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泡影
「很久以前，我的家族一直都是暮雪族中首屈一指的工匠家族，而我，更是被稱之為有史以來絕無僅有的鍛劍天才，但就是因為我的鍛劍理念，與這幫老傢伙們格格不入，沒想到他們竟然禁止了我所有的鍛劍工作，甚至還搶佔了我們家族花費無數心血才得到的雪山寒鐵！」
「哼，臭小鬼，你不覺得可笑嗎？劍之一物，本來就是天底下的殺器而已，鍛劍者，為了發揮劍器最大的威力，讓持劍者可以殺更多的人，當然應該讓劍器越鋒利越恐怖越好，不是嗎？可笑這些老傢伙，竟然還想著為自己愚蠢的思想，替劍器附著其他讓人噁心的信念，最後竟然還鍛造出自稱為仁慈之劍，豈不可悲，豈不可笑嗎？」
暮北峰豎起手中的仁王劍，笑著伸手拂過劍鋒，開刃的仁王劍鋒利異常，瞬間就劃開了暮北峰的手掌，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流滿手臂，然後滴下，但暮東峰卻恍若未覺，臉上的笑意竟然還變得越來越詭異。
林柒見了，內心深處都覺得有些瘮人。
「後來，為了不讓我的天賦埋沒，我的父親即使冒著違犯族規的代價，也要將我送下山去，希望我可以在其他的地方，發揮我的才華，但也因為這樣，我和我的父親被暮雪族放逐，永世不得回去，可你知道嗎，那樣腐朽的地方，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啊！」
「後來，我遇到了我的師傅，一個江湖中非常厲害的劍道修士，他非常欣賞我，收我為徒，還教給我最強的劍道，我一邊學藝，一邊鍛劍，那段時光，是我最快樂的！」
「大概五年光景，為了我操勞一生的父親因為當地爆發瘟疫去世了，瘟疫無比兇險，無藥可救，但我父親臨終之前，都想我可以憑著自己的才華飛黃騰踏，享譽天下，而也正是這個時候，師傅決定幫我！」
「天底下用劍最出名的地方是哪裡？當然是劍閣，如果能在劍閣之中佔有一席之地，憑藉我的才能，就一定能夠迅速躋身江湖中一流鍛劍人的抗裂，而我師傅，又曾經挑戰過劍閣，與當時的老閣主有些交情，所以，師傅帶著我和我鍛造出的最強之劍，前往劍閣拜訪，希望對方將我留下，但沒想到的是，當時的劍閣之主，竟然變成了張筱！」
一提起張筱，暮北峰就恨的咬牙切齒，眼中目露凶光，彷彿野獸一樣，看起來他對劍閣的怨念，倒不如說對張筱的怨念更多一些。
「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師傅和我，而理由竟然與那些腐朽的老傢伙一樣，說我的理念，一輩子都成為不了一個合格的劍匠！」說道這裡，暮北峰的身體都在劇烈的顫抖，顯然一腔怒火，都快按耐不住了！
突然間，他右手揚起，一劍斬出，林柒大驚之下，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身後咔嚓一聲巨響，身後最左邊的那塊石板，就被暮東峰一劍斬成兩半！
劍痕之上，突然又分裂出無數的裂紋，向四周龜裂開來，然後轟然一聲巨響，石板竟然塌下一半，滿地亂石堆砌，揚起塵土飛揚！
一劍之威，竟然強悍若斯！
抒發了自己滿腔怒火，暮北峰才接著向下說道：「你看，天下根本就不存在仁慈的劍，劍就是殺氣，只要鋒利就足夠了，開刃之後的仁王劍如此厲害，擺明了就是天底下最強大的殺氣，這不正驗證了我的理念，是多麼的正確嗎，可惜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跟不就不明白啊！」
聲音脫口而出，卻已似虎吼，林柒聽到這裡，內心已是震撼，卻也大概清楚對方，究竟是為何才會走到這一步！
「我的師傅，當然為我所不值，為了據理力爭，他甚至不惜用我鍛造的劍，向張筱發起挑戰，來證明我的觀點，是非常正確的，可那個時候，我師父他已經年至花甲，修為早就不負當年之勇，面對年輕氣盛，又是已經臻至宗師之境的張筱，怎麼可能是他的敵手！」
說道這裡，就算殺人如麻，嗜血瘋狂的暮北峰，此時都流下了眼淚，林柒見了，也不禁微微有些動容！
「戰鬥幾乎就是在瞬間結束了，張筱為了羞辱我和我的師傅，竟然用一柄鈍劍，斬斷了我鍛造的利劍，也算徹底斷絕了加入劍閣的念頭！而我的師傅，也在那次對決之後，身受重創，回去后也鬱鬱寡歡，不久便離世了，臨死前，他都覺得是自己對不起我，但我知道，真的害我如此的，是張筱，是劍閣，是這一成不變，古舊腐朽的天下，所以從那天我就發誓，我要親手毀掉劍閣，毀掉大華！」
聽到暮東峰的誓言，林柒都被嚇到了，他原本以為對方只是對劍閣心存不滿，沒想到對方甚至還想顛覆整個天下，聽到這裡，他這才終於明白，暮北峰為什麼出現在燕京，出現在皇宮之內，以及跟天妖門聯合的意義了。
