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生吃虎肉
這日,谷母又找來萇舒。
進了房,見過禮,谷母請萇舒坐在自己的對面,中間隔一張木幾。几上除了水、果子,還有一陶豆的炒豆。
谷母依然是習慣的姿態坐著,美麗的雙目盯著萇舒:「我先前對你說,幾日後便送你們出夢幻谷,但我有一個武士,是我們的第一勇士,這次必須要出谷去的。半個月前,他在打獵時不小心被同伴的劍所傷,至今未痊癒,反而越來越嚴重,時冷時熱,只好推遲數日。」
萇舒感覺她的眼神越來越勾魂,就像要把自己看死一樣,不動聲色。暗想,真是想來什麼來什麼,心中一喜,萇舒道:「谷母何不早說,我早年便從覡師習草藥醫術,且常出門在外的人,行囊中都備有藥物,量他那點小傷,有何難處。」
谷母大喜:「那就有請給他醫治。若是醫好,我有重謝。」說完,溫柔地看著萇舒,萇舒這次當然要適時投桃報李。
谷母曖昧地輕輕笑了一聲,起身來,整了整衣衫,萇舒感覺她是故意牽了牽自己的胸前的薄衣。
谷母領萇舒穿過一條石子鋪的小路,到了一間草房。門裡的一個男子聽她喊,出來迎接。
萇舒進屋一看,那武士躺在一張木塌上,服侍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旁邊干著急。
萇舒近前細看,發現受傷的這個武士,體格比度群芳和蘭回還要雄壯,個頭比度群芳差不多,相貌自然比不上度群芳,額頭上有一個不大但顯眼的像鹿的紋身圖案。
原來,他是傷在右邊大腿之上,劍傷已合攏。
萇舒彎下腰,探手撫試受傷武士的額頭,果然十分滾燙,輕輕壓了壓傷口周圍,起身笑道:「這是傷口收得快了,外面看起來好了,裡面卻還在化膿。小事,小事,只是,你要受點苦。」
聽他這樣說,谷母連連喜道:「小事就好!小事就好!這幾日,我生怕他有事,瞌睡都睡不好。」
那武士伸雙手施了個禮:「恕小子不能起身行禮!只要保得住這條腿,受些苦,又何妨!」
「需用小刀,切開傷口,擠了膿血,拔出膿頭,再施草藥,數日就好。」
那武士笑道:「這有何難?把刀刀拿來,我自己劃開便是。」
萇舒急道:「不忙,不忙,刀子還需用無煙火燒過。還有,準備點乾淨的布、乾淨的水。」
谷母對一個服侍的三十餘男子道:「斑鳩,去取來。我房裡有乾淨的冷開水。」
那人領令,轉身出門,等了一會兒,就拿了一把還有些發熱的小青銅刀子、布,還有一個裝水的小陶器來。
萇舒道:「讓我來。」接過刀子,在那武士傷口之上橫、豎各劃了一刀,膿血溢出,一股腥味。
萇舒在傷口四周擠壓數次,用乾淨布沾水洗凈傷口。
整個過程中,那受傷武士一動不動,面無痛色,彷彿不知道疼痛,萇舒自己反而額頭上出來幾顆汗水,暗暗佩服,道:「膿頭出來了。你等收拾收拾,不要近那傷口,我去拿些葯面面來。」
出去一會子,萇舒取來一包黃黑色的葯面,敷在傷口之上,包上粗綳布。
受傷武士輕微動了一下傷腿,道:「陡然輕鬆多了。」
谷母連聲道:「多謝多謝,今日請你眾人海吃山喝。」
萇舒假意推辭:「多日的打擾,無以為報,這點小事,何足為謝。還要再換幾次葯,到時我再來。」
谷母、那受傷武士、服侍的人多謝不提。
果然谷母作東,直到當日酉時才準備好,在她居住的木棚中擺開場子,宴請客人。
萇舒第一個進了房門,看見谷母端坐席上,表情嚴肅,暗道:「出門看天色,進屋看臉色,說是請我們吃喝,她那臉色咋不大對勁?」硬氣頭皮向她施禮,谷母示意客人入坐。
飯晚必有好菜,眾人亂鬨哄搶了入座,雖是喉嚨里伸出爪爪,谷母未發話,不敢輕動,更關鍵的是面前的地面上一塊長長的木板上只有一個大盤子,裡面是一大坨帶血的紅肉,肉上插有一把短劍。
萇舒、存溫坐在離谷母最近的地方,見盛肉的青銅盆子,上有「虎食人」圖案,正是虎安宮中被盜的超級寶貝之一,按捺住心喜,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會意,先觀察觀察。
青銅盆子旁邊有一個陶尊,上面是「蛇食虎」圖案,那老虎的頭已被大蛇吞入口中,四肢、尾巴應是在亂擺動,萇舒心想:「巴人常見的是虎食人尊,這裡卻是蛇食虎尊。」心中有種不祥之兆。
再看盆中血淋淋的生肉,萇舒暗想道:「難道他們還在茹毛飲血?」有點想吐。
萇舒掃了一眼,見其他人比自己還要納悶,不像是來作客,倒像是來受審,只有木莽子仰頭盯著屋頂,不知他在看什麼。
眼神到了谷母坐的主位一方,見她一眼不眨看著自己,萇舒分辯不出是溫柔的眼神還是兇惡的眼神,想了一想,上前拿起短劍,割了一小塊生肉,放入口中,使個勁吞了下去,感覺要吐出來,忍了回去,抹了嘴邊的鮮血,笑道:「這肉好吃。」
這時,谷母才喜道:「這是今日才專門去打來的,是母族寨招待貴客的最高禮節。平時,我們也只能一年吃三次這樣的生肉,還要舉行隆重的儀式。」
