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夢
楊柳依依,周遭雲雲總總的綠意,仿佛是綠色的蝴蝶,攏了闊大的翅膀,安靜地憩了一樹——雖不是花,卻似乎能聞見那浮動的暗香。
柔和的風就這般卷動著鬆軟的柳條,騷弄起流轉的弧光。
“我要走了。”
那是一個身形嫋嫋的女子,大半的身態被銀白色的戰甲覆蓋著,隱隱可看得清淡色的裏衣。她兀地回過頭來,卻見得她的麵容隱在大片大片的薄霧中——印象中的異常絕美。
“等我隨你一起……”柔和的聲音似乎是從自己的胸膛中發出,但他卻絲毫不記得自己在何處場景何時這般說過。
“這是我的戰爭。”對麵的窈窕女子偏過頭,似乎在遙望遠處的什麽地方,身形婆娑,竟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涼意。
他順著女子的目光望去,在那一切的盡頭水天一色,巨大的宮殿微微懸浮,令人震驚的場景竟是難以形容的神兆。
意識漸漸模糊。
他掙紮著,想要抹幹淨那張麵孔——竟是從未這般想要見到一個人的麵容,很想再一次看見,不管犧牲什麽,也要再一次……
蘇暮猛然睜開眼睛。
入眼是湛藍的天空,靜靜飄蕩的樹枝,耳邊是摩擦出的沙沙響聲——與他入睡前一模一樣的場景,這些無一不咋提醒著他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蘇暮扶著額頭緩緩坐起,胸口悶痛。
他蹙了眉,隻覺得一切熟悉地很,像是心中的痛一般,觸及便是疼痛。側過頭,瞥見如畫一般的場景——葉夕此刻正歪著頭半張麵孔磕在草地上熟睡著。
半張麵孔寧靜而美好,美人而臥,亭亭矣。
自從遇到葉夕,從不做夢的他如今竟總是做著一個一個奇怪的夢,曲折回環,就好像是真的一樣——他愈加看不透自己了。
說到這次意外的林間歇息,他們本是打算趕到下一小鎮再稍作休息,途遇此處,覺得景色甚好,便下馬休息,竟不知何時被這和煦的風吹了睡過去。
蘇暮微微伸了伸筋骨,隻覺得渾身舒暢。
路上來的時候,又打探了或多或少的消息,劉淵那邊沒有多大的動靜,隻是聽說不少在江湖上根基不穩的俠士都隨著晏一笑的名號前去投奔。而吳王這幾日更是大肆宣傳,打著他蘇暮的名號偏要和劉淵爭鋒。
東海王那邊並無動靜,倒是平靜地有些過了。
蘇暮想不懂司馬越的行事路徑。
身邊悠悠地傳來一聲輕輕的嚶嚀聲。
他撇過眼去,瞧見那隻粘了黑色蝴蝶般的修長睫毛此刻輕微抖了兩下,隨後露出半睜半凝聚的漂亮瞳孔。
“醒了?”他這般問。
葉夕顯然是還未回得過神來,模模糊糊地應了兩個字節,又合了眼眸,不安分地在草地上扭了扭,碾著地上的草,不知又沾了多少的汁液衣料。
蘇暮望見葉夕背後一片淡青綠,不禁覺著好笑,也不催她,隻凝著眼眸去挑麵前的草頭,靜靜地等她醒來。
不得不說,葉夕的底子實在是好的不像話,總是人卻總是有些傻,看著是清冷不近人情的,甚至是渾身是刺讓人輕易不得接近,實際上一旦對人產生了依賴感,總是能夠露出自己柔軟的腹部。
瓊山初遇時她的壞心相騙,江都比武時的盛氣淩人,圍剿魔教時踞魔嶺上的那一瞬間的懼意,麵對天罡三十六刀的那股子涼薄以及如今吃吃玩玩的傻樣。
他都快分不清了,葉夕是這樣一個容易切換角色的女子。
卻也是一個真實的女子。
不像是那些仙子一般高冷的人物遙不可攀,也與那些世俗女人有著本質上的雲泥之別。
葉夕終於完全醒來,她揉著眼懶懶地問蘇暮此是何時了。
“你再睡些時候也無妨。”蘇暮道,“還早,足夠我們在天黑前趕去落腳點了。”
葉夕搖搖頭,皺著眉心,暈乎乎道,“不必了,還是早些趕路。”她站起身仔細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回身朝蘇暮笑道,“你若不想與我一同在樹林子裏喂蟲子,還是早些出發的好。”
她嘻嘻地笑著,對睡到這時毫無悔意。
蘇暮看見葉夕背後依舊是層層疊疊的斑點,隻覺得那斑駁的綠色竟也不是十分眨眼,此刻添在這麽葉夕這樣一個桃腮帶笑的姑娘身上倒是更覺一股田園的詩意。
“我們下一路去何處?”葉夕問他,迷離的眼眸中是還未化去的朦朧大霧,仿佛這個中真的蘊含了一樹的菩提。
“說來我還是有一處十分在意。”蘇暮彎起唇,漆黑的瞳孔也隨之抖動,他晃了晃手指順手扶起平放在草地上的裴虹劍,“我心中還有一份疑惑。”
“你可記得當初圍剿魔教之時,是誰帶走了晏一笑?”蘇暮問葉夕。
葉夕迷迷糊糊,挑了眉尖,那樣子似乎就是在仔細回想一般,片刻後她才吞吐出口,“當時晏一笑回來也並未提及到底是誰,我卻覺得有能力擄走他的人並不多,恐也就是墨涯親自下手了。”
蘇暮半跪著解開拴在木樁的馬韁,將韁繩的一頭遞到葉夕手裏頭,“我隻覺得奇怪,當初擄走,卻又沒有滅口……”
葉夕接過馬韁,不以為意,“那又如何,墨涯的心思向來猜不透徹,如今你有疑問卻也是情理中的,終有一日你親自問他不就可以了?”
