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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巴子樑上

  若春沛、瞫夢龍剛到郁水口,虎安宮有人在等,說是有信使從旱路進郁城報信:枳侯巴延嗣病危,請夢龍同夫人一起去枳都,到龍溪口會合。


  若春沛命先返回,待夢龍事畢后再去共氏。


  原來入冬之初,巴延嗣偶染風寒,竟成大病。年老更加思念親人,巴永秋母子三人到了枳侯府,巴延嗣一時興奮,如乾裂的土地下了一場甘雨,病勢居然大有起色,轉危為安,小心服侍十幾日後,已能扶起下塌來。當然他們沒忘記感謝神鬼。


  與枳侯的病情一樣,天氣也從陰轉晴,冬陽出來。大夫鄂仁、將軍巴任、駐平都的將軍巴秀等人來探望枳侯病情。巴任與巴永秋同上祖父。


  聽說巴永秋回鄉,幾位官員的夫人也一起來了,並帶了女兒同來。


  完了正事,男人們辭別,巴永秋留幾位夫人敘舊,又特地邀請關係良好的已故將軍樊軫、鄭瑜的遺霜來同敘。


  這段時間,嫁到枳都不久的瞫瑞之女瞫芳則天天在枳都府中陪伴巴永秋。


  瞫芳之夫馳名,為當地馳氏部族少爺,相貌俊美,性格平和,品行端莊,能讀書,有文才,懂音律,會填詞,多才多藝,算是巴地少有的雅緻人物,時為六公子府文官。


  馳名曾兩次到虎安宮為使,瞫瑞不會武功(當然是按巴國武士的標準,基本的招法曉得),修養偏文,第一次見到馳名,頓生好感,相談甚歡,大喜過望,於是以女妻之。


  這些女人們坐下來,除了家長里短,少不得要有零食。今日的水果中,其中有遠近聞名的荔枝。


  這個時節,已過了荔枝成熟季節,但枳都的巴國貴族有保鮮荔枝的秘法,不知後來是否失傳。


  巴地荔枝,為珍貴水果,《華陽國志●巴志》有「其果實之珍者,樹有荔芰」的記載。而枳都荔枝更是絕品,傳說後來唐朝楊貴妃吃的就是枳都的荔枝。貫通秦嶺的諸條古棧道中有一條是穿越巴山到川東的重要棧道,叫「子午道」,也稱為「荔枝道」,枳地現在仍有一處「荔枝園」的地名。


  荔枝,是一種效果上好的美容產品,看到它嫩嫩的果肉就會自然而然想到女孩兒的臉蛋。所有美人都把留住美麗當作頭等大事,她們感覺失去美麗就失去了一切。美婦人巴永秋也這樣想,連她的還未開放的小花朵也這樣想,特別喜歡吃這種美容水果。以前,每年荔枝成熟,都有人從枳都送批量荔枝到虎安山。正是:

