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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簡單幸福

  「哎,富叔,是呢,我家相公回來了呢。」


  「嬸子好,是呢,我家相公回來了呢……考中了沒呀?.……嬸子你說笑呢,舉人哪裡是那麼好考的,咱們全鎮都沒出過一個呢,相公這才第一回考,日子還長著呢。」


  「是呀,劉家姐姐……我家相公……哎呀姐姐你就會笑我,哪裡有你說的那般好看啦……謝謝姐姐!」


  「哎呀,小黑子你長這麼高了……這個人呀,嗯……是姐姐的相公呢,你應該叫姐夫。」


  一路上,岑溪兒都在與人招呼著,許落偶爾也禮貌的應對幾句,看小丫頭那樣子,恨不得所有人都過來問她一遍呢,恨不得一路喊過去,「是呢,我家相公回來了呢。」


  原來,岑溪兒的幸福,這麼簡單。


  「溪兒你小心些,融雪時候,山路滑。」許落看她一路雀躍著,腳步輕快像是要蹦起來,忙提醒道。


  「相公放心,這山路我熟著呢,閉著眼睛都能走回去.……倒是你……哎呀……啪……」話沒說完,閉著眼睛都能走的山路上,岑溪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看……」許落憋著笑,忙趕過來,架著雙臂將她抱了起來,關心道,「快看看傷著沒有。」


  「沒……沒事,平日里真的很熟的。」岑溪兒窘迫的說著,這下丟人丟大了。


  冰凍的地面上摔倒了是極痛的,好在她這回因為要帶著許落回去,特意換了日常捨不得穿的,新婚時置辦的棉襖,較之她平時穿的要厚實許多,這一下摔得才不算厲害。


  「疼嗎?」


  「疼……不疼,只是衣服髒了呢。」


  許落一看,果然,岑溪兒褲子上粘了不少冰渣草葉,但她沒有受傷,他也就放心了,終於忍不住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喊她說:「岑溪兒……」


  「嗯?」


  「你果然還是很笨啊!」


  「……哼。」許落親和,岑溪兒相處之後不自覺地膽子也大了些,小女兒心性一時沒控制住,撅起了小嘴,顧自去清理身上的臟污去了。


  可是她身上棉襖太厚,兩隻手臂粗了緊了,拘束著不好動作,一雙手像是短了許多,怎麼都夠不著身後的位置,勉強拍打了幾下……


  「還臟嗎?」她問許落。


  「臟。」岑溪兒像只團團轉著,想咬自己尾巴的小狗,許落饒有趣味的看著,嘿嘿直樂。


  「相公……」岑溪兒氣呼呼的嬌嗔了一把,可惜形勢比人強,她自己看不著,最後還得求著許落,「還哪兒臟呢?」


  「這兒……」許落不好再逗她,也沒多想,「我來幫你吧……啪……」


  「哎呀。」


  許落手掌落下的這個位置,拍起來真是比較響的……


  一巴掌下去,


  兩張大紅臉。


  ******

  岑溪兒娘家村子落在山腳,地勢平坦,比起自家那個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落來要大了許多,小商鋪什麼的也有一兩個,賣些日常的小東西。因為離鎮上近,還多了許多來往的行人。


  一路上聽岑溪兒介紹,這村子里的人,除去耕種,十有八九都還是獵戶,農忙時勞作,閑時便三三兩兩,甚至整村的男人一起出動,進山打獵,若論收穫,這捕獵的所得比耕種還多一些,於是,慢慢便又多出來許多職業的獵戶,把地租出去,專以打獵為生。


  前兩年起,鎮上的皮貨商與屠戶,就有些個來村子里租了房子,長年駐在這裡收購獵物山貨。草藥他們也收,只是價格比鎮上藥房略低些,岑溪兒以往倒不常賣在這裡。


  岑溪兒陪了許落一會兒后,獨自去了她的玩伴春枝家裡,卻把許落丟在了村頭。起先她還一直說要帶著許落去給春枝見一面的,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後來又說是女人家要說體己話不讓他聽,不帶他去了。叫他自個兒隨處逛逛,又反覆叮囑不能逛遠了。你看女人就是這般矛盾。


  其實許落哪裡會不明白,岑溪兒這麼做,是小心的照顧著他的自尊又怕露了痕迹。她怕他丟了面子,畢竟,不論她與春枝多麼要好,開口借東西的場面終究是有些難堪的,許落在場難免窘迫,她捨不得讓他去面對。


  「哥哥家裡呢?」許落突然想起岑溪兒還有一個哥哥,自己應當去拜訪的,忙問道,「要不我去哥哥那裡拜訪一下?」


  岑溪兒為難了片刻,說:「哥哥……哥哥去年賣了房子和地,去豐城了。」


  「哦,這樣。」


  那就逛逛吧。


  以前不願意去接觸的東西,現在既然不免要接觸了,許落倒也能樂在其中,左右看看走走,對什麼都有些興趣。


  屠戶剝皮剔骨的刀法很凌厲,背著劍做俠客打扮的行人卻連腳步都不穩,小姑娘雀躍的步伐帶起來躍動的長發,婦人穿著厚棉襖尤可以扭出來的腰身和嫵媚,每一樣都有趣。


  他還看到了一個「同道中人」,當然,那只是個俗世里的道人。


  許落看得出來,他是沒有修行的,但是一身裝束卻很講究,姿態也拿捏得很好,有倨傲的一部分,也有親民和善的一面,把世外高人入世濟民的戲碼演得十成十的好,比起空冥山上的那個老頭來,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道士一走進村子,就被迎候的人恭敬的請了過去,請了坐,請了茶,或許也談好了價錢。開壇做法的物什一擺開,圍觀的人群很快就湊起來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很是熱鬧。


