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吳王司馬晏的尋人告示
一股氣流撲麵湧來,看似和煦卻刺的白少初的麵容生疼。他下意識抬手揮去,卻觸到空空如也的空氣——氣流中夾雜的銳氣還未消散,直逼正前方。
白少初一咬牙,仰麵下沉,那矛鋒擦過他的鼻尖,溫潤的液體順著高挺的鼻梁滾下,四下滑散。他隻覺得左眼被什麽東西模糊了大半的視覺,隔著猩紅的薄霧透出些許光芒。
也許是血流進去了吧。
他這樣猜想,卻絲毫沒有停下動作。
隻見他鬆開右手,青雉劍哐當掉落在地。
對方見到他這般的動作,也是瞪大了眼眸驚了驚,手上的動作一滯,長矛便僵在遠處了。
白少初瞧準這個機會,雙手撐地,直接倒翻兩個跟頭,腳剛一著地就矮身向坤山衝去。
右手指尖滑過地麵順手抄起青雉。
坤下心中暗道不好,眼眸隨著白少初的動作後移,就要將送出的長矛抽回。
但是一切為時已晚——白少初反手握劍,錯坤山一個身位,而那青雉已然架在了坤山的脖頸上。
感受到脖頸傳來的絲絲涼意,坤山吞咽了把口水,擠出幾個字,“我輸了。”
勝負已分。
見過大把比武的葉夕此刻都是忍不住拍手,彎起眼眸,麵上露出笑意,“真有一手呢,對方的攻擊距離那般遠,虧他這種情境下還能想出拉近戰鬥距離,突出自我優勢的法子,果然厲害。”
興許是這翻轉來得太過突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是怔愣在原地,由得葉夕這幾聲鼓掌,現場才開始響起淅淅瀝瀝的掌聲,最後終於是發展為大規模的鼓動喝彩。
不論是誰,對勝利者從來都是充滿了無比的尊重。
與此同時的人群一角,著裝整齊,身披護甲,手中皆是拿著一筒竹簡畫像的幾人毫不留情地大力推開周圍湧動歡呼的人群,“閃開閃開。”見著衣著靚麗身姿挺拔的男子,還要掰過那人身來,比對手中的畫像。
那架勢就好似在找什麽人一般。
看的正精彩的比武被這樣打斷,再是能忍的人也不能忍了。不少人回身唾罵,但瞧見來人氣勢洶洶便都隻好蔫了氣,噤了聲,便隻好又回頭隻裝無事。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群人所到之處還是引起了小範圍的騷動。
為首的人明顯比周圍的高幾個品階,一襲黑色的盔甲,明晃晃的腰牌閃著幾個字眼在腰間微微晃動。
看樣子是找了很久的樣子,一臉疲累,不耐煩地回身去問畏畏縮縮跟在他後頭的青年,“不是說的在這裏麽?找了半天還沒有,莫不是耍我的吧?”
青年聽了此話,怯懦地探出半個頭,那模樣可不是裴遠的樣子麽?再看他此刻哪裏還有什麽當初欺負吳山的氣派,現下恨不得要將頭埋到土裏去好躲避眼前這個氣質非凡的人的審視。
那模樣表現幾乎是要當初伏在地上求饒的吳山一樣了。
“你該清楚我為誰辦事的吧,所以最好不要誆我。”盔甲悠悠地打了個嗬欠,斜著眼眸看了一眼裴遠。
裴遠被他這麽一看,想起他背後的那位大人物吳王司馬晏,頓時覺得腳下升起一片暈眩。
說是自己誆他,他裴遠也要有這個膽量啊!別說是那副皺了皺眉就讓人覺得有大事發生的皮囊,就是那人背後的人,他也不敢惹啊!
他一個小小的士族,沒事和吳王瞎磕做什麽呢?
今日晨時,被那一男一女戲弄侮辱,這股惡氣還沒出,就遇上這一撥人跑到許昌駐守府邸來貼尋人告示。他那世伯被蘇暮差點沒打個殘廢,爬都爬不起來哪能接客?便尋了個由頭讓他裴遠出來接著。
那時哪知道這人這麽不好惹?
當初他一看那尋人告示,尋的是張家界蘇家的那個蘇暮。無巧不巧,那女子晨時才提過她與蘇家家主是朋友關係,本著討好的心思,他告訴了這群人情報,並敘述了那一男一女的長相和去向。
結果就這樣被拉來一同尋人。
這麽多人,就算知道長相,尋起來還是很心慌的好麽?
裴遠心裏這樣想著,雖然慌得厲害,嘴上卻不含糊,“午時聽說他們就是要來這裏的,我想著必然是在這堆人裏頭。”
盔甲男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目光又開始搜羅起周圍的人來。隻是過不了一會兒,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男人又回過身問裴遠,“你說的可是那女子是蘇暮的熟人,關係很好?”
裴遠惶恐點頭。
“一身素衣?”
