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隔閡（1）
故事還沒有講完，千秋就睡著了，可能是知道清和沒事後，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即便她睡著，清和還是輕拍著她的後背，繼續講著他很想跟人傾訴的故事，「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另一個男孩出現了。那個人很溫柔，把自己擁有的全分享給了他，包括他的父母，正當他以為日子會變得好起來的時候，不幸又降臨了，新媽媽也死掉了，為了怕連累新爸爸，他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因為他本身就會帶來不幸……」
故事講完后，清和靠著床頭眼睛發紅，內心的痛苦以及不安蔓延著他全身，一提到以前的事情，他總是會像現在這樣。他不願在人前哭泣，所以只能在這暗夜裡獨自舔舐傷口。
他不知道當千秋知道他本身是個「惡魔」的時候是不是會像之前那樣願意待在他身邊。為了怕她發現那個事實，他將那秘密隱藏地很深，想著只要說著虛假的謊話，他們就能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千秋醒來后清和已經起床了，原本放在抽屜的手錶又帶在了左手上，如果她昨晚不是偷偷來查看清和手臂上有沒有針眼孔，她可能永遠都沒機會看到手錶下那一道深地令人髮指的傷疤。
「清和？」他沒離得多遠，千秋叫了下他的名字。
「怎麼了？」清和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轉過頭來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千秋笑了一下，「清和月是四月的意思吧，你只記得我們的生日，自己的生日怎麼就忘了……」現在是十月，清和的生日都快過了半年了，她這會兒才把這件事提了起來，總感覺只是隨便說說。
「怎麼，想要給我補過生日，還是補送生日禮物？」清和抿了下嘴，「我這人對禮物還是挺挑的，不滿意的話，我可不要哦……」
「所以說，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千秋托著腮一臉好奇地問道。
「送人禮物怎麼能用這種偷懶的方法？」清和搖了搖頭，「我啊，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你套出來呢！」
「小氣！」千秋朝他做了個鬼臉，「不說我就給你買一條都是蕾絲的圍裙好了，而且是粉紅色的。」
「哈哈……那種東西還是算了吧，我怕會對萬里萬宇造成影響，畢竟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模仿的。」清和幾步過去扯了下千秋兩邊的臉，「要是他們以後有女裝癖你可別後悔哦……」
「算了，我再想想……」千秋仍然一副聊天的狀態，全然忘了要去準備早餐了。
「那你慢慢想，我去叫小傢伙們起床了……」清和將門打開，看到兩個小鬼將臉貼在了他房間外面。門一打開，兩人重心不穩地摔了進來。
「哎，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清和突然有些詫異。
「我正想著姐姐去哪裡了，沒想到睡在清和哥哥這裡了，你們都一起睡了，什麼時候會有小寶寶啊？我們幼兒園的小朋友說，只要一起睡覺就會有小寶寶哦！」萬宇瞪大了眼睛，來回看了清和好多眼，就好像他真的知道了什麼似的。
「小寶寶並不是想要就能要的，等機會來了，自然會有的，現在還太早了……」清和蹲下去摸了摸萬宇的頭，之後把他抱了起來，「怎麼，你很想家裡多一個小寶寶嗎？」
「當然啊，等有小寶寶的時候，我就是哥哥了！」萬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笨蛋，有小寶寶了你也不可能是哥哥，那應該是叔叔……」萬里瞪了他一眼給他科普道。（實際上應該是叫舅舅才對，當然不管是清和還是千秋都沒有特別提出來就是，因為那兩人此時已經尷尬到了極點。）
「我才不要做叔叔，我要做哥哥……」萬宇有些不耐煩地喊著，並且拉著清和的衣服，「清和哥哥，我要做哥哥……」
「好好好，那以後就叫你哥哥……」清和點了點頭，並且朝千秋投了曖昧不明的一眼。
「喂，我說，你也太慣著他們了吧，光是這樣睡著，是不會有……」千秋話還沒有說完，清和就朝她眨眼睛，示意她可以不用過多解釋什麼。
經過早上的小插曲之後，千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眉頭開始擰了起來，她記得林苑跟葉嵐深認識沒多久就做過了，她偶爾會到他那裡過夜，正常的情侶應該像他們那樣才是。而像她和清和這樣的相處模式，怎麼看都覺得有點不正常。
「不不不，他們那樣才不正常呢，我們這才是純戀愛……」千秋想了一會兒之後給自己洗了下腦。