「你跟天妖門聯合，尋找傳說中的地宮，竟然是為了毀掉大華？告訴我，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
林柒眼神凜冽，心中更是沉了幾分，若是如此的話，眼前這人，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要阻止他了！
聽到林柒的問話，暮東峰愣了一下，竟然瞬間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邪笑一下，神情瞬間變得很有壓迫力。
「那是新問題，在這之前，我要知道第三塊石板的內容！」
見對方有恢復到之前並不好對付的狀態，林柒那字咬牙，卻暫時不敢違拗對方的意思。
「按順序，不是應該第二塊嗎？」
林柒企圖干擾對方的判斷，對方選擇第三塊，很顯然就是想跳過之前毫無營養的內容，直接看重點！
「不，我現在想知道第三塊的內容！」
暮北峰依舊堅持己見。
「好吧。」林柒無奈，只得回頭去讀第三塊石板的內容，「石板上說，地宮之中……留下的這些東西……作用強大……應該慎用，否則……」
「否則什麼？」暮北峰突然顯得很急切。
「否則，會給人們帶來不可想象的……混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林柒稍稍舒了一口氣，看來石板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內容。
「這些東西，指得是什麼？」聽完了，暮東峰都不知道這是什麼，臉上神情突然有些古怪的望著林柒。
「我也不知道啊，那是第二塊石板上的內容！」林柒顯得很無辜。
「臭小子，你敢耍我！」
「哪有啊，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林柒突然覺得很想笑，於是趕緊撇過頭去，看向第二塊石板，此中情形，暮北峰自然看在眼中，雖然有些生氣，但石板畢竟是他自己選的，而且他的確不認識星祈文，自然無法佐證林柒話中的真偽。
「那……第二塊石板，說的是什麼？」
聽到暮北峰的話，林柒立刻回頭，臉上帶著的是狡黠的微笑。
「再問這句話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把之前問題的答案告訴我啊？你們天妖門，究竟想做什麼？」
暮北峰知道對方做這樣的姿態，是故意為之，但事已至此，已經馬上就可以知道石板中隱藏的秘密了，他可不打算半途而廢。
「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天妖門的人，我跟天妖門，充其量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
暮北峰說的淡然，林柒聽了，其實也大體知道是這種結果，像這樣驕傲的人，是不會甘心成為別人的下屬，替別人辦事的，更何況他還殺光了所有來到地宮中的人，畢竟要是作為同伴的話，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結果的。
「我不知道天妖門是怎麼找到我的，但當時的我背負血海深仇，卻苦於求助無門，那個時候，天妖門的到來，卻正好可以幫我實現心愿！」
「我給天妖門提供精良的鍛造技術，還給幾個核心之人鍛造了上等劍器，與此同時，天妖門提供給我所以需要的力量和資源，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苦練修行，才能達到今天這種實力！雖然，我現在仍然無法與張筱抗衡，但若只想顛覆劍閣，卻已經足夠了！」
「天妖門的計劃很簡單，卻也非常險惡，不知道他們從哪裡的來了地宮的傳聞，只要得到地宮中隱藏的力量，就可以顛覆大華，製造混亂，而我這才到來，也是想看看這份力量，能不能幫助我實現復仇！」
「所以，你為了可以獨佔這份力量，所以把天妖門的人全部殺死了？」雖然天妖門罪無可恕，但如此血腥的手段，還是讓林柒十分憤怒。
「不，我從一開始就對這份力量，沒有太多的想法，殺死這些人，也不過是因為產生了口角，殺了他們的領頭人，結果這些人瘋了一樣，一個個衝上來送命，就只能算他們不識時務吧。」說著話，暮北峰又看向手中的仁王劍，似乎對手中有著這樣的強大殺器，十分滿意，「臭小鬼，你知道嗎，無論是誰毀掉劍閣，毀掉大華，對我來說都一樣，雖然你多問了我一個問題，但我卻不想跟你計較了，現在，把石板上的內容告訴我，否則，你將跟這些人一樣！」