  一騎紅塵美人笑,無人不知荔枝來。


  當然,不會因此累死驛馬,不是巴永秋沒有楊貴妃心狠,是距離拯救了馬匹。同時,枳地還盛產橙、柚、桑葚等,也是巴永秋母女的最愛。


  正吃荔枝,巴任的女兒巴嬋輕聲對瞫夢語道:「妹妹,今冬少有日頭,今日天氣好,我們到大江邊去,如何?」


  夢語道:「冬十臘月,去江邊做什麼?」


  巴嬋悄悄道:「你去了就曉得了,只說願不願?」


  夢語笑道:「願是願,先說了來。」


  巴嬋聲音更小道:「他們在大江邊。」巴嬋年已十五,知了風情,夢語十三餘,漸有所知,輕輕點了點頭。


  巴任夫人笑道:「你兩姊妹在說什麼悄悄話?」


  巴嬋笑道:「妹妹說她好久沒到大江邊去,想去,又怕不準。」夢語看了看巴嬋,巴嬋使眼色,夢語只好默認。


  鄭瑜夫人道:「前幾去了大江,今年水特別枯,平時見不到的大石頭都露出來了。」


  鄂夫人見女兒桂花在身旁端坐,無有多言,若有心事,道:「那是應該去去。桂花也陪夢語妹妹去。」


  聽母親這樣說,桂花只得道聲「是。」


  駐平都的將領巴秀之女巴慧時年五歲,叫道:「我也要去!」哄勸不住,巴秀夫人只得同意去,對一侍女道:「巴慧還小,你要當心點。還有,馳無畏在等我們,叫上他一起去。」


  巴永秋見幾位夫人如此說,便道:「早去早回。莫到水邊近了。不曉得夢龍被雲彤叫到哪裡去了?」


  樊軫夫人道:「還會到哪裡去,除了打打殺殺,還能去繡花?」


  辭別幾位夫人,巴嬋、桂花、夢語、巴慧四個女兒在瞫英、馳無畏等侍衛、侍女數人陪同之下,到了大江,即長江邊上。


  只見大江之上,水位沉降,沙灘暴露,夢語因不習水性,到大江邊來的次數不多,見水面雖不如平時寬闊,仍比丹涪水要寬數倍,心情也為之一快。江中的舟兒,大的小的,長的短的,慢慢行動,感覺有氣無力。


  江水回落,沙灘顯得格外寬敞,遊人不是很多,顯得格外空曠。


  夢語抬眼看,沒有看到有武士,暗想:「姐姐意思是有人在此,哪裡有人?」有桂花一路同行,不便細問,她總覺得鄂桂花什麼都懂。


  迎面吹來的寒風灌進衣領口,夢語感覺有些刺骨,下意識緊了緊衣口。巴嬋在前,不難看出她在尋找什麼目標,夢語在中,其後是巴慧,桂花在最後小心看護巴慧行路,後面是侍者、侍衛。


  沿江水的邊緣,在沙石混雜里約走了約兩里地,到了一片平靜水面的岸邊上。


  這片水面,是一條長約三千餘步、寬約三四十步的巨型石樑將江水分割成兩部分的靠岸的部分,水平如鏡,當的人稱為「鏡湖」;石粱外面則江濤滾滾。分開江水的這條長長的石粱,稱「巴子粱」。


  鏡湖上,一群白鶴在繞湖饒梁而飛,有十幾隻停在石樑的下水方向的盡頭,有的引頸鳴叫。


  若是平時,像今日這樣的太陽天,水位又如此低,巴子粱上會有不少的遊人,因為之前有幾隊舟師在此訓練,便將遊人趕走了,只剩下光禿禿、冷冰冰的長約1.6公里的石粱。


  鏡湖上停了數只水師的舟兒,是剛才訓練之後留在這裡的。瞫英上去交涉幾句,舟師武士同意送他們過鏡湖到巴子粱。


  夢語、巴嬋最先登上了石粱,才聽到冰冷的江水之中發出聲音,數名男子正在拚命向對岸游去。


  夢語道:「這麼冷的天,江中是舟師在練嗎?」


  巴嬋道:「應該是。並不只有熱天才有戰事,若是冬天,舟師武士落入水中,如不強練,只能凍死了。」


  從石粱的中部上去,夢語們身後,是侍女,再后是一隊幾個部分混合的侍衛。


  瞫英見巴慧的護衛年約二十,身長八尺略余,眼若星辰,唇若抹朱,腰細膀寬, 相貌堂堂,慢行之中也見虎虎生風,尤其是那雙眼晴,若是女人,可用最美麗的詞語來形容,生來便是為讓女人看的和看女人的,唯有一點不足,上嘴唇有點小缺,笑道:「兄弟,看你形象,你是馳無畏?」


  那人笑道:「我知你是虎安宮瞫英。我正是缺嘴馳無畏。」


  瞫英不好意思笑道:「我不是這意思。你看,我臉上也有麻子。」


  瞫英腿粗膀粗,體格健壯,五觀周正,但比夢龍稍瘦,也比夢龍稍矮,這對叔侄看上去倒像是親兄弟,可以想象老寨里也不缺營養。


  瞫英小時得過天花,差點沒命,其父瞫瑞是虎安山最高明的醫師和祭師,也未能保全兒子沒有留下麻痘,數量不是奇多,分在鼻翼及兩顴幾處,也不十分搶眼,但算得上是個特徵,因此有人給他取了個綽號「花面虎」。當時,有麻子的不在少數,但有麻子能加一個「虎」 字的,卻是極少,並無一絲貶意,相反是一種看重。


