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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尷尬的約會

  話說回頭,補敘前兩天的事。當時,瞫夢龍、樊雲彤出了虎安宮,慢走慢行,一路之上,或是草甸連片,或是山川險要、溝壑縱橫,或是綠樹成蔭、花草奇異,景色之迷人,語言所不能詳盡。心情也如陽光一般燦爛。


  這一日下午,進了萬風林海,果然是層層疊疊的鬱郁蒼蒼,望不到盡頭。


  到了一個去處,樊雲彤仰望,松綠柏翠之間,一行石級依山而上。


  夢龍道:「此處夫子,多有見識。」


  雲彤道:「如此美境,也被斯文所誤。哥哥自去拜訪那夫子。」


  「今日一路都是山路,未曾歇腳, 隨從多有勞累,短暫休息也好。」這話雲彤不好拒絕。


  步上石級,才看清有一個院落,仰看前庭大門上有幾個大字,雲彤猜想是「林雲觀。」正在看那幾個篆字,突然,一人在大門首下喊道:「夢龍,我們等了多時!」


  夢龍上了幾步石階,才看清是虎安宮侍衛頭目瞫英,妹妹夢語站在他身邊微笑,侍女如雲在她身後朝這邊打望。


  夢龍驚道:「你們怎在這裡?」


  原來,在瞫夢龍、樊雲彤出來的頭天晚上,瞫夢語得知哥哥要陪樊雲彤遊樂,心中想到:「如能與他們同去,就太妙了」。轉而一想:「若是直說,父母定然不準;哥哥說他們必定會到林雲觀去見杜夫子,不如想個法兒去林雲觀」。心生一計,去對夫人道:「母,上年去林雲觀,杜夫子說:讓我今年的這個月去找他,解除一場災禍。」夫人想了想道:「我怎麼記不得了。」「你當時在專心看他的什麼圖畫。」「是不知什麼圖語刻的《山經》。夫子說有什麼災禍?」「夫子沒說。」夫人道:「去請瑞爺爺解了就行了。」夢語沉默,夫人又道:「杜夫子是個高人,那你還是去。這幾日鄭大夫在草原,多部族來送物資,時有女人同來拜訪,諸多事情,我不能陪你去。」說話間突然有點悟了,看著夢語眼睛道:「是不是聽說了樊雲彤要去林雲觀?」夢語故作驚異道:「他這幾日要去林雲觀?那我下個月再去。」夫人笑道:「我只是胡猜,看你一驚一乍的。這種事耽擱不得。」夫人令瞫英率幾名侍衛陪同。


  樊雲彤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見瞫夢語在上邊看著自己含情脈脈微笑,也有點吃驚。只聽瞫英道:「我們護送夢語來有事,早就到了。」


  杜清漣聽報公子到,迎了出來。眾人進了學舍,雲彤見院落雖然不大,卻是古樹聳天,建築古樸,別有情調。


  侍從停步,兩公子邊進房間,杜清漣邊道:「請二位公子到書房一敘。」聽他這話,夢龍便知是母親想要請他勸說樊雲彤留在草原避禍,因此讓瞫英先作了鋪墊。


  樊雲彤道:「多謝夫子!可惜我最恨書房。家國有難,壯士應提劍上戰場,不是進書房!你二位自便。我去四下看看,這裡風景不錯。」


  夢龍見他如此說,眼看杜清漣,見他像沒聽明白一樣,知道樊雲彤說一是一,不可強留,笑道:「也好,省得你看不順眼,一把火把杜夫子的書房也燒了。」


  樊雲彤說完就已轉身,杜清漣道:「我來領路。」


  夢龍道:「不用,他向來來去自在,外面有人陪就是了。我有些事要向杜子請教。」


  杜清漣叫來一男人,年約四旬,背有點駝,對他道:「果由,你去陪樊將軍。」此人姓果,是以前果五源派來服侍一心要到這裡來住的果氏的一個長者的,把那長者送去了另一個世界,如今自己年紀也漸大,再加杜清漣適時到了林雲觀,便在林雲觀中負責統籌起居雜事。


  果由正要離開,想起件事,道:「萬風寨讓人送來了幾名女子,如何安置?」


  杜清漣、夢龍未及言,雲彤先道:「我不需要侍寢的,全送給哥哥。」


  夢龍笑道:「全送給枳都同來的幾個兄弟。」


  果由陪雲彤,正在想從那裡看起,瞫夢語、如雲、瞫英和兩名虎賁在不遠處看見,走過來。夢語對雲彤笑道:「我陪你!」


  樊雲彤看了她一眼,沒有口頭語言,也沒有肢體語言。果由在前,雲彤、夢語并行在中,瞫英四人跟在後面。就在院內外隨意看景。


  見果由說話得體,樊雲彤突然指了指他的駝背,對夢語輕輕笑道:「那裡面裝了不少貨。」


  夢語差點笑出聲來,掩了掩口,也輕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時時跟在杜夫子身邊,自然裝的是學問了。」


  二人以為聲音小,卻見果由轉身笑道:「只是一副臭皮囊。」二人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到了整個林雲觀最後面的石壁處,有一幅傳說是巫咸天師布下的八卦圖,圖形較規矩,八九不離十,深如刀刻。幾人並排觀看。


