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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可憐天驕

  許落背上背著東西,手裡把玩著岑溪兒先前用來刺殺鬼狼的銀簪,可惜他沒了修為,此時也看不出什麼來,只好向岑溪兒詢問:「溪兒,這銀簪你從何處來的?」


  「怎的相公不知道嗎?傅爺爺給我時卻說是相公家裡的傳家之寶呢,囑我要好好保管的。我平日里也捨不得戴,只把它細心藏著,今日因為要與相公同行才戴上的。」


  「這個,我只聽說過,卻沒見過。」許落掩飾道。


  既然這銀簪來自傅山,並且他還曾叮囑岑溪兒小心保管,那麼事情便不難猜了,縱是許落現在不能判斷它的品質威能,想來也不可能差了。


  「老頭給溪兒這東西,多少可能帶著幾分表達歉意的意思,拿出來的便是他壓箱底的東西也是可能的……此物或是一件以防護為主的法寶。」許落想著。


  「相公,這簪子很珍貴對嗎?……村裡人說那鬼狼怎都傷不了的,這簪子卻能扎透它,先前你說是因為我那一下恰好扎中了它的命門,我心裡頭,其實是不信的,我扎了那許多下,又不是扎在同一個地方……何況那還是狼身上最硬的頭蓋骨呢,爹說過,狼是銅頭鐵骨的。」岑溪兒突然說道。


  許落料不到她這般聰明,只好半真半假的搪塞道:「這簪子有何神異之處我也看不出來,但是既然祖上當作寶物一輩輩傳下來,或許真有些不凡也說不準的。」


  「啊……那我……那相公你替我保管好不好?」岑溪兒忙道。


  「既然是傳給你的東西,哪裡有還我的道理,我還想說你以後最好日日將它戴在身上呢,沒準它是防身護體用的」,許落笑道,「你且轉過身去。」


  「嗯?」岑溪兒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的轉了身……身後的男人靠了過來,挽起了她腦後的那叢青絲。


  鼻息噴在脖頸上,一片灼熱,岑溪兒垂首不語,耳後一片粉色。


  「這個好難。」許落挽著岑溪兒一頭烏黑的長發擺弄了半天,愣是沒折騰出個模樣來,只好投降。


  「嘻,女人家的事,相公若是會,我才怕嘞。」岑溪兒雙手伸到頸后,手腕一挽一扭,結了一個髮髻。


  「嗯?……這個為何要怕?」許落一邊小心翼翼的將發簪插在岑溪兒手挽的髮髻 上,一邊問道。


  「唔,我跟相公說一件事哦,相公切莫對別人說。」


  先前岑溪兒對春枝說,「我不會說出去的」,結果這才半天,便把先前春枝鬧的那個烏龍事件原原本本的對許落說了一遍。果然女人有了心愛的男人,便沒有了許多原則。


  「最後她還問我是否願意相公娶妾呢。」岑溪兒雙眼彎成了月牙兒,促狹道。


  許落可算是被嚇著了,春枝彪悍的個性,強壯的身影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慌張道:「溪兒你不會真要我……」


  「人家才沒有那般主意嘞,只是……只是被她提醒了,想對相公說,相公這兩年在外遊歷,若是……若是真遇見了可心的女子,要納進來,溪兒也是願意的。只要,只要相公不捨棄了溪兒就好。」


  話說的是大方,也符合俗世里,一般女子三從四德的教化。需知,俗世婦德規矩,可是把「善妒」也算在七出之列的。岑溪兒雖然農家出身,卻把這些婦德守得森嚴,她先前已經犯過一次七出大錯了,如今言行更是小心。


  然而說完這句,小媳婦兒翹首看向自家相公的眼神里,多少還是有幾分期許和哀怨。


  只可惜,隱世修行日久的許落情感經歷太缺,不善觀察這樣的小情緒,並未注意。而且修仙之人歲月長,兩個修士結成道侶,除去感情還有很多其他可能,大多也未必就會廝守終生——像白頭偕老、生死相依、緣定三生這樣的概念,在一生追索飛升甚至長生的修仙世界里,其實是缺乏概念基礎的。


