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虢昌使楚營
楚軍暫時未發起對最後一個堡壘虎安城進攻,虎安宮有了喘一口氣的時間。
虎安伯瞫玉停屍在虎安宮中,秘不發喪,瞫夢龍回到家裡,向父親行了大禮,來不及傷悲,立即召集文武商議對策。
瞫夢龍面容疲憊,道:「生死存亡,茲事最大,各位還有何計?」
中卿若春沛道:「楚軍不急於進攻,是他的口袋還未紮緊。」
紅面虎樊雲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二哥,不用多說,只須與楚軍決一死戰!」
龍勝將軍木莽子道:「車戰曾是楚軍的強項,晉、楚兩國邲之戰中,出盡風頭,屈容準備了不少戰車,還故意送來十輛,自然是要到草原上來表演。驕兵必敗,我軍排奇兵,布奇陣,與他大戰。」
枳都將領鄭戎笑道:「我料,到時,夢龍兄還有一支奇兵攔腰衝刺。」
瞫夢龍笑道:「我等的雕蟲小計,哪裡瞞得過鄭將軍啊!」
時間緊急,眾人各說要點,新的虎安伯瞫夢龍最後道:「集諸位的一些想法,我已有成算。傳令:
「其一,從各余部中選拔武功最高的武士六十三人,補足虎賁武士為一百人,每隊十人,其中一人為頭目。再在十人中選兩名最強的武士為左賁、右賁。虎賁為前鋒敢死隊。度群芳為左賁、母青山為右賁,楚畏、蘭回等八人為頭目,急速演練。」
枳都將領鄭戎道:「志戎甘願為敢死勇士,血灑草原!」
瞫夢龍施禮謝道:「多謝兄長,與我虎安山共存亡!」
「不必謝!我若戰死,死得其所,並將羞死巴遠安、鄂越等無能之輩!」
瞫夢龍繼續下令: 「其二、瞫英為馬卒左賁、鄭驄為馬卒右賁,依計行事。
其三……」
正在此時,報說楚軍來使。
紅面虎樊雲彤怒道:「報什麼報!直接刺了便是!」
中卿若春沛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看他說些什麼。」
瞫夢龍令傳進虎安宮。
楚使昂首進入虎安宮,大聲叫道:「奉楚大將屈容之令前來送勸降書!」
樊雲彤大怒道:「你以為赤龍劍不利否?」
若春沛又勸。
有人接過書來,交與瞫夢龍。
瞫夢龍看也不看,一把扯碎,扔於地上。
樊雲彤叫道:「來人,拉下去了剝了他的皮,塞上乾草,做個皮草人!就像共公子待楚使一般!」
武士兩人沖將上來。
楚使大笑道:「我若怕死,就不會還敢充當使節!堂堂虎安宮中,幾員巴國大將,尚懼楚國一介小卒乎!我死何惜,只可惜死在一群蠻子手裡!」
瞫夢龍奇其言,道:「退下!」武士退出。
樊雲彤道:「我也素敬不怕死的,成全他的美名!」
瞫英道:「不必剝皮,依我看,正好用他做人牲!」瞫英不愧是大巫師瞫瑞之子,首先想到的是祭祀品。
眾人都叫道:「好!」
瞫夢龍見眾人如此說,喝道:「來人!將這人綁去打整乾淨,好酒好肉侍候,休餓瘦了,我有大用!」
楚使破口大罵,被提了出去。
提出楚軍使者,瞫夢龍感嘆道:「楚人尚有不怕死的,明知是死,還敢來送書。」
智虎牟忠出班道:「某願去楚營送回書,見識見識屈容、庄復!」
瞫夢龍本來是隨口感嘆一聲,並不打算真派人去,道:「你是一員虎將,不能白白送死!」
虎安宮文官虢昌出列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不會武功,又泥巴埋到了頸子,就讓我去送一封回書,也讓楚國人吃吃驚!」
瞫夢龍道:「老夫子不能去。」
虢昌道:「不然,楚軍進了虎安城,玉石俱焚,老夫自料也難免一死。與其死於亂箭亂戈之下,不如死在楚將屈容手裡,我這張老臉,也有光。」
虢昌堅持要去,瞫夢龍不舍。
鄭氏部族首領鄭吉道:「誠如虢老夫子所言,早晚都是一死,就讓夫子去。」
瞫夢龍終於道:「好!虢子,請去對屈容說:三日之後,草原上決戰!」
眾人明知楚使已經有來無回,虢昌此去,必是有去無來,目送他出去。
瞫夢龍又繼續作了詳盡部署。
若春沛道:「艮風、共信還沒有回來?」
瞫夢龍道:「還沒有。」
樊雲彤道:「我撤離兩河壩口后,楚軍昭允必然趁機佔了,估計他們是阻在半路回不來了,鄂越也定然是不會來了。少一個被楚人嚇破膽的巴人,無關大局!」
再說虢昌進了楚軍營,見過主帥屈容。
屈容見虢昌年紀偏大,頭髮有些花白,氣質不俗,問明身份來歷,知道是一個文人,心中有幾分敬佩。
虢昌傳達了巴軍虎安山軍團主帥瞫夢龍決戰之意。
屈容這時才想起他的使者沒有同路回來,對虢昌道:「可見到本將的使者?」
虢昌從容道:「老夫見了將軍神威,誠惶誠恐,一時忘了一件大事:巴國龍武將軍、虎安山大覡師瞫夢龍,十分感謝屈容將軍送給他的上好犧牲。」
屈容聞言大怒,令拿下虢昌,剁為肉泥。
虢昌面不改色,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屈容怒道:「老巴也有硬骨?」
虢昌又笑道:「巴人不論老少婦孺,皆寧死不屈!久聞將軍大名,傳聞是個高明之士,今日所見,仍是庸俗之人而已!不足與語!」
