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壺濁酒
「雲頂靈露茶。」陸明看著梨兒從玉盒中取出了一片茶葉,正是在天雲坊市的斐掌柜招待陸明的四級靈茶,極為珍惜,身為元嬰九重天的強者垂釣老叟也不過只分得六片。
俊美青年靜坐不語,老者有些意興闌珊,轉而盯著梨兒專心致志的砌茶,嘟囔了一句:「靈泉泡茶喂烏鴉和肉包子打狗有什麼區別。」
滾燙的靈泉如瀑般垂落茶壺中,醉人的清香瀰漫開來,梨兒倒茶的動作有種說不出柔美,很流暢,沒有一絲聲響,壺嘴傾倒之間水垂一線,葡萄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茶水從壺嘴落入茶杯,彷彿經過仔細丈量一般,一壺茶水分成四杯茶,不多不少,無增無減。
「胳膊肘盡會往外拐。」老者腹中腹囊了一句,比對了一番,發現俊美青年和陸明兩人茶杯中茶水要隱隱高出一線,才一把抓起茶杯,「呲溜」一聲,將杯中茶一口喝乾,如牛嚼牡丹,咂巴著嘴,忽地瞪大著牛眼,直欲瞪出眼眶。
陸明梨兒俱都是端著茶杯放在鼻端,趁熱聞香,而後才從鼻端移到了嘴邊,一口喝盡,並非吞咽下肚,而是含在嘴裡品味,茶的幽香與甘甜,徐徐吞入肚,隨著茶水絲絲入喉,四肢百骸說不出的快慰,整個人神清氣爽,連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裝模作樣,天下烏鴉一般黑。」老者不滿地叨叨著,忽地又興緻盎然的開口道,「小子,你知道死亡之翼是什麼人嗎?知道死亡之翼仇敵遍天下嗎?不如來我的門下,天仙派的老娘們都要笑臉以待,想當年,與那老娘們於梨樹下……」
梨兒怒瞪著老者,大大的眼睛如同黑寶石般,閃動著危險的氣息,像是在說,「你在說下去,我就……」
老者訕訕一笑,閉嘴不言,轉而目光灼灼的盯著陸明,「定是死亡之翼蠱惑了這個愣頭青。」
陸明有些摸不準這個垂釣老叟到底是何人,可也看出,眼前貌不驚人,身著蓑衣頭戴斗笠,土的不能再土的老者,分毫不弱於死亡之翼,於空間縫隙開闢出小空間,雖只有一畝三分地,比之那些上古大神通者動輒千萬里方圓的小空間,簡直不值一提。
按照俊美青年所言,這位垂釣老叟修為近乎登仙,天下間能有幾人,以後未必不能媲美大神通者,成就方圓千萬里的小空間。
「多謝老伯好意。」陸明清晰感受到垂釣老叟釋放出的善意,但他仍然選擇相信自己心中那份親切感,他隱隱感覺死亡之翼並不會加害於他,不然,以俊美青年的修為,絕不至於如此麻煩,帶人穿行空間裂縫,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俊美青年,緊閉的雙眼將那一份疲倦遮掩,只是灰敗的臉色,出賣了他,抓緊一分一刻恢復自身,「雲頂靈露茶」四級頂級靈茶都置之不理,任由青煙裊裊,漸漸散去。
陸明隱約感受到了那一份關切,小心翼翼,不願出任何意外。
梨兒眯著眼睛,帶著笑意,似在嘲笑垂釣老叟一般,彷彿陸明婉拒老者,幫她報了仇一般,梨渦淺笑,說不出動人。
忽然,老者神色一正,「梨兒,收起茶具,老黃來了。」說著收起了斗笠,理了理身上的蓑衣,手決一掐,四周灰色的霧氣頓時被一堵牆隔絕,霎時一塊如孤島般的後院懸浮在空間裂縫,駭人的景象斂去,儼然一副凡俗農家後院一般,十幾株靈植也漸漸掩去神光,變得平凡,如同路邊野草野花一般。
俊美青年神色一動,杯中茶水如長鯨吸水一般,落入口中,點滴不剩。
就在陸明以為又有絕頂強者前來拜會,老者盛情以待時,一位農家老漢身著素衣,褲管捲起,赤著的腳裸仍有黃泥未乾,黑褐色的臉龐上爬滿了皺褶,同樣黑褐色的大手,密布著細小紋路,提著一個泥罈子,徑自走入後院,「老哥,俺來找你喝酒了。」
