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認命
阮茵轉頭看著千星,道:「他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哪個女孩,你是第一個。」
千星驀地轉開了臉,竟不敢對上阮茵的視線,可是那一刻,卻控制不住地心跳如雷。
原來早在那麼久以前,霍靳北就已經跟阮茵提起過她,難怪阮茵自從見了她,便半分遲疑和質疑都沒有,那麼熱情溫和地對待她。
「其實那個時候,小北是很不開心的……」阮茵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道,「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有跟霍家人碰過面,所以這件事對他的困擾不是特別大……可是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一天,小北跟他爸爸一起出去吃飯,正好遇見了霍夫人……那天他們鬧得很不愉快,小北回來卻什麼都沒跟我說,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又去了學校……」
千星頓時就想起了那次初遇,霍靳北發著高燒生著病,冷漠疏離的模樣。
想來,多多少少也跟這件事有關吧?
一直以來,他那麼努力地維持著自己優秀卓越的形象,是老師眼中最優秀的學生,是同學眼裡可望不可即的學霸,是阮茵心目中最優秀的好兒子。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那位名正言順的霍夫人會當眾撕開他這辛苦維繫的表象,將他最不願意示人的一面血淋淋地揭給別人看。
會有多難過?
千星不敢想象。
「然後,他就遇見了你。」阮茵說,「那時候,他對你態度是不是特別差?」
千星回想了一下那時候的情形,只覺得以霍靳北那時候的心態來說,對她已經算是克制了。
「沒有。」千星回答。
雖然一開始,霍靳北的確冷漠得遭人嫌,可是後來,其實他們相處得還是不錯,從那支煙開始……
阮茵微微嘆了口氣,又繼續道:「不過現在看來,小北那時候遇到霍夫人,雖然遭遇了極大的難堪,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至少後來,在面對這重身份的時候,他平和了很多,也冷靜了很多。」
千星聽了,忽地又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不由得道:「是嗎?那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阮茵說,「這種接受,近似於『認命』,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千星忽地咬住了唇。
霍靳北這種「認命」,跟她曾經無意說出的那句話有關嗎?
那時候宋清源找到學校里來,她初初知道自己的身世,實在是被噁心壞了,於是在一次聚會上,大家聊起一個相關的話題時,她忽然插了一句:「私生子女是這世上最噁心的出身,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霍靳北後來問起她的時候,她只說自己不記得了。
可事實上,她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她清楚記得,那場聚會,霍靳北是在場的;
她也清楚記得,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霍靳北目光落在她臉上,幾分幽涼,幾分頹然,意味不明。
卻原來,是她傷到了他。
「那時候他跟我說起你,我覺得很好,我兒子可能是開竅了,可能會有一個好姑娘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經歷那些喜怒哀樂了……」阮茵說,「可是那個寒假開始,他卻突然又沉默了下來。我起先也不知道原因,問他他也不說什麼,後來新學期開學,我忍不住又問起你,他才告訴我,你已經退學,而且失去了聯絡……」
千星獃獃地靠在座椅里,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寒假的沉默,是因為在放假前的那次聚會上聽到了她說的那句話;
而他後來的「認命」,是因為她中途退學,消失無蹤。
他認定了自己就是一個讓她厭惡和噁心的存在,無從掙扎,無從抵賴,只能認命。
千星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強壓下眼中的濕意,用力揉了揉酸楚的鼻尖,緊緊咬住下唇。
「不過,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有緣的人嘛,分開得再遠,也總有再相聚的一天。」阮茵說,「比如你和小北,對吧?」
千星仍舊沉默著不說話。
阮茵一時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專心開車。
直至車子莊家別墅門口緩緩停下,阮茵才又問了一句:「到了,是這裡嗎?」
千星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微微點了點頭。
她解開安全帶,剛剛推門下車,就見後方又有一輛車駛過來,分明是庄依波的車。
庄依波是自己開的車,看見千星,連忙推門下車,走上前來,「千星……」
千星臉色不是很好,一抬頭,發現她臉色也不是很好。
兩個人默默對視了片刻,直至阮茵也推門下車,「這位就是庄小姐吧?」
庄依波連忙道:「我是,請問您是……」
阮茵笑道:「我是霍靳北的媽媽。」
庄依波聞言,微微有些吃驚,連忙道:「阿姨您好。」
阮茵微微點頭一笑,道:「我聽小北說起過你,知道你跟千星是很好的朋友。現在我把她送過來,交給你了,那我先走了。」
「阿姨您特地送千星過來的?」庄依波似乎頓了頓,隨後才又道,「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吧。」
「不了。」阮茵說,「你們兩個好朋友既然約好了,那就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
她既然已經這樣說,庄依波也並不強留,只是十分有禮貌地送了阮茵離開。
反觀千星,卻似乎木木的,沒有什麼反應,只在阮茵的車子駛離之際,她才抬起眼來,看了那輛車的背影一眼。
而庄依波正好在此時回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
千星莫名有些心虛,收回視線來,很快開口道:「你去哪兒了?」
庄依波聽了,緩緩道:「我去找申望津了——」
千星聞言,驀地走上前來,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找他幹什麼?他有沒有為難你?」
庄依波搖了搖頭,道:「大庭廣眾的,他能怎麼為難我?我去找他,是去跟他澄清了我跟霍靳北沒有任何關係,讓他不要胡亂遷怒,害無辜的人。」
千星不由得一凝眸,「那他怎麼說?」
庄依波緩緩搖了搖頭,「他沒有明確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