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曲回 浮生 彼岸

  銀珠走在一條鋪滿鵝卵石的道路上，這條道路崎嶇不平，卵石又硌腳，直走的小姑娘後腳跟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也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再等著自己，他只是憑著感覺，沒有停下腳步，周圍還有多人，他們都跟銀珠一樣，面無表情，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前方不遠處有一座浮橋，在河面上起起伏伏，搖搖晃晃，橋的那頭，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銀珠有些不知所措，慢慢的，她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一個個行人走上大橋，走到對岸，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而這條通路上，似乎是條單行道，只有遠去的身影，沒有回來的行人。


  這是哪裡，我在什麼地方？

  銀珠迷茫了，有些慌亂，突然間，一個人從身後，把她撞了一個踉蹌，她腳下沒有站穩，摔倒在路旁，這時候，身後的行人只是默默撇過頭來看她一眼，腳步未停，什麼也沒說，就走了過去，然後踏上長橋，走向對岸，和其他人一樣，消失不見。


  銀珠揉著腳腕，慢慢挪到路邊，周圍空氣陰冷，地面冰涼，她此時衣衫單薄，自覺身上發冷，於是抱起膝蓋，蜷縮起身子，坐在一旁。


  天空中一片晦暗，雲層卷積，不見太陽，給陰冷的空氣，平添一絲寂寥。


  「小姑娘，你坐在這裡幹什麼啊？」


  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毫無徵兆，從銀珠的耳邊傳來，銀珠驚起回頭，只見一個老太，穿著粗布麻衣，站在銀珠的身旁。她頭髮系著一方花布頭巾，面上帶著些許皺紋，眼神之中目光凄冷，幽幽淡淡，給人一種千里之外的不實感覺。


  「我……我……」


  銀珠「我」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於是她又回過頭去，重新把頭埋進膝蓋之中。


  「發生了什麼？」


  言語淡淡，是老太的聲音，這時候，老太太竟然跟銀珠一樣，慢慢在銀珠的身旁坐下。


  「我爹爹幾年前過世了，和我相依為命的爺爺，如今也離我而去，我的親人朋友，他們在騙我，欺負我，就連我最喜歡的七哥哥，他也不要我……」


  銀珠越說越傷心，她想哭，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淚水。


  沒有了聲音，空氣中似乎只剩下風聲，銀珠詫異的抬起頭來，發現老太太還坐在旁邊。


  「奶奶，您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聲音依舊凄凄冷冷。


  銀珠搖了搖頭，這裡天昏地暗，雖然有無數行人過去，卻彷彿沒有一絲人氣。


  「你眼前這條路，叫曲回，遠處那座橋，叫浮生，橋的那頭，叫彼岸。」


  「曲回，浮生，彼岸？」銀珠滿眼迷茫，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地方。


  「痴兒，罷了！」


  說著，老太不知從什麼地方，取出一支湯碗來，湯碗白玉製成，紋著一隻梅花，造型稍顯古舊，看似古物，卻保存完好。


  「來，我看你這麼冷，不如先喝了這碗湯水吧！」


  銀珠回頭一看，只見湯碗中熱氣騰騰，香氣四溢，不自覺嘴角生津，她本就覺得寒冷，這麼一碗熱湯放在面前，縱使覺得有什麼不妥，她仍然還是忍不住，伸出手來。


  她伸手去接老太的湯碗，卻發現對方的手停在遠處，並沒有遞出來，詫異間，她抬頭看看老太的面容，卻發現對方的眼神中，升起一股異色。


  「你似乎，並不應該來到這裡啊？」老太聲音淡淡，但是言語之中，卻有了一絲人氣。


  「啊，這……什麼意思啊，我的確是第一次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的？」


  銀珠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正在努力思索，卻發現腦袋裡空空的，似乎遺忘了什麼。


  老太太默默的看著銀珠，卻突然嘆出一口氣來。


  「你在這裡，呆的太久了，已經開始產生反應了。」


  銀珠抬起頭來，一臉迷茫，她看到老太太手中的湯碗，身上反而因為寒冷，打了個冷戰。


  「奶奶，這個……」銀珠指指碗中的熱湯。


  老太太仍然靜靜的看著銀珠，沉默不語，但是這次，她驀然伸出一隻手來，摸到了銀珠漂亮的銀色長發上，瀑海銀絲，隨風一揚，絲絲閃耀點點星光。


  「頭髮真漂亮，這麼好的女孩，來這裡多可惜啊。」老太的眼神之中，第一次閃現其他的感情，她微微笑著，面露遺憾。


  銀珠被摸著頭髮，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她仍然坐在原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霧氣騰騰的湯碗，似乎其他的一切，都無法讓她提起興趣了。


  「你真的想喝嗎？」


  銀珠點點頭。


  但是老太卻搖了搖頭。


  老太微微一笑，突然又摸出一隻雪白的大肉包子，比起熱湯水，卻顯得有些涼了。


  「你是想喝熱湯，還是想吃這隻包子啊？」


  包子……


  一瞬間，銀珠打個激靈，身子猛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一臉驚恐的望著眼前的老太太，記憶瘋狂涌回她的腦海之中。


  老太太也站起身來，熱湯碗和包子，都已經不見了。


  「回去吧，你不該來這裡，順著原路返回，不要回頭！」


  說話間，老太伸出雙手，親自把銀珠的身子轉了過去，銀珠想要回頭，卻也被老太伸手按住。


  「記住，不要回頭，一旦回頭，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聽了老太太的話，銀珠慢慢挪到步子，順著名叫曲回的鵝卵石道路，一邊躲避著逆行的人流，慢慢向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奶奶，你是誰？」


  銀珠記住囑託，不敢回頭，卻抬起頭來，向空著喊出。


  「我姓孟！」老太說完，身形卻已經慢慢變得黯淡起來。


  「孟奶奶，謝謝你！」


  沒有回聲。


  銀珠微微詫異，卻仍是不敢回頭，她腳步不停，向前走著，慢慢的，迎面而來的人群變少了，腳下的鵝卵石也變少了，她發現前方的道路曲折百回，可是這一路走來，明明只是在走直線而已。


  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遠處撥雲見日，天空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