  在母老虎一般的母親管教和軟弱的父親教導下,瞫英性格隨和,為人正派、忠誠,最守規矩,這一點瞫玉最喜歡,是虎安宮的侍衛頭目之一,經常陪同虎安宮主人尤其是女主人外出。


  瞫英以勤奮有名,這點像他不知疲勞的母親。要說習武的天份,他無法與瞫夢龍相比,也在其故兄瞫同之下,但多年堅持不懈的勤學苦練,其武功在瞫氏僅次於瞫慶、瞫夢龍,同瞫丁在同一個高水平之上,其無鞍馬上的功夫在全境內與夢龍數一數二,是有名的武士。


  馳無畏道:「母生的,無所畏。怎麼沒見你家公子夢龍?」


  「一大早就同樊雲彤去了」。


  「瞫丁也去了嗎?」


  「自然去了。」


  「上次在夷水,我同巴秀將軍在離他們不遠處,見過他們殺敵。」


  瞫英道:「可惜當時我沒在場。」


  馳無畏笑道:「楚國名將多的是,早晚殺一個才放心。」二人大笑。


  聽後面大笑,幾個女子俱回頭來看。馳無畏喝道:「看前面!歪腳了哪個背!」


  鄂桂花喝道:「吼什麼吼!膽都給你嚇破了!」


  馳無畏見鄂桂花身材偏豐,唇不施朱而紅,眉不描黛而翠, 眼如杏核,臉兒圓潤,膚如水嫩,形貌十分嬌好,頭上有一支什麼花形的玉佩飾,身穿淡黃色錦段,身段優雅,光彩奪目,態度穩沉,舉止嫻雅,再加比其他幾個女子年齡稍長,女性特徵更加突出。恰是:

  此花元屬玉堂仙,暗淡輕黃體性柔,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馳無畏暗道:「絕了!」一時懵住,眼神打不了轉。


  瞫英笑道:「沒有吼,是讓你們仔細看路,石頭不平,防摔了。」


  眾女轉頭行路。


  瞫英見馳無畏情形,心中暗笑:「有一次議夷水戰場上的英雄,瞫丁說巴秀將軍有一侍衛,武功高強,雖是嘴有點缺,綽號兔嘴虎,卻很討女人喜歡,看來真還是個喜歡女人的。」


  十幾名武士翹首向對岸張望,身旁堆了一堆衣衫、佩劍,對新上石樑來的人沒有興趣關注,只有個別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夢語眼尖,見一把佩劍鞘上有虎安宮虎賁的鷹頭伴白虎頭雙頭圖案,道:「哥哥在這裡嗎?」正定睛看江中的一武士回頭,見是夢語,忙道:「原來是你們來了,公子他們在比游水。」此人是虎安宮的侍衛,來自瞫氏老寨,體毛髮達,人送綽號毛毛蟲。


  夢語驚道:「這冷的天!」


  只見江中有五人赤身剛游到對岸,並不上岸,當即轉身向這邊游來。


  人在水中,距離也不近,夢語看不清哥哥夢龍是哪一個,只見得五人揮動手臂,如快頻的漿兒。


  夢語對巴嬋道:「哥哥水性一般,可能是最後面那個。」


  巴嬋道:「最前面那個像是紅面虎。」


  夢語笑道:「你怎看得清?」


  巴禪有些嘲笑的味道笑道:「你看水中,就像一條紅鯉魚過來了。」


  鄂桂花明知是說與她聽,便道:「這冷的天,又在拚命,哪一個不是面紅如丹?」


  巴嬋意味深長笑道:「我自然是沒得姐姐的千里眼了。」


  桂花笑道:「少說這些!不想吃鍋巴,你也不到灶邊來轉!」


  此時瞫英轉了幾步,到了夢語身後,道:「最後面的是瞫丁,他前面的是夢龍。」


  夢語睜圓眼看,果然不差,又叫道:「你們看,拉開了,第一個果然不是紅面虎,第三個才是呢。」


  鄂桂花笑道:「我早看清了。第一個是鄭戎。」說完朝巴嬋懷有調笑的看了一眼。


  說話時,水中五人越來越近,其中三人一前一後相距四五人身長接近了岸邊,眾人大呼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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