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還在就好
下了朝,皇帝便慌慌張張的趕去西陵殿。
才到了殿門口,便大聲道,「趙綾?」
趙綾舀著一勺的清粥擱了下來。綠珠微笑迎上去,「陛下可用了早膳。」
顧北城一把推開那白瓷小碗,砸了個「啷噹」作響,氣喘吁吁道,「不要吃。」
顧北城抬了下巴,王喜命人上前驗了驗,稟道,「無毒。」
這兩個字如隕石落下,好在義父並沒有什麼動作,顧北城長舒一口氣,在凳上坐下。
她的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思,使的一雙水眸更多了些許風情,綠珠又拿了碗,備了菜上來,她撩起素色的水袖,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這些年不管發生什麼,他對她的關心始終不曾有假。
面前的春筍和芽菜很是新鮮,可兩人卻是沒有胃口了。
顧北城吩咐一聲,「都下去吧!」
綠珠關了門,和眾人退出去。
顧北城面容疲倦,這幾個字卻擲地有聲,「朕……決定放你走.……」
她曾在他面前哀哀的求他放自己離開,他卻執意不肯,現在一切太突然了。
「好。」她答的爽快利落。
皎梨紅木架上的銅鏡里有著兩人背對著的身影,因是關了門窗,房間里格外的昏暗些,紗簾垂下,素衣長裙透出另一番風味。她久久不語,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任由這樣沉默著,可偏偏誰都不願打破這沉默。這沉默猶如陰雲遮蓋的驚雷,誰都怕著驚雷一聲,怕驚起無數波瀾。
「這是朕到燕京的第四個年頭了。」兩年的仕途之路,一年的駙馬生涯,不知不覺里連他做皇帝也有一個年頭了。
趙綾隨口道,「陛下很本事。」
顧北城沒有接話,而是看向昏暗的銅鏡,換上那很是溫柔的神色,「朕時常想起當年對鏡貼黃花的日子。」
銅鏡里他的眉心擰做一團,臉部線條流暢,他面色堅毅,比起當年的儒將風色更多了幾分硬朗。
趙綾站起身,坐在妝台前,伸手將窗子推到半開,外頭的光透過紗簾,透到她白皙的臉上。
昔年有著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爭相學梅妝。年前梅花妝倒是又興起過,幾分小女孩心性的她自然是不會落了隊伍的,可她偏偏不肯讓梳妝的女官來畫,也就是為難了他顧北城。
他的手很穩,點了胭脂油彩,輕繪在她額間。他畫的梅花從來沒有失手過,朵朵飽滿嬌艷,也使得她常常引後宮矚目。當年的才子佳人讓人艷羨。
尋思翩翩,顧北城已將筆放在架子上,柔聲問了句,「如何?」
額前的花鈿精緻,綠雲低映花如刻,依舊嬌艷無比,趙綾點頭「甚好。」
「你離開之後打算去哪?」顧北城深深看著她。
她只是不確定的答道,「西洲吧……」
顧北城捻了紗簾上象牙白的流蘇在手裡,「梁王在此處,有你皇叔在,也確實是個好去處。」
趙綾嘆道,「西洲也沒多少太平日子了,你不久就會攻打西洲的。」
皇爺爺一共便有兩個兒子,長子便是自己父親,因了北城戰事而死,追封了德憲太子,那位於西洲的梁王乃是皇爺爺的次子,幼年時卻得了怪病,發了高熱,一隻眼睛失明了。也是個不理政事的人,後來長大后,皇爺爺賜了他西洲府。不然這樣皇帝位也不會輪到了自己弟弟。可惜是弟弟太小,終究拿不下這燕國天下,不然這燕國天下怎會落到顧北城手裡。
顧北城卻很坦蕩道,「自朕稱帝,西洲卻自己獨立了。你與朕都明白,戰事是遲早的。所以你還是不要去西洲的好。」
與燕相連的便是晉國了,倒是一個好去處。趙綾眼眸一眨,輕笑,「我離了宮中便與陛下沒有什麼干係了,陛下還是莫要管我了。」
這一年中她倒是學了一番本事,她總能噎得顧北城說不了話。
顧北城卻慵懶的躺在玫瑰榻上,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她,「朕還沒放你出宮,你總該還是求著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