「果然還是因為我沒有吸引力？我們倆就連嘴對嘴的親吻都沒有過，他在額頭留下的吻，就好像是給小孩子的晚安吻一樣，雖說也有肢體接觸，但他幾乎只是摟著睡而已，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千秋髮現她想的還是挺多的，但又感覺沒什麼毛病。
「等等……他該不會把我當成小孩子了吧……胸什麼的我也是正常發育了，難道他一點都看不上嗎？」千秋嘟著嘴陷入沉思之中，「也有可能是因為我之前立了個FLAG的緣故吧，所以他才會像現在這樣，現在這樣又怪不了別人……」
「千秋，起床沒有，我們已經要出門了，早飯在桌子上了，要記得吃哦……」清和在樓下喊著，千秋卻仍然陷在白日夢中無法自拔。
「哦，知道了……」千秋回應了一句，想著離上班時間還早，她打算再躺一小會兒。她轉了一個身，躺在清和之前睡過的位置，「唔，清和的味道，甜甜的……」
「哎……我這是在胡說什麼啊，總感覺像是痴漢一樣的宣言……」她狠拍了下自己的臉，從床上坐了起來，「清和竟然連早餐都準備好了，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他了……」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整理著床鋪，清和在這裡住了都快一年了，但東西仍然很少，有什麼東西，看上去一目了然。
千秋洗漱完到樓下已經是半小時后了，餐桌上放著一個文件，估計是清和忘記拿的。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啊，要是等用怎麼辦？」千秋一邊從口袋掏著手機，一邊順手將那個檔案袋打開。
「死亡證明，死亡診斷書……韓玥、鄭哲……關係證明……」當她看到那些字眼的時候，腦袋頓時哄得一聲炸開了，死亡診斷書上面的字明明只有幾行，但她卻來回看了好幾遍，看完之後腦袋整個當機了。緩了好久之後才拿起手機給清和打了電話。
「喂……」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怎麼了？」清和打開車載藍牙將電話接了起來。
「清和，你有一個文件放在桌上忘了拿，是不是上班時候要用的啊……你在哪裡，我給你送過來……」清和現在人都已經快到公司了，如果折回家裡勢必會遲到，只是工作時要用的文件，他昨天根本就沒帶回去，有的也只有那特意整理出來，準備開銀行保險柜的材料。
「材料？」他的心猛一驚，緊急踩了下剎車。因為他突然停下，後面的車差點撞了上去。
「幹什麼，你怎麼開的車……小心點！」後面的司機追上來的時候朝他罵了一句。
「喂，清和？」電話對面長時間沒有聲音，千秋咽了一下口水，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恩，我在……」清和將車靠邊停了下來，「裡面的東西你看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裡面的東西的，只是擔心萬一要急著用……」千秋原本是想說沒有的，但她對清和又說不了謊，只能老實交代。
「那個原本是要用的，但今天不需要了，你能幫我收起來嗎？具體的我晚上會回來解釋的……」清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但又覺得是故作鎮靜。
「我幫你收著沒事嗎？」千秋還是有些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沒事……」清和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之後索性把電話給掛斷了。
「真是，總感覺是多此一舉！」那個檔案袋原本是放在他自己房間裡面好好地鎖起來的，但因為他昨天受了一點點刺激，想著打開銀行的保險柜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明明都很順利，但早上萬宇讓他幫拿一下書包，他竟然把這檔案袋給忘了……
「明明藏得這麼好，她現在應該全知道了？晚上我該怎麼面對她？」清和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遮羞褲沒了，他怎麼好意思站在別人面前呢？
中午的時候，清和給千秋髮了條消息讓她下午去接小鬼們，之後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晚飯的時候也沒有回來，千秋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他仍然沒有開機。
「喂，哥哥，清和有在家裡面嗎？」等到快十點，清和仍然沒有回來，千秋有些坐不住了，給陳鈺打了個電話。
「在啊，吃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怎麼，你們吵架了？」陳鈺仍然在電腦前趕著稿子，接到趙千秋打過來的電話，顯然非常意外。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只是……」千秋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跟陳鈺提起。