眾客人從聽說今天有酒肉時就開始流的口水一下子乾枯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並不是沒有吃過生肉,但是今天這場合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萇舒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跡,明顯是在討好谷母,當然不全是為了她徐娘不老的美色,道:「是什麼肉?」
谷母冷冷道:「虎肉!」
客人們聽說是虎肉,小吃了一驚,但並沒有達到谷母想要的立即嘔吐的效果——這一隊巴人,真正的白虎神後人幾乎沒有,而且他們認為「白虎非虎」,就如「白馬非馬」一樣。
谷母沒有太滿意,但戲還得接著演,於是道:「生吃虎肉,是我們的規矩。以前,不僅生吃虎肉,還要生吃白虎人。」
客人們這才真正吃驚了,連莽子木瓜也明白是落到仇家的地盤了,只是不明白前些天為何還招待得那麼周到。
客人們現在的表情讓谷母很滿意,似笑非笑道:「我想看的,就是你們白虎巴人恐懼的表情!放心,人肉細嫩,但並不好吃,我們已幾十年不吃白虎人的人肉了,只吃他們的神!」
朴溫知道逃不過要吃了,鼓足勇氣道:「谷母,我們也先舉行個儀式,如何?」
谷母冷笑道:「就是要讓你們的白虎神曉得不舉行儀式,他的正的、歪的子孫們也敢吃他的肉!」
萇舒感覺她露出的雪白的牙齒比虎牙還要尖利,當然也要美麗。
入鄉隨俗,何況弄不好要喪命,萇舒眼神示意朴溫,朴溫懂得起,上前吞了一塊生虎肉。其他人也開始上前吃肉,谷母的臉色開始明顯好轉。
客人排起輪子割虎肉吃,各吞下一塊,真心不想再吃。
谷母看客人沒有想再吃的意思,伸出手掌「啪啪」拍了兩下,度群芳、木莽子以為是開始上酒,卻是五名少女進來,除了三點上有樹葉遮住,差不多赤身裸體,客人們面紅心跳。
不等客人想明白,她們開始在谷母左方的空處跳起舞蹈,唱起歌來:
白虎白虎,強奪我土。
占我河流,掠我鹽滷。
殺我男人,虜我婦孺。
今日擒來,上我刀俎。
生啖爾肉,嚼碎爾骨。
子子孫孫,中我毒蠱……
歌舞很短,客人們還沒聽明白,當然也聽不懂,已經結束了。
谷母「噓」了一聲,從房外跑進來一隻黑白花色相間的小狗兒。谷母說了一句客人們聽不懂的話,那狗兒卻顯然聽懂了,爬到虎肉前,開始吃虎肉。
客人們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更不敢動作,就像被使了定根法一樣,靜靜地看那狗兒吃肉,同時感覺胃中的酸水向喉嚨里涌。
不多時,估計那狗兒吃飽了,抬起頭看谷母,谷母又叫了一聲,那狗兒又開始吃。
一會兒,狗兒又抬頭看主人,一副乞求的眼神,谷母喝了一聲,狗兒又開始吃肉。
客人搞不懂主人要幹什麼,心中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
那狗兒吃得越來越慢,突然,「哇」一口吐了出來。谷母笑了一聲,那狗兒看了看主人,慢慢出了房間。
谷母道:「虎肉,連狗都嫌難吃。便是裝過虎肉的盤子,也不吉利,全要火化。」又對幾位少女叫了一聲,她們上前來收拾。
萇舒眼見一件夢寐以求的寶物要化為水,終於忍不住伸手戰抖抖一指,說道:「那……盆……」
話未說出完,谷母笑道:「你是想把盆子里狗兒吃剩的虎肉吃完?」
萇舒感覺又要吐了,道:「多謝,用夠了。」
幾位少女已將吃剩的生肉取走,簡單清掃了戰場。
客人們以為就這樣結束了,沒吃飽不打緊,再來什麼新花樣才更可怕,都希望儘快結束這頓晚餐。
又是還沒想明白,外面進來一隊人,卻是送上各種冷盤、熱菜、酒、餐具。
這時,客人們才想明白了:剛才吃生虎肉就是他們的儀式,現在才開始正餐。雖說是來得有點怪異,來了總是歡喜的,大口開吃。
這一頓飯,吃到天黑盡。
酒場合里的許多趣事,不細說,只說度群芳、木瓜二人,多日不聞酒味,見安排得如過節一樣,如何吃得不高興。
群芳恰與蘭回鄰座,見他若有心事,滴酒不沾,端起栗木剜的酒缽,道:「蘭兄,好象不高興?這酒與外面的味不太 相同,來,我敬你!」
「我不喝酒。」
「哪有武士不喝酒的!」
「我就不喝!」
度群芳自討了個沒趣,酒興頓減,過場式的喝乾了幾缽,已有五六分醉意,對另一側的木莽子道:「吃飽沒有,我們走!」
「哪裡去」
「去屙尿!」
木莽子扯了一塊半生不熟的野雞肉,扯了骨頭,幾口吞了。
度群芳道:「你應該多吃生肉,我看你身上毛少。」
「我可不想做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