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劍長嘯撼河山

  「小心！」


  不料林柒話音剛落，螢梨就被婁陽子一腳踢飛出去，滾地葫蘆般甩出老遠！


  「螢梨！呃……」


  婁陽子身子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來，一把扼住林柒的脖子，舉了起來，無論林柒怎麼掙扎，婁陽子五根手指好像鋼鐵一般，如何也掙不開。


  「欺侮我的人……都要死！」


  婁陽子口氣兇狠，聲音凄厲，眼中血紅一片，不見半分人性，渾身上下只有噴薄的真氣，將襤褸的衣袍撐開，肉眼可見肌肉暴起，青筋外露，隱約有猩紅點點，像是鮮血滲出。


  「雷帝……召……來！」


  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林柒從懷中摸出一張道符，猛然貼在婁陽子的面門上，突然間電光大作，婁陽子慘叫一聲，倒退回去，臉上已是漆黑一片，鮮血淋漓，林柒被摔在地上，咳嗽不止！

  「欺侮我的人……都要死！」婁陽子一把撕毀紙符，突出一嘴爛牙，口中只重複著這一句話，盯著眼前趴在地上的林柒，又走上前來！


  「照膽！」


  就在這時，原本躺在地上的黑色大劍，聽見主人嬌聲呼喚，突然倒飛起來，在半空中打了個轉，猛然插在林柒和婁陽子之間，這時候，螢梨縱身一個箭步，躍上黑色大劍，站在劍柄之上，渾身上下狼狽不堪，嘴角掛著血痕，眼神中卻有無法比擬的堅定。


  螢梨純真直率，心情全寫在臉上，眼見林柒被打，一張小臉氣的通紅，突然抬起手，一把扯下腕子上系著的紅色手鏈，丟在地上。


  「滾開！」


  婁陽子走上前來，眼前只盯著螢梨身後的林柒，說話間一爪抓向螢梨，螢梨一個鷂子翻身，從大劍上跳下，落地時一個翻騰拔出黑色大劍，劃了一個半圓，向婁陽子揮出，婁陽子藐視一笑，抬手擋去，誰知砰的一聲，婁陽子整個人就被拍飛了出去！那感覺，就像一個瘦弱的行人被疾馳的馬車撞飛了一樣。


  普普通通的一劍，為何前後是兩種感覺？

  螢梨不依不饒，跟上前去，婁陽子從地上站起來，第二劍又到了，慌亂間伸手去擋，眼前卻是一黑，又是砰的一聲，婁陽子再一次被拍飛出去。


  婁陽子憤怒的從地上怕了起來，臉上又酸又麻又痛，原本就焦黑的臉上，這一次連鼻子都歪了，鷹鉤鼻趴了下去，三角眼擠成了方形，鮮血沾滿了泥土，混在臉上，早就看不出本來面目。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大師伯誠不欺我！」


  眼見螢梨如天神下凡，面對四方境的婁陽子竟然一往無前，林柒不禁想起二人學劍時，大師伯對自己說過的話。要說聰慧和悟性，螢梨無論如何也趕不上自己，可是每次比劍，無論結果如何，場面上總是自己被壓制，小丫頭傳承自師娘的這一手氣力，自己怕是練上一輩子也趕不上，如今又解開了師娘為了壓制她神通的禁制，加上此時她怒火中燒，怕是婁陽子就算變成了一座山，也要被拍個紛紛碎。


  眼見螢梨又一次走了上來，婁陽子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來懼色，慌亂間猛然看到自己丟在地上的長劍，於是幾步搶了上去，撿起長劍，大吼一聲，朝著螢梨沖了上去！螢梨緊皺眉頭，橫劍在前，口中喃喃自語。


  「重刃無鋒照肝膽，一劍長嘯撼河山！」


  剎那間，螢梨的身影似乎變得龐大，彷彿一座連綿不絕的大山壓了過來，奇峰嶙峋，直插霄漢，高空蒼雲流轉，又有鷹擊長空，黑色長劍好像就是那座最高的山峰，高聳入雲，面對著無上的威勢，婁陽子一雙腳好像陷入了泥潭中一樣，掙脫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面前大山壓將下來！

  山川破碎，江河斷絕！

  婁陽子衣衫炸裂，渾身鮮血淋漓，手中長劍斷成數截，終於哀嚎一聲，跪倒在地，面前一把黑色大劍，正插在他身前的地上，深邃而崢嶸！

  螢梨扶起林柒，林柒笑笑，替螢梨抹去臉上沾染的塵土，只是自己手上也不怎麼乾淨，在小丫頭小花貓般的臉上，又抹上了一道。林柒一愣，頓時啞然失笑，螢梨不明所以，卻像個小貓咪似的，蹭著林柒的手，頗為享受。


  婁陽子一敗，小道童身上的禁制自然解除，一齊奔出草廬，前腳剛離開，後腳草廬就塌了下來。四人一陣后怕，卻不敢多呆，直直跑來婁陽子身邊，圍了一圈，這時候，婁陽子已經昏迷不醒了，小道童頓時哭成一片。


  螢梨扶著林柒走上前去，小道童見了，以為兩人是來補刀的，趕緊跪成一排，砰砰磕頭，哭喊著「饒命」。


  「這傢伙這麼壞，你們為什麼不跑，還為他求情！」小丫頭十分氣惱，不明白幾人為什麼如此愚忠。


  「二位饒命，我們師傅雖然坑蒙拐騙，沒什麼本事，但待我們是極好的，他真的不是壞人！」小道童哭的稀里嘩啦的，神情卻不似作偽。


  林柒皺著眉頭，思索一番，這個婁陽真人雖然修為不高，裝模作樣，言行談吐到還有一些名門大派的氣度，的確不像作惡的歹人，而且短短時間裡修為大增，性情大變，其中的確有不少疑點。


