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中點（2）

  可能是很久都沒有幹活的緣故，到了晚上，趙千秋手酸得都抬不起來，哼哼唧唧很晚都沒有睡著。清和起來上廁所，看到千秋房間的燈還亮著，還以為是忘了關，推門進來看了一下。


  「還沒睡啊，還以為你是忘了關燈了……」見千秋還沒睡，他索性進來閑聊幾句。


  「有點睡不著……手好痛……」千秋看著清和，向他發出了求救信號。


  「平時不怎麼運動，一下子做了那麼多事情，勢必會導致乳酸堆積，過個一兩天就沒事了。」清和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打了個哈欠，然後伸手幫她揉手臂，「左手還是右手？還是兩隻手都酸？」


  「兩隻手都酸……」千秋委屈巴巴，早知道做點心這麼累，她應該挑一些簡單點的東西來學。


  「我幫你揉，你閉上眼睛，睡著了就不會覺得痛了。」這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但清和的心跳卻突然漏拍了一下，這樣的話，他在很久之前也曾說過，躺在床上的那個病人每次都會對自己搖搖頭說自己一點都不痛，殊不知她每次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內臟從肚子裡面挖出來。那種痛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那時候清和傻傻地以為只要幫著揉一揉就能緩解癥狀，哪裡知道那個人的笑全都是裝出來的，要是那個時候他再細心一點，或許她也不用一直隱忍著了。


  「好痛苦……」清和突然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一直揉著的手也停了下來，他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畢竟這個時候千秋剛剛睡著。他從床邊滑了下去，背靠著床，把頭埋在膝蓋裡面。失落又無助的情感蔓延了了全身，他緊緊地抓著胸口，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媽媽……你那個時候一定很痛吧……還要一直笑著，我真是不孝呢……」清和在心裏面喃喃自語，他一次又一次經歷著親近的人的死亡，心早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他明明早就不想在這個世界上苟活著，但為什麼又想拼了命地活下去呢。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了，他覺得，等哪天千秋不需要他的時候，或許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才顫悠悠地站了起來，看著千秋的睡顏苦笑了一下，然後從房間里離開，順手把她屋子裡的燈也關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出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哭了，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從眼睛中留了出來。他的內心動搖地很厲害，思緒完全亂了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房間的。躺下后，他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這一次他又失眠了，明明什麼都沒在想，但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等到清晨的時候，他終於開始打了一會兒盹，只是沒睡幾分鐘就被早起的鬧鈴給吵醒了。他覺得頭很重，就好像壓了一個千斤頂一樣，關了鬧鐘又開始睡了過去。


  「清和，要遲到了，怎麼還睡在這裡？」平時總習慣早起的清和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在睡懶覺，千秋也有些搞不明白，不過他之所以還睡著，很可能受自己昨晚的影響。


  「額，幾點了？」清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抱著被子的手仍然沒有鬆開。他實在累得不行，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著枕頭睡個天荒地老。


  「七點多了，你快點起來，待會要是遇到上班高峰期，很容易遲到的……」幸好千秋事先把早餐做好，只要清和現在立馬起來，洗漱完之後吃幾口早飯，應該能勉強趕上。


  「哈……」清和打了一個大哈欠，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現在就起來……」


  「不能再睡過去哦……」千秋見他醒了很快從房中離開，繼而催促兩個小傢伙吃早飯麻利點，不然上學也有可能來不及。


  清和的速度很快，十分鐘不到就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因為還要兼著送小傢伙們出門，他塞了一個包子到嘴裡面就要出門，甚至連牛奶都來不及喝，所幸千秋已經預料到了，事先幫他準備了一份，讓他到公司后再吃。


  「哎呀哎呀，昨晚清和幫我揉了之後手好像不怎麼痛了……」千秋揮了揮自己的手臂，明明昨晚連抬起來都有些困難，現在跟平時幾乎沒什麼兩樣。她樂得合不攏嘴，想著現在又閑下來了，打算揉點麵糰來練習。


  這一次，她倒是沒揉多少，只拌了半斤麵粉，挫了一些小圓球當餡，另一些擀成皮，來來回回不斷重複著，就像小孩子們玩橡皮泥一樣。因為之前習慣性躺著，坐太久對於她來說好像又有點小麻煩，所以每隔幾分鐘，她就會站起來四處走動一下。


  「哎呀，終於有點像樣了……」她跟著網上的視頻學了很多遍之後，終於掌握了包包子的技巧，接下來那幾個也挺有模有樣的。看著桌上的那幾個成品，她終於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千秋，在家么？」正當她得意的時候，屋外傳來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誰啊？」仔細辨別那聲音之後，她突然慌了起來，她最不想見的人竟然不請自來了。


  千秋從廚房裡出去的時候，發現趙華正站在雜貨店門口，他用懷念的眼神看著店裡面的一切，「這裡還真是老樣子……」


  「你怎麼來這裡了？」千秋看著他，眼神冷冰冰的。


  「還不是擔心你，所以才回來看看……聽說你生病了？」趙華並沒有把自己當外人，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擺出一副爸爸的姿態。


  「現在才聽說？」千秋笑了一下，不過那種笑好像在諷刺著什麼。


  「這倒不是，之前聽熟人說了起來，因為一直都有事拖著，現在終於有空回家來看看。」


  「哦，這樣啊！」千秋點了點頭，「你的關心我倒是不需要，還是給點錢來得比較實際吧。你之前把萬宇拿去換了錢，我借了高利貸把他贖回來，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吧。高利貸嘛，你也是知道的，利滾利很快就會變成大雪球，現在欠的錢越來越多，我看你日子過得不錯，不如把那筆錢還回來吧！」


  「那錢，我打麻將輸掉了，即便你現在向我拿，我也是沒有的。」趙華搖了搖頭，繼而從口袋裡面拿出錢包，數了十張，又抽了兩張回去，「我現在的日子過得也不是很容易，這點錢拿去買點營養品吧。」


  「那我還真該謝謝你！」趙千秋毫不客氣地就把那八百塊錢收下，很快換了一副嘴臉，「好了，錢我也拿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混賬東西，我是你爸爸，注意你的態度……」看趙千秋現在這樣的神情，趙華真是氣得不得了，要不是當年這丫頭報警說他們販賣兒童，他也不會有家不能回。


  「是，現在知道你是爸爸了，當年你把錢全都捲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趙千秋現在的表情比剛才還要誇張，「現在我們一家人過得挺好的，我們不需要你費心了，所以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得癌症么，那是你心太壞，所以要遭天譴……」趙華惡語相向，「再說了，你們現在住的房子還在我名下，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賣掉也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你最好給我識相點。」


  「吼，我遭天譴，是，我心太壞，正遭天譴呢！你也不想想這都是拜誰所賜，這樣的破房子您要這麼稀罕就拿回去好了，大不了我帶萬里萬宇睡大街去，但前提是這裡你能賣出去……」趙千秋在很早的時候曾想像過與老爸見面時的畫面，但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竟然能對親生女兒說出這麼惡毒的話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正靠那臭小子養著，實話告訴你吧，他可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孩子，他可是殺人犯的兒子，你可要當心點，不要什麼時候死的也不知道！」趙華也不想在這裡久待，說完這句話之後氣呼呼地離開了，剩下千秋一個人凌亂著。


  她突然有些難過，她有些聽不得別人說清和的壞話，正當她打算跑出去罵的時候，發現領居家的阿婆正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