屈容心中一驚,道:「此話何意?」
「虎安宮殺了你的使節,你必然要以牙還牙,就是個蠢人也能意料到的,你自然不能脫俗,老夫只待將軍早些動手!」
屈容怒道:「皓首匹夫!你敢料我!我今日偏不如你意,就不殺你!」對武士道:「將他放了!」
屈容又對虢昌道:「你回去告訴巴人:我楚國與巴夷心胸不同!共王時,我兩國還結為過秦晉之好,若瞫氏願意歸降,或可演舊日故事,永結盟好。」
虢昌道:「彼一時,此一時也。」
屈容道:「你告訴瞫夢龍,孫子曰: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整個丹涪水就沒有幾個明白人,瞫夢龍算一個,他也明知小小的虎安城,定然守之不住,何必非要逆天而行。」
虢昌道:「玉石俱焚,如此而已!且天道無常。」
屈容狡黠一笑,道:「老夫子來之前,可占卜否:本將到底殺你,還是不殺?」
虎安宮文史官虢昌熟知各國的故事,聽屈容此言,知道他說的是當年吳國公子蹶由為使者見楚靈王的故事,借用蹶由原話,笑道:「巴人有靈龜,無事不卜,但只問社稷之休咎,不問一人之臧否。」
屈容大笑,道:「你回去告訴瞫夢龍:三日後,決一雌雄!再有,我剛得到信,你們的龍威將軍荼天尺、龍飛將軍巫城,已經死了。」
虢昌狠吃一驚,道:「老夫可否去看看兩位將軍的遺體?」
「墜到天坑裡面去了。」
屈容見虢昌半信半疑,令人來送走他。
楚監軍景靈來找屈容有事,正好遇到屈容放走了巴軍使者虢昌,問屈容:「聽說巴人不放我軍的使者回來,將軍何故,放了那老巴?」
屈容見是監軍景靈來了,急忙起身相迎,請坐。
景靈道:「不忙入坐,請將軍先解惑。」
屈容道:「不敢稱為解惑。我的本意是:一則,知他是虢國公之後,我敬他三分;二則,殺一個長者、使者,傳出去,必有閑話;三則,他本是一介文人,而不懼死,不辱使命,實為難得;四則,讓巴人知道,我楚國有容乃大。」
景靈贊道:「將軍果有與眾不同之處。這件事,也讓我也想起一個故事。」景靈有一個言外之意:我當時為你在大王面前說好說,舉薦你,事實證明是有眼光的。
監軍景靈的職位並不非常高,可他是代表楚王的欽差大臣,屈容又曾得過景靈相助,才得任駐巴東南方面軍的主帥;再加,景靈還有一個好處,身為監軍,並不像後代的太監監軍,對軍中將領的軍事行動隨意指手畫腳,甚至一手把控最後的決策權。這實際上也是楚宣王的好處。
因之,屈容相當尊重景靈,不是官面文章,而是發自內心,請景靈上坐,景靈推卻,坐了客位。
屈容也坐下,笑道: 「大夫,什麼故事?」
「當年,我庄王伐宋,圍鄭國都達九個月,宋國向晉國求援,晉國不敢大方相救,又不想失去宋國,便派解揚為使者勸宋國堅守,解揚經過鄭國,被鄭國抓起來交給庄王,庄王要解揚對宋國人說晉國不相救了,以瓦解其軍心。
「解揚假意答應,當把解揚送到城下的樓車上,他卻大聲說:晉國援軍不日就到,要宋人堅守。
「庄王大怒,但仍將解揚放回晉國,因為認為他不辱使命。將軍此舉,不愧有大將之風。」
屈容施禮,求道:「我一介末將,怎敢與先大王相提並論?請大夫饒了我。要是朝堂上那些大臣聽說了,添油加醬,末將便吃罪不起了。」
「哈哈哈!你只管放心,從你放走巴人使節,偶然想起這個往事,順口說說而已。」景靈道,「我今日來,不是為巴使者,是有一事相稟:令尹來了一書,其中順便說到:褒漢戰場,並沒有預想之中的順利。」
屈容聞此事,心中有點不爽,心想,軍事大事,為何不直接傳達給我這個主帥,轉念一想,並不是大王的來書,或許令尹的書信,是有其他事情對景靈說,道:「如此一來,我須儘快拿下虎安城。」
「我正是此意。同時,懇請大王增兵、一舉攻下枳都的事情,恐怕一時更難辦了。」
屈容明白,這是景靈提醒自己,不要再向楚王請求增兵,以免讓楚王為難,而引起對自己的不快,謝道:「末將明白了!」
——這次,楚宣王兵進漢水中游地區,仍沒有完全達到預期的戰果。此後,蜀、楚、巴、秦數次爭奪這一地區,到大約35年後(約公元前325年),楚懷王率二十萬大軍搞定褒漢地區,置漢中郡。
不過,這個時期的楚國並沒有將秦國視作最大的敵人,更沒有完全預計到經過商鞅變法之後的秦國,會成為超級大國。
後來,褒漢地區,歸屬了秦國,並成為秦國攻打楚國的重要前沿陣地之一。
后話少說,書歸正傳。
虎安宮文史官虢昌居然能安全從楚軍的魔爪下回到虎安宮,眾人且驚且喜,細問詳情,虢昌只說了一句話:「白虎神保佑罷了。」將屈容帶給瞫夢龍的話原文作了轉達。
聽說荼天尺、巫城戰死,眾人大痛。
瞫夢龍卻道:「早先有人回來報說,大哥、五弟在林海中已經走散了,怎麼會同時墜入了天坑?且屈容不讓虢子去見遺體,說明他是在說謊,以亂我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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