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許昌
蘇暮和葉夕按照白日的那條路再走回用餐的大堂時,那個蒼白胡子的老爺子已經端坐在主座上了。
和白日不同,此刻老爺子周圍的不再是空空的,多了好幾名年齡相差不了不少的青年子弟立著,其中就有白少初。
此刻那個青年正板著臉垂著眸攬著一名看上去小很多的童子模樣的孩子,身邊的幾個同齡青年則簇在一起竊竊私語,仿佛很是親密卻單單孤立著白少初一個人。
“涼老,”蘇暮行禮道。
“來了來了。”老爺子招呼著,麵上掛著熱情的笑,他指了指身後的幾名青年,眯了眯眼睛,將焦距又匯集到蘇暮身上,“這是我的幾個徒弟,大的二十出頭小的十二三歲。”
不等蘇暮回答,葉夕倒是先笑著指著白少初道,“他我們是見過的,一手好技藝。”彎彎的眼眸明亮如星辰,被這麽看著的白少初一時就是呆了。
一旁的幾名青年自葉夕進入視野的那一刻就沒把自己的目光移開過,此刻聽見葉夕這麽誇白少初,本就不待見他的幾位都是露出了深惡痛絕的眼神發出幾聲唏噓。
“哦?你們已經見過了?”
“是的師父,白日曾有過一麵之緣,隻是徒兒還未知他們姓名。”白少初恭敬回答,目光在蘇暮身上兜了一圈。
此時的蘇暮和葉夕已經在涼老爺子的示意下就了座,手快的葉夕已經在涼夏的催促下捏著箸先行嚐試了幾道菜,露出吃食很是美味的表情。
聽見白少初這般問,對他有些好感的葉夕抬起眸子指了指蘇暮,“他是蘇暮。”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他的堂妹蘇九,我二人也是路過此地,暫借一宿。”
“蘇暮?”也許是因為灌注了全部注意力的原因,白少初在一堆紫煙中找到了最為關鍵的兩個字,然後問出了無數知道這個名字背後意義的人都會問的問題,語氣中頗有些針對之意,“是那個蘇暮?”
也不怪別人總是往這方麵想,蘇暮渾身散發的氣場以及時而露出的嚴肅神情,再扣上這麽一個名字,讓人很難不往那個方向想去。江湖上的青年郎俊,哪個不是以蘇暮為目標的?此刻聽到這個敏感的名字,還不是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一時間,眾人的關注點也都被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唯獨涼夏因為早早接觸了這兩人,此刻撅著嘴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就等著蘇暮三言兩語好好打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少初的臉。
白少初等人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葉夕則是眯著眼睛不做回答。
在場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氣氛一時竟有些不一樣了。
當事人蘇暮倒是不慌不忙,揚了揚眉尖,露出招牌的暖笑不露聲色道,“我不過是個書生罷了,白日的那場比武我想白少俠是最為清楚的,在下實在不是盛名在外的那位。”這句話馬上澄清自己力不足,隻不過是個普通的江湖書生,言外之意則也是撇清了自己與江湖那大名鼎鼎的蘇暮之間的關係。
這麽一說,效果明顯,因為白少初的疑問而產生動搖的在座幾人都是沉下眸子。
白少初的表現最為明顯,眼神黯淡,像是針對錯了敵人的幼狼,不知所措。恐怕是當事人,此刻見蘇暮都這樣撇清了,自覺太過唐突,也是咽下一口唾沫,麵上一熱,便也隱了隱身子不再說話。
旁邊幾個有疑惑但卻沒問出來的見白少初吃了癟,也就忍不住勾肩搭背要踩一踩他,笑嘻嘻地都一個勁地推搡著青年。
青年直挺挺地站著不說話,暗中卻捏緊了拳頭。
倒是老爺子一瞪眼,幾個人都灰溜溜的下去尋了座位一一坐下,半晌都不再有什麽動靜後,老爺子才又發話,“你們也是行走江湖的吧。”
蘇暮頷首,“出來遊玩而已。”葉夕一旁撥弄著菜樣,又塞進口中一箸。
“此次前往何處?”
“原打算北上前往許昌城。”蘇暮道。
“可是也是去參加豫州大比的?”涼夏眨巴著眼眸,聚精會神地望著蘇暮。此刻蘇暮說了這麽一句,她便覺得若是能夠一同走,路上必然單比和白少初一起走有意思多了。想著想著兩眼就放起光來。
葉夕在旁邊拉住騰身就要起來的涼夏,“我們不是去參加,途中聽說有此事,打算去湊湊熱鬧,也不枉此行。”
涼夏一拍手,“這不是和去參加一個道理麽?正巧我也要去,自然一路走!”說罷還挽了挽葉夕的手。
還不等蘇暮發表什麽意見,老爺子倒是十分高興,一拍手便敲定了這件事,“正巧涼夏與少初要去參加這場大比,你們不如結伴行走,路上也有照應,我也放心!”
