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並蒂蓮(十一)
又來了。東方琉璃無奈的扶額,張口道,「你先聽我解釋。」
「有什麼可解釋的?你這花言巧語的人最信不得,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回憶起自己和妹妹正是慘死在心口不一的僕婦手下,小鬼周身的陰氣又是一陣暴漲。
四周,越來越黑了,東方琉璃側眼往外邊瞧去,似乎連外面的天空也黑了下來。
當下捏了個訣,趕緊將整座醫館設下結界,以免驚擾到百姓生活。
「你們小心,這小鬼的本事可是不小。」
出聲提醒剛過來的二位無常,卻收到了一記白眼,「這還用你說?早在兩百多年前我們就領教過她的厲害了。」
室內,在一瞬間黑了下來。熟悉的陰風迎面而來,東方琉璃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他知道,鬼打牆將再次包圍他。
滴答、滴答,是水珠滴落的聲音。習慣性的摸上腰間的佩劍,雖然眼不能視物,他還是警惕的感知著周圍的變化。
前一次是兩姐妹中較小的那個救了他,這次若他不能靈敏應對,說不定真會被她打的魂飛魄散!
四下里突然安靜下來,連水滴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按理說他應該放鬆,但他聽過暴風雨前的平靜,大戰之前的寂靜,越發的令他恐懼。
手中寶劍已然被他的汗水浸濕,可還是不敢鬆開。
突然,啪的一聲,周圍似乎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想起不久前那場打鬥中炸開的蓮花燈,東方琉璃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毛。
啪——啪——啪——
那聲音像上了癮般,接連在他身側炸開,一陣柔光以他為中心散開,東方琉璃這才看清,在他周圍的,是一片蓮池。
不同的是,它的水很清澈,從上面看去,一眼見底,透明的不像是存在於人間。
心頭有些發顫,放眼望去,鮮紅的血水從池底泛上來,滿眼的的蓮花迅速枯萎,眼前的畫面也急劇的轉動,瀲灧成精的蓮池變作了一片沙場,美麗的花瓣陡然間在馬蹄聲中散落。
刀光劍影,角鼓爭鳴,流血漂櫓。
有人提著刀自他身邊呼嘯而過,血順著到刃落在他的臉上,在眼中氤氳成一片慘紅。
屍橫遍野……
明知是幻境,東方琉璃還是忍不住被這番場景感染,心中,也跟著悲痛起來了。
抬頭,城牆上,高懸著一顆帶血的頭顱,他憤慨而又悲傷的眸,死死盯住前方。
那是從前的瑞王府,是家的方向。
一個小女娃,提著蓮花燈,踏著血跡,從他身畔走過。
「回家吧!」她說,稚嫩的童音帶著致命的誘惑。
一瞬間,東方琉璃似明白了什麼。
這不是純粹的幻境,這是那個小女孩的識海!怪不得她的法力如此強大,被拖進別人的識海,那個人,自然就是這裡的王!
山河石川,白天晝夜,皆在她一念之間。
「回家吧!」又是一聲呢喃,他看到這遍野的屍魂,皆隨著那小小的身體,向著瑞王府的方向涌去。
東方琉璃也邁開了腿,向著小女娃指引的方向走去。
遊魂、屍體的長龍湧進蓮園,小小的女娃將手中蓮花燈放下,一揮袖,白玉壁消失,森森白骨將其重築;夜明珠消失,一顆顆腦袋代替其照明;而遊魂,也隨著她將一顆顆頭顱釘在壁上的動作被永久封印。
滔天的陰氣聚集在蓮園上空,重的似乎要將天都給壓垮。
小女娃捧起頭顱,一步步走向蓮池。
無數的陰氣湧入她體內,帶著憤恨、不甘、絕望。
「爹爹,娘親,孩兒會替你們報仇!」
小小的軀體沒入水中,血水淹過她的脖頸。
「不要!」原來,她就是這樣,被逼成一個厲鬼。
東方琉璃心中一陣痛惜,伸手就要去拉她。
「你瘋了嗎!」沉穩的男聲自上空響起,東方琉璃回頭,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大力一拉,逃出了幻境。
耀眼的金光將他包圍,繚繞著整座醫館的黑氣漸漸散去。
黑白無常兄妹倆也得以脫困。
那小鬼眼見自己出招被破壞,收了招式立定,揚著下巴,問道,「你是何人?」
東方琉璃回頭,一襲紫衣納入眼帘。這,不是章台那位出言輕薄的男人嗎?
「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身穿深紫色長袍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你想太多,恰好路過而已。」
「你能看見這裡面的東西?」東方琉璃驚的合不攏嘴,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很難嗎?」他可是打聽了許久才摸到這位紅衣公子的府上,跟了他好幾天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法子出場,方才不顯得突兀。剛剛守在門口,見得這醫館被黑氣籠罩,回想他晨間的遭遇,怕他有難這才沖了進來。
哪想得他進來的剛剛好,這蠢材差點又送了命。
小鬼頭可不在意他們說的是什麼,既然這個男人出手救了這隻白澤獸,那必然就是一夥的。
「管你是何方神聖,既然是和他認識,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看招!」小鬼頭冷哼一聲,自手中捏出一把蓮花花瓣,向著一眾人丟去。
東方琉璃剛要拔劍,就被紫衣男子撥在身後,只見他身形一閃,面前的花瓣便盡數落地。
東方琉璃蹲下去細細看了,原來裡面皆是蠕動的屍蟲,所落之地,一片烏黑。
這玩意要是沾在身上,必是劇毒!
小鬼,好歹毒的心思!
那邊小女娃見一擊不成,正要再來,一把利劍就抵在了她脖子上。
「好玩嗎?」低沉的男音自身後響起,繞是百年鬼魂也止不住隨之一顫。
好強大的殺氣。
她僵住了,直直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你要做什麼?」娃娃畢竟是娃娃,雖然她本領不低,心狠手辣,碰見這樣的場面,也得被嚇的直哆嗦。更何況,她就是被人割了腦袋才死的。
「玩夠了就收手,小孩就該有個小孩的樣。」
「要你管!」恐懼過後,小女娃思想了下,覺得此人雖然駭人,但畢竟是個凡人,應該不能將她怎樣,脖子一梗,就要從中掙脫來。
「姐姐,不要!」木椅上的妹妹終於肯發聲,可還是晚了一步,那把利劍,在她細嫩的脖頸上劃開一道血痕。
「怎麼會這樣?」小女孩吃驚的捂上自己的脖子,凡人的劍,怎麼能傷的了她?
痛苦的表情蔓延在她的面部,她只覺得傷口處火辣辣的疼,像被太陽灼傷了般。
「好難受!好難受!」
小女孩抓住自己的脖頸,痛的在地上打起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