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遺憾
大概是這天晚上的氛圍太過美好,陸與川不覺說了很多有關於他和盛琳的往事。
而陸沅和慕淺只是安靜傾聽,偶爾提問,像極了聽故事的孩子。
當然,故事裡,都是陸與川不曾忘卻的美好。
對陸沅和慕淺而言,故事裡的女主角,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為她十月懷胎,歷經艱辛,才有了她們;
陌生,是因為他們都在出生后不久就和她分離。
可是聽到陸與川講的那些往事後,盛琳終於漸漸鮮活起來。
她漂亮,清新如茉莉花;
她溫柔,總是笑得眉眼彎彎;
她堅韌,決不被任何事情擊倒;
她倔強,做出抉擇后,便再不回頭。
陸與川說了很多,說到最後,陸沅和慕淺都不再提問,只是靜靜地聽著。
直至……陸與川再也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沒說。
從前,總覺得和她之間存在過的那些年,足以支撐他一輩子的回憶。
如今細細講來,才發現,原來他和她之間,似乎並沒有那麼長,那麼久,那麼美好的故事,可以說一輩子。
可越是如此,她在他腦海中留下的記憶就越深刻,而他也越是不甘。
如今兩個女兒都在他身邊,卻偏偏……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終究,意難平。
陸與川終於漸漸地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坐在地板上,微微垂了眼,眸色黯淡。
這麼久以來,慕淺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原來,陸與川也不是永遠溫和從容,意氣風發。
原來,想起心愛的女人時,他臉上還是會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爸爸。」陸沅察覺到不對,靠到了陸與川身邊,「媽媽在天上看見我們現在的情形,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陸與川聽了,偏過頭看著她笑了笑,隨後才抬眸看向了慕淺。
慕淺坐在他對面的地板上,靠著另一朵沙發。霍祁然躺在沙發里,已經睡著了,慕淺就安靜地靠在霍祁然身邊,一動不動地跟他對視著。
好一會兒,陸與川才又開口道:「你覺得她會高興嗎?」
「不知道。」慕淺說,「我並不是她,我沒有辦法體會她的心情。」
陸與川聽了,又緩緩垂下了眼眸,低聲道:「你也曾經……恨過。」
「對。」慕淺毫不避忌地回答。
「恨他的時候,還有愛嗎?」陸與川又道。
慕淺覺得他應該是醉了。
誰會想得到,心狠手辣如陸與川,有朝一日,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跟自己的女兒討論男女之間的愛恨?
可是他明明沒有喝酒。
他們都沒有喝酒。
很久之後,慕淺才低低道:「沒有愛,哪來的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入骨——」
「那如果一切可回頭,你還會像當初那麼選嗎?」
慕淺頓了頓,終於知道,陸與川並不是在問她。
他只是,在問盛琳。
早已經沒辦法回答他的盛琳。
沉默許久之後,慕淺終於開口道:「如果一切可回頭……」
陸與川驀地抬起眼來,緊盯著她。
慕淺目光沉靜而溫柔,緩緩道:「那我一定不會離開。」
一瞬間,陸與川黯淡柔和的眼眸似乎亮了亮,只是怔怔地投射到慕淺身上。
「因為我知道,那些無力彌補的遺憾,太痛了。」
慕淺低低道。
陸與川聞言,靜默下來,再度垂下眼眸許久,才終於又緩緩開口道:「是啊,我們都知道。」
「她應該也知道。」慕淺說。
陸與川聽到這句,又一次看向慕淺,輕輕笑了起來。
……
晚上九點多,父女三人終於吃完了這頓幾個小時的晚餐,合力收拾乾淨廚房,這才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陸與川抱起熟睡中的霍祁然準備出門的時候,面前的房門忽然就從外頭打開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容恆清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然而話還沒說完,卻又硬生生打住。
因為他正好跟準備出門的陸與川四目相對。
看見陸與川的一瞬間,容恆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
陸沅正站在屋子中央,轉頭看見這一幕,整個人都僵了一下,隨後才快步走上前來,看向容恆,「你不是去了鄰市,今天不回來嗎?」
「是啊。」容恆好不容易才移開停留在陸與川身上的視線,有些僵硬地回答著陸沅的問題,「提前解決完所有事,就回來了。」
見此情形,陸與川仍舊只是微微一笑,道:「淺淺,看來沅沅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我們走吧。」
「好啊。」慕淺應了一聲,又瞪了容恆一眼,果真就跟著陸與川走了出去。
容恆僵硬地讓開一個身位,依舊冷眼看著陸與川的身影。
陸沅則一直送陸與川和慕淺到電梯口,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的模樣。
「傻丫頭,回去吧。」陸與川說,「爸爸比你想象中通透,沒事的。」
陸沅頓了頓,這才道:「那你們一路小心。」
慕淺聽了,微微勾起唇角,湊到陸沅耳邊道:「你也要小心哦……」
陸沅輕輕打了她一下,慕淺閃身就進了電梯。
待到陸沅回到房間門口時,容恆已經走進了屋子裡,站在房間中央的位置,抱著手臂凝視著沙發位。
看著他審視的背影,陸沅走進來,關上門之後,才開口道:「是我邀請我爸爸過來的,我搬出來住,他總要知道自己的女兒住在哪裡。」
容恆聽了,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又沒有說什麼,這畢竟是你的地方。」
「可是這屋子也有你的投資。」陸沅說,「我是該先徵求你的意見的,對不起。你要是不高興,我以後不會再邀請其他人上來。」
容恆驀地聽出了什麼,轉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快步走到她面前,低下頭來看著她,「陸沅,我是不高興見到他,可是並不是因為他是陸與川,而是因為他是你爸爸!」
陸沅不由得抬眸看向他,微微有些錯愕。
「他對你盡到過父親的責任嗎?你小時候遭遇的那些事情,他知道嗎?他保護過你嗎?」容恆說,「他根本就不配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