  所以,許落本身這方面的意識並不算強。


  心裡想著自己連能留在岑溪兒身邊多久都還無法確定,許落心不在焉,只敷衍說了一句並未遇見什麼可心女子,承諾長久的話卻是一點都沒有去說。


  加上他神情不定,因而多少還是在岑溪兒心中留了幾分疑慮。


  之後的路程,兩人各懷心思,便都有些沉默,直到岑溪兒發現了路邊兩棵被雪壓倒了的杉樹。


  「若是帶了柴刀便好了。」岑溪兒繞著兩棵杉樹踟躕半天,神情不舍,嘴裡喃喃念著。


  「溪兒這是要砍柴?」許落疑惑道。


  「相公有所不知,咱們這裡天氣寒冷,燒炕,煮飯,用柴的地方多,但是山林卻大多被官府封禁了,砍柴很不容易呢。便如這裡的林子,平日里是不許咱們砍伐的,只有像這樣被雪壓倒了的,咱們弄些回去卻是可以的。」說著話,岑溪兒已經踩到了一棵樹榦上,兩手竭力去掰扯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


  想不到連砍柴都是這般難事,難怪昨夜裡天寒地凍,我來時卻不見她燒著火炕,那麼冷的天,她便是這麼一個人一夜夜的熬著,或許,還得不時冒著大雪去撿些樹枝……


  想到漫天大雪之中,這個小女孩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林中跋涉……難怪她看著這兩棵杉樹,便如同看見了寶貝一般。許落想著便有些心疼了,還有幾分自責。


  「溪兒,不用掰了,你走開些,我來吧。」許落挽了袖子,把岑溪兒拖到一邊的。


  「唔,不行的,相公是秀才公,做這些事會被人笑話的。」岑溪兒抗拒著。


  「又是秀才,秀什麼才哦」。許落對於老道傅山當初給他安排這身份苦惱至極,只好說:「男人都做不了,做什麼秀才?溪兒你再攔著,我可要覺著你笑我沒用了。」


  「不是的,不是的。」岑溪兒見他說了重話,連忙退開。


  許落蹲下身體,將一棵杉樹的樹榦一頭夾在腋下,哼一聲站了起來,不算輕,也不算太重,他畢竟是曾被靈氣溫養過那麼些年的身體,力量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啊……相公,這太重了,莫傷了身體啊。」岑溪兒原以為他也是要去掰幾根樹枝,哪裡料得到他竟是要把整棵樹搬回去,頓時嗔目結舌,復又緊張不安起來。


  「這算什麼。」元嬰大修士又變成那個愛顯擺的普通男人了,也許曾經,他揮手便能蕩平整片山林,卻絕不會去做這般無聊的事,因為那時,沒有這樣一個人站在旁邊看著。


  許落有心顯擺,彎腰又將另一棵杉樹也夾在肋下搬了起來,就這麼,拖著兩棵杉樹大步走去。


  「……」,岑溪兒很配合的給出來一個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的神情,半晌后,才連忙跟上,驚呼道:「天吶,相公怎生得這般大的力氣,這……真沒事嗎?」


  「不重的,你看我哪有半分吃力的樣子。」許落把岑溪兒的驚嘆與擔心都當作是誇獎來聽了。


  嘿,又被誇獎了,許落心中得意,腳步邁得更是虎虎生風,結果一步踩在了一塊冰渣上,猛的一滑……啪……便如上午的岑溪兒一般,許落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夾著兩棵杉樹摔的,這一下比起岑溪兒先前那一下只重不輕,受傷倒是沒有,只是痛,那是真痛,可是眼下情況人已經丟了一半了,另一半怎麼也得撿起來不是?

  「相公……」


  「沒事,沒事,……」岑溪兒擔心的話還沒說出口,許落已經自個兒迅速站了起來,一邊慌亂的拍打著身後的臟污,一邊搶著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啊……唔……」岑溪兒想到早上那一巴掌,面色通紅的啐了一口,「誰,誰要幫你來著。」


  天南第一天驕,空冥許落,這番入世的第一次俗世行走,被一頭狼和兩棵杉樹,虐了兩遍。


  ***

  因為要出門,今天提前更了。以後不是特殊情況,還是按說好的,每晚六點和九點各一章,有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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