“也是,那這旁的事,還是少想為好。”本是蘇暮自己提出這件事來,此刻卻又止住葉夕的話頭,隻溫和的笑了笑,像是隻達到自己目的的狡猾狐狸,就是與竇無雙的八卦比起來恐也是不遑多讓。
葉夕有些鬱悶,實在想不通當初的那塊子木頭怎麽變得如此了,竟莫名狡猾起來。
她飛身上馬,卻見蘇暮杵著不動,峨眉輕挑,“我們離了月餘,再不趕回去,恐你徒弟都被人挖走了。”葉夕這話是笑言,蘇暮時常與白少初做些無傷大雅的切磋,總是打著文弱的旗號明裏暗裏給了白少初許多建議,看似雞肋,卻句句珠璣。
白少初的進步很大程度上也是有蘇暮的一份力,但白少初從未尊蘇暮為師,此處的徒弟也不過是一句笑談罷了。
蘇暮並不是十分吃這一套,不過葉夕的提醒倒是傳達到了,他縱身上馬,緊了緊馬韁笑道,“少初我自然不會擔心,唯恐與你好的涼夏想你想得緊。”相處久了,竟是連葉夕的口舌都學去了,臨時搬弄起來還倒真像一回事。
葉夕一甩鞭子,胯下的馬兒便飛竄出去,空氣中傳來她淺淺的輕笑,“那還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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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
“晨安!”躥出的黑色人影一下子就攔住在了知命麵前,擾得知命差一點就是要將手中擺的方正的命盤丟出去——若是真如此了,恐怕天下的命數都要大亂。
“神將休要再鬧。”知命托住命盤,正要發作看清來人後才抑製住脾氣冷聲提醒道。神荼經常性地突然到訪,雖是每次都要驚乍這麽一次,但他好歹也終究是習慣了。
隻不過,作為這座仙山的主人,他最不喜來的便是這位神荼神將了——作為侍奉‘天’的三大神將之一,卻總是沒有這方麵的自覺,每日咋咋呼呼動不動便要惹的這整個仙境搖三搖。
“知命,本座此次來訪,是有要事相問。”比起神荼,鬱壘則是顯得很是有神將的腔調,此刻說出來的話也是很正常的上鋒對下的囑咐。
好在鬱壘神將今日是跟著了。
知命心中一鬆,估摸著也不必成日繃著神經,就怕那神荼撥亂了哪處的命格子,惹得天地大亂。
“知命定當知無不言。”知命這般道,心中卻沒來由突兀起來。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鬱壘神將這般出現了——往日來也隻是為了將搗亂的神荼抓回去,卻不似今日這般特意為問某事而來。
他想起來變動的星宿與命格。
莫不是……為了長樂而來?
心中下意識一緊……‘天’莫不是知道那凡人的存在了?知命忍不住忐忑起來,他瞥一眼一旁嬉笑的神荼。別看這位神將麵色如常,卻能窺探人心,若是誆騙出口自然是瞞不過他的——他該如何?
鬱壘按住伸手便要撥弄知命手中命盤的神荼,麵色肅然,“神君掌管天地命數,本座自想知,這一時來,命格星宿可有什麽變動?”
果然為此。
知命抬眼,接觸到鬱壘審視的目光。
神荼探出腦袋,“比如一些違逆的。”
“長樂仙君的星宿轉向有變動。”知命磕上眼回答。
“什麽變動?”鬱壘問。
“凶兆。”
PS: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心態很崩,用了兩天的時間——因為按著鍵盤總覺得不知道該寫什麽。忙不完的事發泄不完的情感,在這裏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沒有人知道我真實的情況,可以說些想說的話,做些想做的事,今天就這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