  樊雲彤驚道:「這幅圖誰刻的?」


  果由道:「這不是誰刻的,是天生的。」


  雲彤連連道:「難得難得,只有神仙能做了。」


  夢語笑道:「還好枳都將軍府中只有老子像。」果由、瞫英不知其中有故事,雲彤道:「要是有這幅圖,估計整個枳都都被我燒光了」。


  看完,繼續看其他地方,夢語的心思並不在境致上,樊雲彤卻假意不知。夢語突然感覺曾經在一起不用思考、無話不說的年齡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到了林雲觀中唯一的一口泉水井旁,離井不到二十步,有一顆大松樹,樹圍要五六人才能環抱,皮糙有裂痕。


  雲彤駐足,果由指道:「那顆樹是澹子親自栽下的,是這裡最古的樹,稱為初陽樹。」


  雲彤抬頭看了看樹頂上的鳥窩,低回頭,眼前一亮,發現樹下有一隻與眾不同的巨龜,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有點心喜,幾步竄過去想看個仔細,結果它在睡覺,想要飛起一腳,覺得不雅,一個縱步,從龜背上跳了過去,在初陽樹樹皮上輕輕拍了一掌,樹上歇腳的鳥兒亂飛。夢語站在原地未動,靜觀他如何動作。


  雲彤轉身,左腳一墊,右腳輕輕踩過龜背,那龜仍未醒來。回到泉處。泉眼在一個松木柱茅草尖圓頂的軒里,名為「風林泉」。


  夢語調侃道:「將軍,何不稍歇?」


  「不累。」


  夢語笑道:「你當然是不累。」雲彤明白這話的雙重意思,便道:「也好!」


  見夢語、雲彤二人要在井邊說話,瞫英對果由道:「哥子,麻煩去端幾盞茶水來。」


  雲彤道:「不用茶,就找個扯水瓢兒來,泉水最好。」


  果由別了一聲去了,瞫英、如雲與兩虎賁退離十五六步。


  一會兒,果由送來一隻梨木製的長把扯水兜兒,瞫英道:「送到離開!」果由道:「不敢稍留!」


  樊雲彤接過扯水兜兒,彎腰從井中取了水,對夢語道:「喝不喝一口?」


  夢語笑道:「我不渴。」站在原處未動。


  樊雲彤喝了幾口井水,點頭兒道:「水甜。」順手將扯水兜兒還給果由,果由轉身離開。


  夢語、雲彤相視笑了一下,誰也未先開口,各自低頭,假意看井中的水冒小水泡。


  靜了一時,夢語只好搭了一個飛白:「記得那年冬你們在大江上比游水,那個鄭戎是不是在枳都山上同你打架那人?」


  雲彤抬頭,笑道:「正是他,不打不相交。」


  夢語點點頭,道:「他同巴嬋姐姐怎麼樣了?」


  雲彤質疑道:「你會不知?他們要成婚了。」


  明知故問並不是高明的交流方式。二人均不知說什麼為好,胡亂找些話題。


  樊雲彤本是說話不過腦子的人,此時在這個女子面前,因為有了兩人母親定下的枳都山之約一事,反倒不自在,他也弄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一邊回話一邊想:「同她在一起,與同鄂桂花在一起,有一點明顯不同:同鄂桂花在一起,不論說什麼,甚至是爭吵,都可以毫不顧忌,就算是後來因鄂仁投了六公子,自己拒絕了鄂桂花的婚事,再見了鄂桂花,仍可以不假思索地說話,哪怕是相互間的譏諷打擊,也沒有過今日這般的拘緊。」


  越這樣想,越不知說什麼,問一句,應一句,樊雲彤居然有一點想要快點結束的想法。但眼前這個女子美麗得無以倫比,樊雲彤也不由心中暗贊:「她美麗得足以讓任何男人停止心跳。」不免心中又有些咚咚然跳躍。


  如果說瞫夢語的不自然有少女的羞澀,畢竟這是在明確特殊關係后的第一次單獨見面,還情有可原;樊雲彤的不自然就顯得有些做作,或者是因為鄂桂花——瞫夢語這樣想——但她不想計較這一點,因為從知道樊雲彤拒絕鄂桂花那一刻起,她對鄂桂花就不再有敵意,也沒有歉意,更何況,樊雲彤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樊雲彤。


  想到這裡,瞫夢語投石問路:「桂花姐姐過得怎麼樣?」


  樊雲彤與鄂桂花以前的事,在他們幾個從小交道的夥伴中並不是秘密,雲彤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情景下問鄂桂花,也不想涉及這個有點尷尬的問題,又不知如何作答為妥,道:「你知我是什麼人嗎?」


  瞫夢語無數次回想過眼前這個男人的英姿,卻從未真正想過他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不需要去想這個問題,英俊、瀟洒、忠誠、耿直、武功超常,對巴國女人來說,就足夠了。


  見她不答,雲彤道:「我是一個冷血殺手!」這是鄂桂花曾經說他的話,夢語心中顫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何意思,乃笑道:「我看你是熱血殺手。」


  隨後,兩人用了大量時間討論瞫氏境內的風光、天氣,甚至還討論了對巴楚戰事的看法,顯然這一點並不是瞫夢語擅長的,僅僅是為了不冷場而刻意引出的話題。


  兩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無話找話,甚至有些尷尷尬尬的站立著過了半個多時辰,兩人心中都有些不自在。


  夢語暗想:「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卻格外拘謹。」有一時間想發笑,又對這次約會對方的冷靜、甚至自己的冷靜感到有些失望,但她仍然很滿足,這層窗紗總算是被母親捅破了。


  有人來請用食,方才自然而然結束了這一場本可十分愉悅卻不太自然的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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