老爺子這麽說了,蘇暮自然不好推辭,便也就應了。
喜的涼夏笑容放大,弧度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而坐在對麵的白少初聽聞此言手中的竹箸都是驚得落在桌麵上,想到葉夕,悄悄地紅了耳朵根。
就這樣,結伴行走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蘇暮與葉夕在老爺子的盛情邀請下又多住了幾日,終於到了啟程前往許昌的日子。
這兩日的相處,四人又是更加了解了些,尤其是涼夏已經在蘇暮這邊混的賊熟,臨走還要纏在葉夕的胳膊上朝自家老爹告別。
白少初這邊確是內斂多了,幾日下來,與蘇暮也算有了幾個點頭之交,時常與蘇暮喝上幾杯茶,周旋幾回劍技,倒也是比較熟的了。
就這樣一行四人上了路。
一路上別說是涼夏咋咋呼呼的性子,就連是沉穩如白少初因為常年不出山門的緣故,見著些陌生好玩的玩意兒也要露出些差異之色,連帶著一行三人都立住腳不走。
原隻有葉夕一人,如今竟是又多了兩個。蘇暮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自己一個人出來竟像是帶了三個娃娃。
“蘇兄,你看這武器,沒見過的。”
蘇暮,“……”
“不過是鷹爪,有什麽稀罕的,老頭子書房的圖鑒你沒見過?”涼夏顯然對這些不感興趣,且又存了揶揄白少初的意思,說話自然不留好。
……
“兄長你看那猴子!”
蘇暮頷首,伸手將葉夕拉離了那四處蹦躂的猴子旁邊,“著實好玩,隻是忒可憐了些。”
……
“蘇暮蘇暮,這東西配我好不好?”
蘇暮,“……”
“你配什麽恐怕都是不好看。”白少初冷笑道。
“出了師門,也不叫師姐?”便惹得涼夏要橫他一眼。
……
一路上走走停停,省卻白少初與涼夏的爭執,他們也幾乎是走了一月餘才好不容易到了許昌城外。
涼夏足足對那氣派異常的大城門和門上鎏金的許昌二字感歎了好一會兒才讓進城。
一入城又是好一陣驚歎才漸漸消停。
蘇暮已然習慣,白少初與涼夏作對慣了,此刻還是要忍不住頂上幾句。
幾日相處,蘇暮愈發覺得白少初看似成熟,骨子裏卻是一股消抹不去的小孩子脾氣,還未踏上江湖,見識到江湖風雨,用行話來說,就是典型的白玉。
興許是大比即將拉開帷幕的關係,街道上處處是身配各式武器的江湖人士,個個人高馬大,他們幾人走在裏麵反倒有些顯眼了。
涼夏和白少初哪裏見過這種場景,都是連忙繃緊了精神警戒起來。
蘇暮和葉夕久見不怪,一人拍一個肩膀,示意他們放鬆,“還是先找到落腳點再說。”
兩個人也便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一個月對於四人來說不過是江湖行走的短短時光,但卻足以改變整個武林甚至是天下的形式。
吳王司馬晏的招賢和反王劉淵的納士已經鬧得風風雨雨,晏一笑投靠劉淵並且大獲重用更是像一枚石子一樣投入沉寂多年的武林,卷起一陣陣的漣漪。
一時間,江湖幾乎人人自危,一邊罵著晏一笑叛徒,忘恩負義與天下為敵,一邊又不敢輕易接受司馬晏的好意,深怕對方來個過河拆橋。都是彷徨無所知,茫然無所向。
便有人聽了風聲,說是司馬晏大力尋找蘇暮。不好人為求心理安慰和同好,一波波趕往張家界尋找久不露麵的蘇暮,隻是蘇暮本就不在張家界,一個個又隻好撲了場空。
這群人找不到蘇暮,於是便將目光投向了與蘇暮交好的幾人。一時間,葉夕的玉華宮和竇無雙的六奇閣的門檻都快被踏了個破。
玉華宮宮規甚嚴,前去拜訪的人連大門都沒得進。也是可憐了玉華宮的宮人,自家宮主都不知在哪裏呢,哪裏騰地出功夫應付?自然都是一一打發回去了。
六奇閣那邊竇無雙也是稱病吩咐著閉門不出,前去拜訪的一撥人又是沒討到好。
其他幾家也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回避會客。
素日一出大事件便會淪為江湖人士遊玩踏青地方的十裏竹林卻是有了難得的安寧——好在都知曉晏一笑不常回去,也無家人,十裏竹林才免於江湖人士的申討。
總的來說,因為種種原因,這一個月來的江湖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