說完，暮北峰舉起仁王劍，指向了林柒，身上劍意開始集聚，表明了他的這番話，也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林柒咽了一口唾沫，壓抑的氛圍，甚至一度阻礙了他的思想，雖然問完了自己所有的問題，但面前這人，簡直就像是鐵板一塊，完全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如果現在與他正面比拼，只怕自己豁上這性命，卻依舊什麼都做不到。
眼前這人，可是連陳子錚都無可奈何的九品啊，自己現在還是八品，即便已經到達顛覆，卻與九品之間，依舊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沒有辦法，林柒只能回頭看向最中間的這塊石板，但是隨著他不斷解讀，林柒的身上，卻突然開始變得輕鬆起來。
林柒回過頭來，颯然一笑，這笑容清新怡人，讓暮北峰萬分不解。
「恐怕，石板上的內容，要讓你失望了！」
聽到林柒的話，暮北峰眉頭緊皺，身上戾氣大盛！
「臭小鬼，你想耍花招？」
「不，我說的是實話！」此時的林柒，竟然是一臉坦然，「這塊石板上，記載的是上古時期的占星術，也叫做星相學，占星術你知道嗎，就是通過觀察星圖變化和運轉，然後用來預知人與事物，命運與行為的一門學問！雖然如石板上所說的一樣，這占星術的確十分厲害，流傳到民間的話，的確能造成混亂，但你知道嗎，這樣的占星術，普通人是根本學不會的，所以這一點根本就不需要擔心！」
林柒說著，卻發現暮北峰的神情，竟然有些發愣，看來他似乎還是有些無法理解林柒的話。
「而且，還有一點，雖然這占星術的確厲害，但根據我的對比，卻發現天機閣的星相學，卻已經遠超與他了，所以石板上的內容，對你對我，其實都沒有用了！」
「千年，時間太久了！」
說完了全部想說的話，林柒整個人的身心都放鬆下來，石板上記載的內容，即無法毀掉劍閣，毀掉大華，也沒有任何可以逃脫這裡的辦法，就算自己暫時無法阻止暮北峰，但對方卻還是如之前一樣，會一直受困於這裡，然後直到生命的終點吧！
就在這個時候，暮北峰卻突然自顧自的狂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經久不息。
林柒雖然與暮北峰的心思不同，但他確實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對方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只是因為自己扭曲的執念，才走到如今這一步而已，沒想到最終一腔復仇的熱血化為泡影，這樣的打擊，估計放在誰的身上，都無法接受吧！
突然，暮北峰的笑聲嘎然而止，這時候的他，重新提起手中的仁王劍，然後向著林柒走了過來。
林柒知道，眼前可能就是自己此生面對的最大危機了，但現在的自己，手指受傷，絕對擋不下對方手中的神兵仁王劍，而符紙也完全不能使用，體術什麼的，看來也完全沒有效果，這樣的自己，又如何才能跟對方一搏呢？
或許，自己這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吧。
現在的林柒，其實很坦然，唯一的不甘心，或許就是覺得對不起一直等待自己回去的小丫頭了吧。
還有，靈雀山上，一直等待自己歸去的師傅師伯們。
這時候，暮北峰已經全速衝上前來，手上的仁王劍清嘯不止，還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這時候，林柒卻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你認識穆玄離嗎？」
暮北峰的劍勢生生止住，就聽在林柒面前一尺之外。
「穆玄離？」
看暮北峰的表情，他顯然認識自家三師伯，但這時候卻拿捏不住，林柒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名字。
林柒颯然一笑，身上瞬間重新燃起鬥志！
「嗯，穆玄離，我們家三師伯，他曾經教育過我和我家丫頭，說劍器雖然是劍道劍法的根本，但承載著一切的，追本溯源，卻是人自己，與其將劍道劍法練到至頂點，或者尋找一柄世間最鋒利的劍器，倒不如加強個人的修行，修心凈魄，塑造劍膽，方為劍之上乘之大道！」
「劍鈍了，或可禦敵，人心鈍了，便難立足！」
剎那間，林柒身上的氣勢，陡然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