裴遠想著葉夕飄逸的素色長裙,點頭。
“長得很是傾國傾城?”盔甲又問。
裴遠的眼前飄忽起葉夕精致的臉蛋,他怔怔地再次點頭。
那盔甲猛地一拍手,可把裴遠嚇了一跳,“那女子莫不就是葉夕吧。”
“葉夕宮主?”一旁跟著的人探頭問道。
“恐怕是的。”盔甲看起來很是嚴肅,心底卻暗潮洶湧。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這下子是好了,找到蘇暮動向的同時還能找到葉夕宮主,真可謂是一箭雙雕了。
原本裴遠還不覺得什麽,聽了那‘宮主’二字才一頓,轉了半天彎才轉過來:與蘇暮相識的女子、絕色、冷豔……不是玉華宮的那位葉夕宮主又該是誰!
怪不得說是很好的朋友,原來如此!
裴遠隻覺得眼前一亮,什麽都清晰了。
那這樣的話,跟著葉夕的那個武功高強的白臉公子……又是誰?
不不不,這不是當下應該考慮的問題……最為嚴重的問題是,他居然把堂堂玉華宮的葉夕宮主關在陰暗的監牢裏一夜!
他現在負荊請罪,一步三叩首請求宮主原諒還來得及麽?
就在裴遠內心一邊糾結,一邊跟著盔甲一行人接著走,期間自然又是得罪了不少人。
走著走著,盔甲又忽然來了一句,“今日是什麽盛典?這麽多人?”
可憐裴遠頂著內心的煎熬和外在的壓力,還要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回答,“豫州的比武。”
盔甲再次若有所思。
周圍人爆發出歡呼,這樣子又必然是誰壓製了誰。
“可惜了這一場,沒想到那姑娘還挺厲害的。”葉夕撐著下巴,望著場上倒退幾十步的白少初吐了吐舌頭。這麽說著,下一刻便覺得渾身一個機靈,額角的穴位抽動起來 ,仿佛就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這讓她忍不住蹙了眉。
不隻是葉夕,蘇暮也是覺得一股陌生而雄渾的內力正在漸漸靠近,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他揚起麵看不見葉夕的麵容,卻感受到了她沉悶的心情,“有誰過來了。”
“嗯。”葉夕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這頭盔甲走著,瞧見一個素衣女子在眼前晃蕩著,烏黑的長發飄蕩在腰間,一旁正立著個白衣的翩翩公子,兩人依偎著麵朝擂台。
一男一女,男身著白衣端著公子相,女一襲素衣長裙,黑發如雲。可正是裴遠描述的那樣麽!
可算是找到了!
盔甲麵露喜色,心道這玉華宮宮主原也不像江湖傳言那般寄情裴虹劍劍主蘇暮,竟不知是勾搭了哪裏的無名小白臉,光天化日之下還不害臊。本著一種微妙的心境,他伸手便拍了拍那男子的肩。
蘇暮隻覺得肩上被誰拍了拍。聯想到之前感受到的那股不舒服的內力氣息,就算是他再見過了風浪此刻也僵了僵身子。
恐怕是江湖或是司馬氏的人尋來了,前者還好,不過是解釋一番,若是後者那就要早早麵對投不投誠這樣的問題了,眼下這種情況,被司馬晏的人找到了才是真的棘手。
葉夕冰涼的手捧住蘇暮的麵容,纖細的手緊了緊。
白衣男子和素衣女子緩緩回頭,展現在盔甲麵前的卻是一副陌生的受到驚嚇的臉孔。
他曾經與玉華宮宮主有一麵之緣,那樣的麵容,即使很久不見也不會被搞錯,而眼前的人卻一副驚恐的模樣,著實不可能是他記憶中的葉夕,唯一的可能——尋錯人了。
盔甲心中失望,果然還是不容易。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蘇暮長呼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
“你們擋著後頭了。”是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此刻麵露不滿不耐煩地盯著蘇暮和趴在蘇暮背上的葉夕。他指了指身後同樣麵露慍色的一群人。
“……”蘇暮。
葉夕趕忙就從蘇暮背上爬下來,雙腳著地後還躍動了好幾下。
大漢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擠上前去,他後頭的一群人也見縫插針一擁而上。蘇暮和葉夕被人流衝到後頭,徹徹底底再看不見擂台上的場景了。
同時,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氣息也消失了,但蘇暮清楚的很——那絕不是幻覺,擁有這種氣息的人好像走遠了。
“這下看不了啦。”葉夕吐了吐舌頭,絲毫沒有受到方才那股氣息的影響,看樣子倒有些歡快,“難得白少初的出場,卻沒看到結果。”
“方才那股氣息,”蘇暮頓了頓這才抬起眸子,“該放的已經放了,有冤的也改判了,許昌駐守那邊我們還是不要回去了,早些回驛站比較好。”
雖然他不知道那股氣息為何靠近又為何遠去,知覺卻覺著與他與葉夕關係匪淺,還是謹慎為妙。
“嗯。”葉夕比劃了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