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只有他
懷安畫堂二樓,地燈昏暗,寂寂無聲,仿若空無一人。
然而,休息室內,卻有一個身影獨自倚牆而坐,一動不動,如同已經過去了千年。
而如若千年真的可以這樣轉瞬即過,那這些所謂的痛苦,在歲月的長河之中又算得了什麼?
只可惜,她無力避免。
葉惜頭靠在牆上,目光穿過休息室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窗外一輪明月。
然而,她目光混沌,毫無焦距,看得窗外那輪月亮都有了重影。
直至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很輕,她卻還是聽到了。
那是口琴的聲音,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一款樂器,縱然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可是哪怕只是一聲響,也能觸及無數藏在心底的往事。
更何況,這隻口琴吹奏的,還是一首曲子。
葉惜眼神忽然清晰凝聚起來,連窗外那輪明月,都恢復了原有的模樣。
她聽到了,聽到了那首她再熟悉不過的《月半小夜曲》。
幾乎是無意識的,葉惜忽然就站起身來,控制不住地循聲而去,只希望能夠聽得清楚一點,再清楚一點……
一直到懷安畫堂入口處,那首曲子,終於清晰到無以復加——
是那首歌。
是那個人。
葉惜原本已經接近乾涸的淚腺,忽然又一次潮濕起來。
她甚至都不記得到底是多久以前,只記得自己那時候跟他鬧了彆扭,想要跟他分開——因為他們原本就是不該,也不能在一起的。
後來,他就在她的窗戶底下吹了這首曲子。
她哭得像個傻子,投進他懷中就再也不願意出來。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首曲子,她依然哭得像個傻子。
可是她卻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只能停留在門后,任由那首曲子侵襲所有感官。
彷彿過了很久,那首曲子才終於停了,周圍再次恢復一片寂靜,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可是她還沉溺在那場夢裡,醒不過來。
直到,大門的窗戶上,忽然映出一個高瘦的輪廓。
葉惜的眼淚瞬間再度失控。
她看見他靜靜立在門口,她看見他挺括的衣領,她看見他額角的碎發……
他所有的一切,她都是那麼熟悉,那麼沉溺。
隨後,她看見他抬起手來,輕輕撫上了門上的那扇玻璃。
「惜惜,過來。」他說。
葉惜有些僵硬地退開了一步。
明明他不可能看得到她,可是他就是篤定,她在這扇門后,她可以聽到他說話。
「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他說,「你怎麼忍心……不見我?」
葉惜的眼淚控制不住地直直掉落。
「還是,你真的打算這輩子都不見我了?」
葉惜沒有發出聲音,所有的情緒卻都已經全盤崩潰。
這個男人,她愛了十多年,她曾經天真地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跟他分開,她也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他。
可是所有的以為,通通只是她以為——她終究,還是會敗給自己,敗給他。
「惜惜。」他又喊了她一聲,再無多餘的話。
葉惜有些僵硬地上前了兩步,幾乎伸手就能觸到他放在玻璃上那隻手的瞬間,她卻忽然頓住,隨後,她緩緩轉頭,看向了天花角落裡的監控攝像頭。
彷彿就是一種心靈感應,她只是覺得,此時此刻,慕淺應該是在看著她的。
她不知道慕淺會用什麼表情,什麼心態看著她,她只知道,她可能又要讓她失望了。
「淺淺,對不起。」她看著那個監控攝像頭,低低開口道,「我和你不一樣。你堅強,你勇敢,你可以說放下就放下,你可以真的忘記霍靳西……可我不行。我只有他,我真的只有他了。」
她知道慕淺聽不見,可是她知道,慕淺會明白她在說什麼。
她也知道,說完這句,她也得不到任何回應,可是她偏偏還是靜立了片刻,才終於轉身。
她終於走到門口,伸出手來,擰開鎖,緩緩打開了門。
葉瑾帆立在大門中間,看著眼前緊閉的門緩緩打開的瞬間,他的眸光終究是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直至葉惜蒼白消瘦的容顏終於出現在眼前,葉瑾帆眼波才赫然凝滯了片刻,然而下一瞬,他就伸出手來,猛地將她揉進了懷中。
葉惜有些恍惚,靠著熟悉的胸膛與肩膀,彷彿還是在夢中。
「我想你想得都快瘋掉了。」葉瑾帆緊緊攬著她,「你知道嗎?」
很久之後,葉惜才終於低低開口,喊了他一聲:「哥……」
葉瑾帆驀地抬起頭來,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隨後低下頭來,一下又一下地吻上了她的眼睛。
「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弄丟你了……」葉瑾帆說。
葉惜緩緩抬眸看向他,過了很久,才終於又開口:「那你帶我走,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葉瑾帆聞言,靜靜凝視了她片刻,只是又一次將她攬入了懷中。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葉瑾帆護住她的頭,緩緩開口道,「惜惜,別怕。」
……
霍家老宅。
慕淺坐在餐桌旁邊,面前是一份已經涼掉了的宵夜,和一部仍在播放畫面的手機。
此時此刻,手機上的畫面已經只剩了正在重新鎖門的保鏢,慕淺卻依舊安靜地盯著手機。
直至霍靳西走上前來,將她的手機關掉,隨後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宵夜,「還吃嗎?」
慕淺搖了搖頭,霍靳西看了她一眼,才又道:「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說完他便站起身來,走進了廚房。
剛剛將熱牛奶的鍋放到爐火上,他身後卻驀地伸出一雙手來,輕輕纏上了他的腰。
霍靳西一手調節爐火,另一手覆緩緩覆到了她的手背上。
「你說……」慕淺靠在他的背心,安靜了片刻,才低聲開口道,「葉瑾帆會放棄一切,帶她走嗎?」
「會這麼做的人,一定不是葉瑾帆。」霍靳西回答道。
慕淺聽了,只是低低應了一聲。
霍靳西又頓了片刻,才淡淡道:「就算會,他憑什麼以為,我會讓他那麼舒服地過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