現在的她衣衫襤褸，臉色慘白，竭嘶底里地就像一個瘋子。
每次，奚玉瑾都跟在汲荒的身後奔跑，她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是第一次失敗，第二次失敗，還是第五次失敗，汲荒的步伐總是那麼堅定，就好像他知道，通道的出口就在前方。即使每次見到的都是一地的焦蝗屍，他也從來沒有流露出疲憊和失望，只是繼續補充靈氣，繼續等待下一次汲靈蝗的到來。
在這樣的對比下奚玉瑾發現自己是那麼的不堪，於是奚玉瑾拚命壓抑自己的害怕和失望，可是越是壓抑，爆發就來得越是猛烈。
「你以前的路都走得很順利吧。」汲荒的聲音淡淡的。
順利嗎？奚玉瑾問自己。
她的腦子裡不斷閃過自己踏入修仙界以來的片段，木家功法，《星辰煉體》，小木，師父.……
是啊，除了娘親的離去，她的修仙路真的太順利了，如此多的機緣加身，她的氣運，福澤不可謂不深厚了。
想到這裡，奚玉瑾默默點了點頭。
「你可知我的修仙路如何？」汲荒直直地望著奚玉瑾的眼睛，眼神如初見時那般，銳利逼人。
奚玉瑾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所有的機緣都是我用命爭來的。」汲荒說到這裡猛地站了起來。
「用命換來的？」奚玉瑾喃喃地重複著。
汲荒定定地看著奚玉瑾的眼睛，冷峻的面龐露出了一絲瘋狂，「天不垂憐，我便越了它，給自己一個命。」
奚玉瑾獃獃地望著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只覺得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和自信激得她的血液咕嚕咕嚕的，彷彿要沸騰起來，原本獃滯的眼睛里猶如春風送暖，冰雪初融一般，漸漸放出光彩來。
「天不垂憐，你給自己寫命，那我這個上天垂憐之人還有何資格自怨自艾？我的路終究太順了些，謝謝你，汲荒。」奚玉瑾站起身來，直起了腰桿，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奚玉瑾的臉上，她那清澈如清冽雪山的眼神終於又熠熠生輝起來。
看了看汲荒遞過來的靈石，奚玉瑾笑了笑，說道：「靈石我還有，我用我自己的就好。」奚玉瑾右手一翻，一顆靈石已經出現在她手中，「不過真的得早點出去了，不然我好心疼啊。」
奚玉瑾摸了摸手上的靈石，臉上露出肉疼的表情。
「嗯。」
汲荒的神情難得溫和了些，坐回去繼續吸收靈力。
「唉，我們真的是在大海撈針啊。」
當第六次站在焦屍面前，奚玉瑾的臉上依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卻始終明亮而充滿生機。
第四天，他們再次迎來第七波汲靈蝗。
經過三天斗蝗，奚玉瑾和汲荒都駕輕就熟起來，奚玉瑾心結已解，整個人如活過來一般，完全回歸本性，打鬥中得空了還能貧兩句嘴。
此時的奚玉瑾「眼識」全開，目光不斷在千千萬萬隻汲靈蝗中掃視。
突然她在一片黃色中看到了一抹紅，奚玉瑾眼神一凝，視線趕緊跟上。
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汲荒，我好像看到了！有一隻汲靈蝗，腿上綁著一個紅色的鈴鐺！」奚玉瑾的聲音中有著抑制不住的狂喜。
「啊！它停到我身上了！」
「就是它！」汲荒清冽的聲音中也帶了一絲喜悅。
越到緊要關頭越不敢怠慢，奚玉瑾集中了經脈中剩餘的所有靈力，一股腦地化做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將自己包裹在其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連串燒乾草似的聲音響起，奚玉瑾身周濃濃的炒黃豆味瀰漫開來。
「叮！」
鈴鐺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彷彿敲在奚玉瑾的心頭，讓她一陣興奮。
成了！
奚玉瑾落到陣法中，望著汲荒，臉上露出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了明晃晃的牙齒。
汲荒臉上的寒冰也似融化了些。
當最後一隻蝗蟲飛過，汲荒陡然收了陣法。
「跟上。」
「等等！」
奚玉瑾彎腰撿起了落在地上的鈴鐺，這鈴鐺通體血紅，只有指甲蓋大小，即使是如此小的鈴鐺，上面也做了精心的雕刻。
奚玉瑾將鈴鐺放到汲荒手裡，說道：「這個鈴鐺能做陣眼，你陣法這麼厲害，這個東西可不能落下。好了，我們快走吧。」
奚玉瑾率先跑了起來，汲荒將血紅的鈴鐺握在手裡，如墨般的眼睛望著前面纖細的身影，光華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