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清風依舊 白雲蒼狗
「老師，你那個葫蘆，究竟是什麼寶貝？」
出了小酒村，晴暘依舊對那個能裝很多酒的葫蘆非常好奇，顏聰雖然不說話，但其實也是一樣的想法。
晴暘圍著林柒轉了兩圈，卻不知道林柒把酒葫蘆藏到哪裡去了，他見林柒一身勁裝，身上連個能裝東西的口袋都沒有，更沒有背上半個行禮，一時間不禁更加奇怪了。
「老師，你給藏哪去了？打了酒，你怎麼也不喝啊？」
見晴暘古靈精怪的模樣，林柒颯然而笑，一抬手打掉對方想要摸索上來的手。
「別找了，我那葫蘆就是個普通葫蘆而已，這酒啊，可不是給我喝的。」
見晴暘一臉狐疑，似乎仍不肯放棄的模樣，林柒也不理她，眼見到了靈雀山山前，於是也就停下了腳步。
比起許多山來，靈雀山或許不是最高的山，最陡的峰，但卻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感情。
抬頭望去，山峰高聳，沒入遠端，一眼望不到頂峰，斑駁的台階曲折向上，也漸漸消失在綠影之中。
石階兩旁，是茂密的杉樹林，有青杉有白杉，依仗山岩上沉積的沃土而生，綠意盎然。
眼前這座山峰，正是靈雀山中主峰白雀，順著道路拾級而上，便是白雀峰御天宗之所在。
這條道路，林柒從小到大，不知走了多少回，起初憑藉自己的力量，更本就走不到山頂，後來慢慢的，便於尋常道路一般無二了，下山打酒，河邊垂釣，進城採買，走的都是這條道路。
看著道路兩旁，幾乎毫無變化的風景，林柒微微一怔，剎那間竟有一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一別靈雀山，如今十餘載……
「上山吧。」
林柒言語淡然，當下一步踏上石階。
身後晴暘顏聰二人，似乎感受到林柒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樣感覺，當即都沒有發問，見他抬腳往山上走去，於是趕緊跟在後面。
靈雀山不算矮，但也不是什麼高山險峰，等穿過第一道雲霧，便能看到山頂處聳立著的石門了。
看到石門，林柒微微一愣，入眼竟只剩下斷壁殘垣而已。
這道石門，本就沒有門扉，算是迎客門，如今沒想到卻只剩下一處廢墟。
門梁忐忑下來，橫在地面上，正擋住了道路，看山門殘留的痕迹，顯然是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了。
林柒稍稍停頓，這才繼續往前走去，眼看就要到達山頂，他卻一揮手，叫身後兩人止步，然後獨自一人走到了斷壁殘垣之前。
看著坍圮的石門，林柒眼中閃現悲苦，這時候俯身下去，用手**一下被大火焚過之後的橫樑，粗糙的觸感，也讓他心生凄涼。
這時候，林柒手上閃現金色輝煌，轉瞬之間，似乎整個白雀峰都在顫抖。
晴暘和顏聰嚇了一跳，趕緊互相攙扶住，這才不至於摔倒。
而就在這個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斷壁殘垣之下，竟突然從兩邊升起兩股泥土出來！
泥土包裹住橫樑的兩端，竟托著它猛然向上竄起，轉眼之間，兩邊泥土盤旋積聚，竟化作兩根巨柱，托著巨大橫樑，竟然再一次重新變作了山頂大門！
雖然看上去十分簡易，做工還比較粗糙，但的確是一道石門。
林柒抬頭看一眼新生石門，眼中無悲無喜，端詳半晌，這才收回目光，重新往山上走去。
見林柒的身影消失在山頂之上，晴暘和顏聰這才回過神來，於是感覺追了上去，路過石門之時，兩人還小心翼翼端詳了一會兒，發現這石門似乎十分結實，並不會坍塌下來，這才放心的穿了過去，一時間對於林柒的能耐，不禁更加欽佩。
穿過石門，本該是一片白杉林，沒想到這裡卻變成了一片荒野。
白杉林早已不在，遍地雜草叢生，見此情形，林柒不禁一陣恍惚。
這時候，不遠處的空地之上，一座小草廬還是引起了林柒的注意，原本哪裡，應該有兩趟大屋，還有幾間小屋，沒想到十年不見，卻只剩下一間草廬？
回想當初，林柒沉睡之時，神識曾飛回白雀峰上，然後見識到了林載舟與強敵的最後一戰，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曉御天宗遭逢大難，只不過一直刻意的避免回想此事，但眼下再看到如此情景，便又一次彷彿身臨當時遍地火海的景象之中。
這時候，草廬之中，突然走出一人。
看到這個身影，林柒渾身一震，兩條腿竟彷彿灌了鉛一般，竟然完全沒辦法挪動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麼樣的心情，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對方，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回來，但同樣也害怕回來，只是走到這裡，卻讓他百感交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對面那人，似乎也在等他，林柒長舒一口氣，這才邁開腳步，迎面走上前去。
站在草廬之外的人，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身玄色道袍，看上去顯然已經傳的舊了，衣袍上打著好幾處補丁，但卻習得乾乾淨淨。
男子兩鬢已然斑白，面容也已經見老，但卻不改英鍵身姿與爽朗的笑容，看到林柒走近，他也起身迎上前來，然後一把將林柒摟在了懷中。
感受到這股熟悉的感覺，林柒嘴唇顫抖，卻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此時兩行淚水，也終於從他的臉頰滑落。
男子鬆開林柒，有伸手拍拍林柒的肩膀，竟是颯然笑起。
「哈哈，剛才整座山都在顫動，我就猜想可能是你回來了，出門一看，沒想到還真的是你，看來你我師徒，也算是心有靈犀呀！」
聽著熟悉的口氣，親切的話語，林柒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時候終於跪倒下去，一個頭磕在地上，卻是究竟都不願起來。
「師傅……不孝徒兒，回來了……」
看著林柒，夏綰亭一時老淚縱橫，這時候也趕緊去扶他。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看看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哭了呢？」
笑著，哭著，清風依舊，白雲蒼狗。
誰道男兒不流淚，傷心處，淚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