陸明擦了擦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神識探出,這位農家老漢仍然是一點修為都沒的凡人,徹頭徹尾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老漢。
「垂釣老叟嚴陣以待竟是招呼一位凡人?」
垂釣老叟面色有些不愉,陸明悻悻地收回了神識,梨兒放下手中的大碗,掩嘴輕笑,熱情地上前,接過老漢手中的泥罈子。
莊稼漢老黃驚見俊美青年,衣著華麗,仿若天人,神色拘謹了很多,揉搓著在雙手,在褪色的衣衫上擦了又擦,「老哥,這兩位是?」
垂釣老叟不以為意的招了招手,「老黃,就是兩個路過歇息的人,來坐。」
梨兒嫻熟的擺上大碗,渾濁的酒液帶著刺鼻的怪味落入碗中,垂釣老叟迫不及待的端起大碗,「來,干。」
陸明眼中的震撼仍未散去,帶著濃濃的不解,一位明顯元嬰九重天的絕頂強者,竟與一位莊稼老漢成至交,莊稼老漢徑自步入後院,這位莊稼老漢顯然對於這裡極為熟稔,這以他的見識和閱歷,完全無法理解,高高在上超凡脫俗的修仙者與一位凡人,無論怎麼看都是那麼的不協調。
陸明禮貌性的端起大碗,抿了一小口,頓時眉頭皺起,渾濁的劣酒,入口酸澀辛辣交織,難以下咽,眼中的遲疑一閃而逝,將口中酒液吞落肚,他簡直難以理解,垂釣老叟是怎麼面不改色的將一大碗酒吞入腹中。
梨兒掩嘴輕笑,再給垂釣老叟和莊稼漢老黃添滿酒後,俏皮的給陸明的碗中添上一些,沒過碗沿,滴酒未灑。
陸明苦著臉,將希冀的目光望向了俊美青年,仍在靜坐,神色間已見好轉,應該不久后就會恢復如初。
「老哥,前些天隔壁老張的兒子討了個媳婦兒,大夥高興,喝了半宿,村長喝高了,鑽進豬圈……」
「哈哈……老黃……」
推杯換盞間,莊稼漢老黃粗俗略帶腥黃的段子引的垂釣老叟不時大笑不止,一壺濁酒很快就見底,莊稼漢老黃提著壺離去。
不多時,俊美青年睜開了眼睛,鼻翼噙動,習以為常的端起大碗,一口喝乾,絲毫沒有因為濁酒劣質,而神色驟變,竟似早已喝慣一般,掃視到陸明身前的大碗,滿滿當當的,眼神一凝,緊盯著陸明,「喝了它。」
俊美青年的眼神極其銳利,扎的陸明頭皮發麻,心中一顫,竟似陸明不喝,就要強行灌入陸明腹中。
陸明苦笑了一聲,端起碗,遲疑了一會,才一飲而盡,腹中不停的翻滾,陸明的臉色很是難看,這劣質酒,恐怕絕大多數修仙者都無法入口,喝慣了靈果釀造而出,醇香甘怡的靈酒,這種劣質的凡酒,怕是聞之欲吐。
「矯情。」垂釣老叟嗤笑一聲。
俊美青年點了點頭,站起身道:「多有打擾,就此別過。」翻手間取出了一個精緻的玉盒遞給梨兒。
玉盒極為精美,篆刻著符文陣法,流光溢彩,更有一張符篆封印其上,梨兒也不客氣,笑臉盈盈的信手接過,手決一掐,四周牆壁驟然消散,露出了死灰靜寂的茫茫灰霧。
在灰幕的包裹種,俊美青年攜帶著陸明重新踏入了空間裂縫。
梨兒熟練的掐訣,解開符篆的封印,打開了玉盒,頓時被玉盒中靜靜躺著的靈草所吸引,張大著嘴,瞪大著眼睛,「紫極星光草?」
只見那株靈草,通體顯貴的紫色,脈絡處隱現星光,不停的流轉,像是一株靈草涵蓋了諸天星辰一般,極具靈性。
聞言,垂釣老叟驚愕了片刻,才搖了搖頭道:「死亡之翼傳承歷時數百萬年,底蘊驚天,收起來吧,難怪那小子寧願和烏鴉作伴,也不願與梨兒你作伴。」說著愁眉苦臉的,似這梨兒沒人要一般。
梨兒怒瞪著老者,嗔怪了一句,方將玉盒收起,鑽進了茅屋,不欲再理會垂釣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