「只是什麼？」陳鈺皺了下眉頭，他們倆鬧矛盾什麼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總感覺像是小孩子在辦家家酒一樣。
「只是我不小心看了他留在家裡面的文件，我想他大概生氣了……」千秋頓了一下，「我現在過來，你待會能幫我開一下門嗎？有些事我想當面跟他說……」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家裡面不是只有那兩個小傢伙了？你要是現在出門，萬一他們醒來找不到人也挺麻煩的……清和這邊我先問問看，只是看他一個文件，沒必要像小孩子一樣慪氣，回頭我說說他……」陳鈺安慰了千秋幾句之後，很快就把電話掛斷了。
「清和，睡了沒有？」陳鈺敲了敲清和的房門，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在房間都沒有鎖，他就徑直走了進去。
「怎麼了？跟千秋吵架了？」他在床邊坐了下來，清和把自己包成一個球，連腦袋都沒有露出來。
「沒有……」隔了很久之後，他才用極低的聲音回答道。
「那怎麼突然跑回來住了，說想我什麼的，我可打死都不會承認的……」陳鈺拍了清和一下，「剛才千秋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你都哭了……我沒告訴她你回來住了，估計現在都快急死了。」
「那你給她打個電話說我回家了……」
「才不要……就讓她擔心一個晚上好了，誰讓她惹我們清和難過呢……」陳鈺搖了搖頭，「如果你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我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她不小心看了我忘在桌上的文件了，那裡面有我爸媽的死亡證明和死亡診斷書……她現在一定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了，一定也會像別人那樣避著我了……」清和隱隱不安，他像只烏龜一樣藏在他的殼裡面，不管是誰都沒辦法讓他從殼裡面爬出來。
「如果她真的打算避著你，那也不會滿世界找你啊！人和人是有區別的，有些殘酷有些溫暖，我覺得千秋應該是後者。再說了，你照顧了她那麼久，她也不好意思說翻臉就翻臉啊……」陳鈺試著拽一下清和的被子，只是這傢伙拽得特別緊，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她一定是很討厭，然後不好意思說出口，我不想讓她那麼為難……」清和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悲觀到絕望了。
「咚咚咚……」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老爸不是出差去了么，難道提前回來了？真是的，總是忘帶鑰匙的習慣還真是頭疼……」陳鈺微微抱怨了一聲，起身朝門外走去，將門打開后，發現千秋抱著一個檔案袋站在門口。
「怎麼突然過來了？家裡面不是有小鬼在……」陳鈺本想再說些什麼，發現她把兩個小鬼都帶了過來，兩個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走起路來的時候都迷迷糊糊的。
「我感覺我等不到明天了，但又怕他們倆在家發生危險，所以我把他們都帶過來了。」千秋原本是想笑一下的，但發現自己此時根本就笑不出來。
「清和在房間在那裡，你去吧……」陳鈺搖了搖頭，招呼著萬里萬宇去自己房間睡，「姐姐跟哥哥可能要聊很久，你們先到我房間去睡一會兒吧……」
「是老爸回來了嗎？」清和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后，輕聲問了一句。
「……不是，是我……」千秋抱了清和一下，「我找了你一個晚上，手機又關機，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千秋？」清和暗想不好，但此刻更加沒臉從被窩中鑽了出來。
「嗚嗚……」見清和沒有說話，她開始在旁邊小聲地哭了起來。
「好了，不要哭了……」千秋都哭成那樣，他哪裡還有心思假裝沒有聽到，沒多久，他從被窩中伸了一隻手出來摸了摸千秋的頭。
「是我不好，所以你不要哭了……」清和最見不得千秋哭了，他起身抽了幾張紙巾過來，擦了擦千秋臉上的淚珠。
「嗚嗚……」清和稍微安慰了一句，千秋反而哭得更凶了。
「噓，稍微安靜一點，大晚上的要吵到隔壁鄰居了！」清和有些應付不過來，所以老哥才會說女人其實也挺麻煩的。
「你生氣了？」千秋躥到清和的懷裡面，死命摟住，不管怎麼都不肯鬆開。
「沒有，我沒在生氣……」清和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不回來了，連電話都關機了？」
「……我……」有些話，清和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出口，縱然有千言萬語，他仍無處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