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血色密令
卻說夫人想起一件往事:
有一年冬,行人若春沛家中小宴,幾位夫人相聚。
宴會開始之前,夫人們聊天。虎安宮文史官虢昌的夫人對若春沛大夫人道:「你說要我家老頭子給你寫幾個字,你好做在鞋子里,我記得讓他寫了,帶來了。」
虢夫人說完,取出一張蠶絲布條,上面有幾個字。
若夫人接過蠶絲布條,看了看,道:「浪費了好絲。我不識字,只是拿來依樣綉上。不知讀什麼?」
虢夫人道:「老夫子說讀作『冷少一點』。」
若夫人道:「冷少一點,這個意思最好。」
虢夫人笑道:「這有什麼好!你要是喜歡,還不簡單,我讓虢翰給你多寫些就是,反正他也喜歡你做的鞋。我家老夫子交給我時,還笑說,若是在上面再加上虎安伯的印信,休說冷鬼,就是再多惡鬼,也要避而遠之。」
瞫夫人笑道:「什麼好東西,給我也看看。」
若夫人雙手送給瞫夫人巴永秋欣賞。
當時,夫人們還講到過當地一個小部族裡有一個風俗:做衣或是做鞋時,會在裡面加一個祈福的小物件,以示吉利。這布條兒,就是祈福的。
回想到這裡,瞫夫人暗想:「難道若春沛夫人是那個部族的?會不會是我想多了。」
又仔細看了一會兒,特別是再次看那兩方徒手畫上去的虎安伯印信,記得當時布條上並沒有這兩個圖案,顯然是這才加上去的。
想到這,瞫夫人恍然大悟,急去見瞫伯。
自從被軟禁,虎安伯瞫玉每日里無所事事,以在房裡發獃為主業,最大的樂趣是與馴鷹逗玩,以及與虎安宮裡的閹人存燾和小矮人兩個廢人逗樂子。
夫人屢勸丈夫出房活動,方才偶爾出房一次。
這時瞫玉正在房裡發獃,夫人進去,道:「給你看一個東西。」
瞫玉接過從相月紅的繡花鞋子里取出來的布條,看了看,道:「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這是若春沛送進來的。」
瞫玉吃驚,起身道:「他讓誰送進來的?寫的什麼?」
夫人道:「誰送進來的,你不用多問。上面的字,寫的是:冷少一點、冷少一點。」
瞫玉道:「是何意?」
「你看,上面還有兩方手畫的虎安伯印信。若我料不差,是若春沛在做什麼,但需要虎安宮的手令,並且是要兩封。」
瞫玉想了想道:「若你會意錯了,怎麼辦?」
「若會意錯了,就當沒有這回事。」
瞫玉有些擔心:「還有,如他真在做什麼,若是失敗,大事更為不妙。還有,會不會是相善讓他來試探?」
「依我看,若春沛一踩九頭翹,很可能是兩頭耍滑。可是,就算他不幫虎安宮,但也會為自己多留一條後路,以防萬一。
「本來,指望枳都、江州會主持公道,現在看來,已經被相善打點好了,如今唯有自救。似這樣猶如行屍走肉,還不如一死。
「若春沛多智,他做事,向來三思而後行,他既然敢做,必有幾分勝算。
「常言道:犬急還要跳牆,雞怒還要啄人,何況是人?與其目今這樣,不如拚死一博!」
「你所言,至為有理!此事當如何處之?」
「他既然是要虎安伯之令,就給他!」夫人巴永秋希望意志消沉的丈夫勇敢一回。
「這倒不難。存燾不獻印符,相善並未敢強收,只是所有發出去的令書,均是他親自看了再拿來存燾加蓋印信,又當場拿走。可問題是,就算寫了,又如何送得出去?」
「這個你也不用管。既然能送進來,就能夠送出去。」
「好。只有你來寫。」
瞫夫人找來細絹,咬破右手食指,用巴國文字元號寫了兩封血紅的短令,令存燾偷偷取出高級青銅製印符,加蓋上虎安伯印信。
這枚青銅印是當年巴國主專為虎安山一代雄主瞫武子制的,表示君主授權,啟用后,封存了原來使用的陶璽。
別小看封存的陶印,是早期巴人的重要物件,據說在著名的長陽香爐石巴人遺址出土的兩方陶璽,是目前發現的最早的陶印章,屬西周甚至更以前的時期,其用途疑為陶器的鈐記。
又過幾日的早上,漂亮聰明的小女孩相月紅來見夫人,道:「今日我又要去看二祖母,叔父(註:相美)說點都不行了。」
瞫夫人巴永秋道:「新鞋幹了,你換了去。你看你,一個女孩兒,腳板要翻天,才穿過三日,就有一處綻線了。我粗粗的縫了一下,你過路去找若婆婆拆了縫過,只有她才還得了原樣。」
夫人幫月紅換了鞋,送她出了溫香園,道:「一定記住:先去把鞋縫好,不然那口子越穿越大,不是要吃飯,怕是要吃人了。一定!一定!」
相月紅應了一聲「一定」,轉身跑了。
相月紅出了虎安宮,記得瞫夫人之言,先去若春沛家中。
若春沛妻自從上次將密信送進虎安宮,天天盼迴音,心中七上八下打鼓兒。
此時,見相月紅與孫女培花進來說新鞋綻線了,又擔心又心喜,道:「快脫下來,我給你補上。」
邊為相月紅脫鞋,若夫人邊道:「培花,去把你的鞋取一雙來,給月紅先穿一腳,一會子就弄好。你們先出去玩會兒。還有,去讓小爺爺請虎安宮的爺們喝茶稍等。」「小爺爺」,指若春沛之弟若春厚。
原來是,每次相月紅出虎安宮,都會有兩名以上的侍衛送她回相府,然後接她回去,均是相善的要求,本來路程不遠,防止她在路上出事。
因相月紅常到若春沛家與若培花玩耍,故侍衛並不疑心,樂得享愛些好茶水、好飲食、好果子。
不大會兒,若春沛夫人取出密令,再縫好鞋子,喊相月紅來穿上,送她出了門。
沒過多久,相善大夫人去逝。
瞫夫人巴永秋在侍衛嚴密陪同下出了一次虎安宮,完畢弔喪之禮便被送回去。
且說若春沛得了瞫伯之密令,既加緊行動,又格外小心,暗暗尋找良機,並不急於求成。
這一日,送相善夫人回丹涪水峽門口相氏部族安葬,虎安山大巫師瞫瑞、虎安山行人若春沛、文史官虢昌等人送出數里后返還虎安城。
回來途中,到了一處歇腳的木草亭子,若春沛令停下竹木滑竿,休息片時。
見虢昌的滑竿從後面過來,若春沛令人請他也來稍事休息,又令心腹若柱率幾人防止其他人靠得太近。
相互施了禮,若春沛先笑道:「多日未單獨會面,老兄在家做得好事啊。」
虢昌笑道:「自從相大夫專事,怕他疑忌,因此少與若大夫來往。老夫在家做得何事,大家都知道的。」
「且不說這個。我有一病,請老兄幫我看一看。」
虢昌笑道:「我並不懂醫,不過願意洗耳恭聽。」
「最近,我有一件小小的麻煩事,需要請一個人幫忙。我想請教:依老兄的見識,他會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