  劍啊,舞劍啊,


  火啊,噴火啊,


  符啊,燒符啊,


  大概就是這樣了,一般道士該演的一套一樣沒有落下,看得出來功底很紮實,就連許落也跟著拍手叫好。這一套,空冥山上還真沒有人會。


  道人做完了法,撫須坐下,端了茶卻不飲,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嘆一口氣。


  「不好辦啊……」他說。


  「仙師,您看這……全拜託您了。」請他的人從袖子里遞過去一袋錢,卻被推了回來。


  「不是老夫不肯儘力,只是……確實難辦啊,這裡的血腥味實在太重了,招來的怕也不是一般的邪物,怕是……」


  「仙師.……您是說?」


  「妖。」道士右手食指中指並起來一點,張口吐出驚雷般的一個字。


  「嘩……」圍觀的人群一下便炸開了,驚惶著,議論紛紛。


  「我便說嘛,哪裡有這般夜夜狼嚎虎嘯的,敢情妖物圍了村子了。」


  「是呀是呀,我家小子昨晚起來上茅房,打開門一看,全是蛇啊,見了人也不跑,還來追他,最後咬死了我家一條最好的獵犬……這事以往哪裡見過。」


  「半個月,死了傷了不下十個了,這樣下去……全完了……都得搬了。」


  「早說了不要打獵了,唉……」


  「……」


  許落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概明白了村子里當下的境況,敢情是這個獵人村子被野獸生靈報復了。


  村子里長年打獵屠宰,殺的既然是生靈,招來些報複本就是可能的,即使是靈智未開的生靈,報仇或報恩這種事也不少見,只是這回這村子招來的仇恨多了些,大了些……對於這些辛苦度日的村民來說,這可是事關生死的大災難了。


  道人有一句話許落是贊同的,這裡的血腥味很重,畢竟是捕獵屠宰的村子,這也是難免的。但是他說到「妖」,許落就差點兒笑了,尋常人沒見過妖,他卻是見過的,還親手抓過幾隻,若真是有妖要對一個村子下手,半個月時間,應該剩不下人了。


  至於他為什麼偏要這麼說,許落想了想,看了看,也就大概明白了,道人想賺一票大的。


  「看看他怎麼應對吧。」許落想著。雖然不是妖,事情仍然是麻煩的,道人或許真有手段能夠解決也不一定。


  想到這裡,許落好奇心又大了幾分,忍不住往前擠了幾步。


  「擠什麼擠什麼,想占老娘便宜啊。」說是老娘,其實卻是個十七八的壯實少女,大身板子大臉盤,穿一身碎花紅棉襖,磕著瓜子。


  姑娘轉頭看了一眼許落,怔了怔,隨即往旁邊讓了兩步,「站這吧。」她的聲調好像柔和了許多。


  「謝謝……抱歉。」許落說。


  「嗯。」這聲音是真的柔和了。


  另一邊,在眾人的懇求聲中,道人又拿捏了一會,終於說:「只能走鎮宅保平安的法子了,你們若是信我的,可以來請一道符回去,保住家宅平安倒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不好再進山了。」


  「請」,這是一個很溫和的說法,但是終究是要錢的。


  「多少錢一道符?」許落身旁的壯實少女大聲喊著。


  道人瞥她一眼,不答話,這話他可不能答,答了就把身上的仙氣兒答沒了。


  在場自然有聰明人,把錢攏在袖子里遞了過去,「仙師,我請一道符。」


  道人面無表情的接了過去,收錢這種事也能做到有仙氣,那不容易。毛筆丹砂擺上來,道人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便畫好了第一道符,被先前付了錢那人小心恭敬的捧了去。


  緊接著,便有人一個接一個的湊了上去。


  「看著是挺像的,可是還是錯了呀。」那符文許落看得仔細,也看出了不對,不禁嘀咕道。


  他在空冥宗中日常無聊,涉獵極廣。本身雖不以符籙一道見長,但是畢竟宗門裡面還是有一些長輩與弟子擅長此道的,三大護法中便有一位師叔,可以憑一紙符籙輕鬆滅殺元嬰以下修士,因此,許落多少也接觸了一些,研究過一陣。


  符籙之道輔助戰鬥最大的好處,便是可以減少即時靈力的消耗,在與人交手時很是有利。至於符文本身,許多高深的符文沒有相應的修為是不能繪製的,但是也有一些低級符文,縱是由凡人繪製,只要沒有差錯,也是有其威能效用的。當然,面前道士繪製的符文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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