  「你們站起來吧，說說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人年紀參差不齊，小的比螢梨還小，大的也跟自己差不多年紀，這麼跪著實在不像樣。四人相互看看，躊躇一下，站起身來，為首的高個子走上前來，猶豫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其實……我覺得……我們師傅是吃了假藥了！」


  「假藥？」


  幾個道童俱是大點其頭，高個子又接著說道：「我們師傅雖然沒什麼本事，修行時又總是偷懶，倒是對煉丹頗為熱衷，上次回到山門，就鑽進煉丹房裡不出來，要是以前煉的那些，我們師兄弟也吃過，頂多拉拉肚子，但是這一次很奇怪，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一本煉丹的古本秘籍，練了一爐丹藥，又不讓我們吃，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一次竟然十分有效，可以充盈真氣，提升修為！」


  看幾個道童這時候也是一臉驚奇的模樣，可想而知婁陽子的煉丹技術有多麼渣了。


  「後來，沒想到就出事了！師傅的脾氣一日比一日差，總是陰沉著一張臉，我們本以為是因為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就沒有在意，小心伺候著，直到，直到……」


  見高個子欲言又止，螢梨有些氣惱，問道：「你這個人說話真墨跡，直到怎麼了？」


  「直到，我師父因為口角，打傷了十幾個同門，後來就帶著我們幾個下山了，說要讓看輕了自己的人，嘗嘗自己的厲害，我們幾個都勸不住！」


  打傷同門？在宗派之中，這可是大罪，難怪高個子說話猶猶豫豫。


  「我們師傅雖然口舌上不肯吃虧，但是從來不敢打人啊！」


  「就是就是，雞都是我殺的！」


  「晚上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


  「……」


  四個小道童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越來越熱鬧，但是你們師傅現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你們這樣說他壞話真的好嗎？


  林柒點點頭，想來這次的問題大概出自葯上了，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婁陽子一眼，林柒對四個小道童說道：「你們把他帶回去吧，真實的情況，跟你們掌教好好解釋一下，我們就不追究了，如果之後再有類似的情況，我們可不客氣了！」


  林柒說完，螢梨拔起身邊的大劍，示威性的揚了揚，破開禁制的她，照膽在他手中舉重若輕，幾個道童趕緊連連道謝，不知道是真感恩，還是迫於螢梨的威懾。


  幾人去扶地上的婁陽子，卻突然大叫出聲，原本打算離去的林柒兩人，聽見叫喊，又回過身來，只見四個小道童哭成一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林柒鬆開螢梨的手，走上前去，只見婁陽子躺在地上，雙目緊閉，渾身抽搐不已，腹脹如鼓，而且越來越大，周身真氣凌亂，四散逃竄！


  「快走開！」


  林柒大喝一聲，搶上前去，一把按在婁陽子的腹部，幾個小道童雖然擔心害怕，卻還是聽話的走開一步。


  婁陽子以丹藥養真氣，強行提升修為，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如今真氣澎湃，卻沒有修為支撐，沒有足夠的氣海調養，真氣無法存放，又無法循環釋放，一下子暴走了！若是處理不好，真氣無法釋出，只怕婁陽子一會就要被自己的真氣炸死了！


  林柒一手放在他的腹部最高的地方，一手掐清指訣，口中喝聲念道：「循環復始，周行天地！」


  一時間，林柒手中金光閃耀，婁陽子的肚子就好像泄了氣的皮球，又慢慢的癟了回去，四周霧氣瀰漫，從婁陽子的身下噴薄而出，頓時兩人的身影都掩在其中看不清了。過了不久，霧氣散盡，林柒鬆開手掌，跌坐在地上，渾身大汗淋漓。


  「沒事了，你們快帶他回去吧，好好休養，你們門中丹藥齊全，想來不會有事了。」


  幾人見自己師傅呼吸平穩，並無異態，頓時對林柒更為崇敬，千恩萬謝之後，帶著婁陽子走了。


  林柒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幾人離去的背景，對螢梨說道：「丫頭，我明白師傅的話了！」


  「爹爹的話？那你能治好自己的病了？」小丫頭一臉的期待。


  林柒點點頭，說：「其實我和他的情況很相似，之前我觀雨悟道，提升的其實只是心境，並非是修為，這段時間，我太刻意注重道法神通，忽略的身體的修行，沒想到心境提升之後，卻沒有一個合適的身體去掌控，所以我得的不是病，而是身體失控了，師傅說，人法合一，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我本來知道這個道理，卻因為沉浸在進境的喜悅中，忽略了這些，才造成了這些惡果，所以師傅寫信告訴我『不識大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當中』，是對我的警醒。」


  說話間，林柒慢慢閉上了眼睛，身上隱隱有光芒散去，腦海之中，有些什麼似乎被慢慢遺忘。


  「小七，可是你才好不容易到達這個境遇啊？」林柒為了宗門復興究竟復出了多少，螢梨可以說最清楚。


  林柒睜開眼睛，境界竟然從四方境悄然退去到通幽境。


  「沒關係，不是我的，莫要強求，等到有一天重回四方境的時候，境界一定更加穩固。」


  螢梨似懂非懂，但是知道林柒就此好了起來，於是也開心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