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刻骨的溫柔
銀絕無法抑制的怒氣既是對管家發的，也是對他自己發的。
銀絕在書房裡呆坐了很久，煙是一根接著一根地狂抽，有輕微潔癖的他竟然把書房搞得烏煙瘴氣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濃得嗆鼻的煙霧已經把他整個人都給淹沒了。
這是第一次，銀絕毫不顧及情面地對著管家怒吼，甚至還把他趕出自己的視線之外。
等心裡的那股子煩躁慢慢地平息下來后，銀絕開始反思自己這樣怒不可遏的原因，很簡單、也很明朗，卻令自己反覆糾結著的原因。
這個深埋在心底的隱秘絮動，自己一直拒絕著去深思的禁忌，每逢壓抑不住的情感淺淺地冒出了個頭，都被自己自欺欺人地扼殺掉了，但那顆種子埋得太深，早就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生了根，萌動了芽，在自己終於被點醒，終於察覺到它的存在的時候，它已經是花開繁複，把自己的整顆心都佔滿了。
若硬是要把它拔掉，那自己將遭受的必定是剜骨切肉般的劇痛，如果它被拔掉后，自己的生命里留下的必定是了無生機的荒蕪。
銀絕還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一定不會讓銀影成為自己的替罪羔羊，一定不……
銀絕伸手將銀影蒙蓋住了臉面的床單往下拉了拉，還沒來得及抽回手，就感覺到有一隻小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很冷冰的小手，觸到的地方像是浸染了深秋的霜露一樣涼意逼人。
「小影，怎麼了啦？那麼晚了還沒有睡著？」銀絕柔聲問道，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接近零點了，再過幾分鐘，來臨的將是新的一天。
「在等著『絕』呢……」低低的呢喃聲透著夢中的迷濛，少女把自己的頭都靠到了銀絕的手心裡，眼睛依舊是緊閉著的。
「那等我先去洗過澡了，再來陪小影，好不好？」
銀絕揉了揉銀影的小腦袋，聽著少女軟糯的撒嬌語氣，他心裡忍不住激蕩了一下，那縈繞在心間的煩悶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不要……小影要『絕』現在就陪著……」
在銀絕就要起身離開時，床上躺著的少女一把拉住了他，深紫色的眼眸也驀地睜了開，「『絕』，可以嗎？」
可憐兮兮的語氣，令人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銀絕只得重新在床邊坐下，反手將銀影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寬大的手心裡。
「絕現在可是一身的臭味喔，小影不嫌棄？」銀絕輕柔地笑道。
「……」銀影慢慢地朝著銀絕這邊蹭過來，一直蹭到把她的小臉蛋都全埋入了銀絕的后腰裡才停住。
皺著鼻子深深地吸著銀絕身上的味道，入鼻的是濃濃的煙草味，有點陌生，但在濃重的煙草味下，銀影依然嗅到了那股屬於銀絕的氣息，清冽獨特的氣息，無論其他的氣味多麼濃烈，也無法將這股讓自己意亂情迷的氣息給掩蓋得住。
「小影喜歡『絕』的氣味……一點都不臭。」
就算是臭的，我也喜歡。銀影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銀絕聽著顯然是被衣服悶著的咕噥聲從身後傳來，直覺地感到今晚的銀影有些不對勁。
雖然銀影對他的黏糊勁以及那股慵懶的撒嬌模樣和往常如出一轍，但銀絕卻總感覺銀影的舉動言語間透著一股讓自己心悸的悲涼來。
「怎麼啦？小影。」銀絕扭轉過腰，雙手握著銀影的雙臂將她的上半身拉了起來，在亮眼的燈光下，他看到了少女潤濕的雙眸。
銀絕一驚，馬上將銀影抱到了自己的懷中，讓她橫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脫了手套的右手，手指放到銀影的眼角處輕輕地揩拭著。
「為什麼哭了呢？是什麼事情惹了我們小影公主不開心？」
聲音里有著刻骨的溫柔，俊美的男子俯低頭，湊到了銀影的耳邊輕輕聲地問道。
銀影仰起頭看著男人，猶帶著淚光的眼眸如深海里被碧波潤澤著的紫水晶，美得勾魂。
「『絕』，你會……不要小影的嗎？」銀影又低下了頭，細得幾乎傳不進別人耳朵里的聲音從他那張一開一合的粉唇里飄出。
「發生了什麼事？小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不好？」
銀絕伸手挑著銀影的下巴，把少女低垂著的頭顱輕輕地抬了起來。
「……」銀影咬著下唇，看著銀絕不言語，頭動了動，眼眸中的淚波也隨著晃了晃。
銀影雙手一下摟住了銀絕的脖子，隨即，銀絕感覺到自己承載著銀影臉蛋的頸側落下了一片溫熱的潮濕。
「小影有心事都不願意和我分享了嗎？哎……」一聲輕嘆很自然地從銀絕的口中呼出。
嘆息過後，銀絕自己倒錯愕了一下，有點不太相信那聲短嘆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看來只有在這個少女的跟前，自己才會表現出平常人該有的情緒來。
「小影是做噩夢了嗎？」銀絕想到傍晚時分來喚醒銀影的時候，看到她被夢魘住的情景。
手在少女的後背輕輕地拍著，聲音放得更柔了，「小影一定要牢記住，我是永遠都不會不要小影的，知道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被管家的提議刺激到，還是看到這樣泫然欲泣的少女心中生出無限的憐憫來。若換作平時，銀絕是肯定不會說出如此肉麻甜膩的哄人話語來的，但這一刻，那些柔膩的情話就那樣自然而然地從他這個冷情的人的嘴裡溢出。
銀影雙手把銀絕的脖子摟得更緊，埋在他胸膛里的小頭顱輕輕地點了點。
「絕」，有你這句話，即使這只是一句敷衍著我的話，我也心滿意足了。
銀影把頭又往銀絕的胸膛里靠了靠，翕動著鼻翼，不斷地嗅著這個男人的味道。
銀絕這下是徹底察覺到銀影的反常了，她像不安的雛獸一樣在自己身上汲取著安全感的動作，讓銀絕不由得湧起一陣憐惜的心疼。
銀絕以為，銀影今晚的反常是因為她的記憶正在遭受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