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真相

  莫妍高挑纖細的身影立在門口,身上是簡潔利落的西褲和襯衣,分明仍舊是專業人士的打扮,此刻卻充斥著陰沉晦暗的氣息。

  慕淺靜靜地與她對視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在書房裡弄暈我的人就是你?」

  莫妍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來,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背上的傷口。

  那是慕淺突然被人從身後襲擊之時一下子反手抓在對方手背上留下的,恰恰說明了剛剛與她糾纏的人就是莫妍。

  看見莫妍,此刻的狀況,慕淺便已經大概明了了。

  她上當了。

  陸與川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目的,特地為她設下這樣一個陷阱,引她入瓮。

  腦海中清晰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慕淺反而愈發冷靜了下來,安靜了片刻,她才又一次抬眸看向莫妍,緩緩道:「我有孕在身,再加上沒有防備,你手中還拿著藥物,我才栽在你手裡。要是再來一次,咱們誰輸誰贏,可不一定呢。」

  莫妍沒想到這種時候她還有閑工夫計較這種事情,冷冷瞥了她一眼,隨後道:「不出來坐坐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慕淺一面說著,一面就走向了她的方向。

  那道門很窄,僅容一人通過,直至站在門口的莫妍讓開身體,慕淺才看到外面的情形。

  這似乎是一個地下室,沒有窗戶,不見天日,四周都是密不透風的水泥牆,陰暗、沉悶,令人窒息。

  而在這令人窒息的環境之中,原本應該正在山間吸收新鮮空氣的陸與川,就坐在中央的沙發里,淡淡垂著眼眸,抽著一支煙。

  見此情形,慕淺驟然頓住了腳步。

  莫妍伸出手來推了她一把,慕淺轉身瞪了她一眼,隨後才開口道:「莫醫生,我是孕婦,那邊有人抽煙,你不會讓我過去吸二手煙這麼沒有公德心吧?」

  莫妍再次被她一堵,還沒來得及回應,卻聽那邊的陸與川低笑了一聲。

  陸與川呼出最後一口煙圈,湮滅手中還剩一半的煙頭,隨後抬起手來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氣,這才終於抬眸看向慕淺,「好了,我不抽了,過來坐吧。」

  慕淺輕笑了一聲,終於轉身走了過去,在陸與川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直直地跟陸與川對視著。

  陸與川同樣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今天早上,你可不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爸爸的。」

  慕淺再度笑出了聲,「今天早上,我也沒想過我們會這麼快以這樣的姿態相見。不過也好,演了這麼久,我真是累了。」

  陸與川唇角的笑意依舊,「所以,這麼久以來,你其實一直都是在跟我演戲?」

  「不然呢?」慕淺說,「真心實意地喊你一聲爸爸?我爸爸姓慕的,他叫慕懷安,我怕他死不瞑目。」

  陸與川緩緩點了點頭,近乎嘆息一般地開口:「所以,你就是為了幫他報仇,才費煞思量,做這麼多事情?」

  「為我爸爸,那固然是報仇。」慕淺說,「可是為其他人,可就不止了。」

  陸與川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其他人?」

  「你自己做過什麼事,自己不會不知道吧?」慕淺冷笑了一聲,隨後道,「那要我數給你聽嗎?」

  「1995年,上堯工業大廈縱火案,燒死十六個人。」

  「1997年,圍園公路血拚慘案,傷及無辜途人二十一人。」

  「1998年,林氏商場槍擊案,死亡兩人,傷十二人。」

  「2000年,外環收地聚眾鬥毆案,死亡兩人,傷四十三人。」

  ……

  「2005年後,你已經發跡,不需要再自己親自動手,所以你養了一個團伙,糾結沙雲平一干人等,為你剷除你想要剷除的人。他們精心設計各種意外,車禍、火災、天災,一樁樁一件件做得天衣無縫,無跡可尋。不是你親自動的手,也沒有證據可追查到你身上,你覺得就跟你無關嗎?」

  陸與川神情平靜地聽她說完,片刻之後,忽然鼓了鼓掌。

  「坦白說,不是你今天提起來這些,這裡面的大多數,我都忘記了。」陸與川說。

  「是啊。」慕淺說,「可是總有些人不會忘,並且永遠忘不掉。」

  「比如你。」陸與川說,「永遠也不會忘掉,也不會釋懷慕懷安的死。」

  慕淺轉開臉,抹去眼角的一抹濕,冷笑了一聲,道:「原來你也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陸與川說,「只是你演技太好,好到……我居然完全相信,你是真心實意地喊我一聲爸爸。」

  「真心實意?」慕淺反問道,「你配嗎?」

  陸與川目光再度在她身上停留許久,「在你眼裡,我果真十惡不赦,半分也不值得原諒?」

  「何必再說這些廢話?」慕淺站起身來,沒有再看陸與川,而是繞著這個只有一組簡易沙發的空間走動起來,「事已至此,我們都不用再演戲了。不如就有話直說——你把我弄來這裡,不會只是想問清楚我是怎麼跟你演戲的吧?」

  「我確實很想知道,你都是怎麼演的。」陸與川說,「反正時間還很多,不如你就說說?」

  慕淺正好走到陸與川身後,聽到他這句話,腳步不由得微微頓住。

  莫妍看見她停留的位置,忍不住想要開口提醒陸與川什麼,陸與川卻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莫妍明顯很擔心,卻又不得不聽陸與川的話,不甘不願地轉開了臉。

  慕淺站在陸與川身後,抱著手臂看著他,片刻之後,終於緩緩開口:「這還不簡單嗎?我是你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啊,你對我原本就有愧疚,在我知道了我爸爸死亡的真相之後,你就會對我更加愧疚,所以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得由著我,護著我,縱容著我。哪怕是我明目張胆地把你的親弟弟送進監獄,你也拿我沒有辦法——在這一階段,我根本不需要演,我就是恨你,恨不得你們陸家全部完蛋!」

  「那之後呢?」陸與川沒有回頭,繼續問道。

  「之後?演糾結的女兒咯。一邊恨你,一邊原諒你,其實也不怎麼費力氣的。」慕淺說,「畢竟,只需要演一半,不是嗎?」

  「在我心臟病發的時候送我去醫院呢?」

  「呵,你以為我想嗎?我巴不得你當場死在那裡……可是我不敢賭啊。你這個人,疑心病那麼重,之前就拿程慧茹被害的假視頻試探過我,萬一那次病發,你還是在試探我呢?我這個人,疑心病也很重,所以,我才會採取最穩妥的方式。」

  陸與川緩緩點了點頭,「好,好,你這個賭注,下得很漂亮。」

  「是啊,至少可以讓你相信,我是真的被你打動了,我真的可能回到你身邊,做你的乖女兒。」慕淺說,「可是往後的戲,真是太難演了……你知道每天跟你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我要費多大的力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嗎?」

  陸與川再度笑了一聲,「通通都是演出來的,那假裝和付誠合作扳倒沈霆,再從他那裡給我拿特赦令,也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不然呢?」

  「你處心積慮,步步為營這麼久……那為什麼這麼輕而易舉地栽在最後?」陸與川緩緩開口道。

  慕淺再度頓了頓,隨後才緩緩道:「那是我自己疏忽大意,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我以為你真的會毫無保留地信任我……唔,真是失算。這一點,是我的鍋,我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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