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生還與死亡 2

  家長們每天兩個屋的來回串，臉上都掛著開心的模樣，就為了不要讓兩個孩子有太大的壓力，可是張雪蘭還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哭得稀里嘩啦，而夏天琦，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全身心的只為陪著夏宇澤走完他人生的最後幾天。

  黎慕雪也在她的積極配合下行走得越來越順暢，在她能夠勉強順暢地行走的那一刻，馬上衝進了夏宇澤的病房內，當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夏宇澤時一下愣住了，她站在那久久不能平靜，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走到夏宇澤的身邊，坐下。

  「慕雪，你……」夏宇澤看著她，微微地抬起手，笑了。

  張雪蘭一下沒忍住，捂著嘴走出了病房，夏天琦也跟著出去了，給他們點空間吧。

  黎慕雪一下抓住了夏宇澤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強忍淚水，擠出一絲有點難看的笑容說：「是我，宇澤，你，你看我沒事了，沒事了……」但她還是沒忍住，一滴淚從她的眼裡劃出。

  夏宇澤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把她的眼淚擦掉，笑著說：「哭什麼，我沒事……我就是沒力氣，過幾天就好了……」

  黎慕雪點著頭：「嗯……你會好的，你一定會好的……」

  「你什麼時候把眼鏡摘了？」黎慕雪顫抖著聲音問出了她最新的發現。

  「發現了啊？」他還在笑，「不是你說好看的嗎？怎麼樣……帥吧？」

  「帥，你一直都很帥啊……」黎慕雪還是一個勁的點著頭，她沒有想到當時的隨口一說居然被他記住了，還真的因此摘掉了眼鏡。

  他笑得更開心了，但眼角卻劃下了一滴淚：「你說……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呢……」他看向天花板，回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黎慕雪時的情景，那時的他有點害羞，有點害怕，但當看到這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時心中卻多出了一絲很奇妙的情感，可那時才2歲的他並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但現在想想，「我大概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吧……」那段記憶該是多麼地刻骨銘心啊，讓他一直記到了現在。

  黎慕雪哭得更厲害了，是啊，她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的夏宇澤啊。

  「你，你喜歡過我嗎……」夏宇澤問，這是他一直最想知道的答案。

  「嗯，喜歡，一直都喜歡……」黎慕雪還是點著頭，臉上也努力的擠出笑容，她從來沒有如此確認和堅定地喜歡過一個人，但這個人現在就躺在她眼前。

  「我小的時候就喜歡你，可是那個時候我們家搬走了，我也再沒見過你，直到後來，你也是在醫院裡，就這樣躺在那，跟我說你就是那個小男孩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黎慕雪回想起他們相認時的場景，滿臉的開心，「可是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呢，我那個時候剛跟，剛跟子軒在一起，你真是讓我糾結了好久呢。」

  黎慕雪停頓了一下，她知道夏宇澤不想聽見栗子軒的名字，可那是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夏宇澤聽出了她的為難，笑了一下表示已經不介意了：「你說……這麼久了，我到底能不能成為你的『正牌男友』啊……」

  夏宇澤轉移了話題，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幾天了，所以他要把所有想說的都說出來。

  「嗯……你是，從你把我帶到這裡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了……」黎慕雪瘋狂地點頭，此時此刻她不想管栗子軒了，她想要忘記從前的一切，只記得夏宇澤是她的男朋友，雖然這麼做很自私，但請允許她自私一回吧。

  黎慕雪繼續說：「還記得你住院的那個時候我想跟你說什麼但是他們回來了，我沒說成嗎。」夏宇澤點點頭。

  「我當時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已經晚了，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已經是子軒的女朋友了。」黎慕雪有點難過，又有點後悔。

  「我……我當時應該去阻止你們的……但，但我看到你看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掩飾不掉的喜歡，我就不敢了……我害怕拆散你們，因為那個時候你是喜歡他的，我知道……」夏宇澤強裝淡定地安慰她。

  「我，對不起，我當時確實是喜歡他，但後來你跟我說你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小男孩，還一直在找我的時候，說實話，我後悔過，我知道這有點對不起子軒，但我確實後悔過……」黎慕雪搖著頭，這不是她想要的。

  「呵，真是兜兜轉轉……一晃兩年多過去了……」夏宇澤看著她，真想就這麼一直看著她啊，「只可惜，物是人非……」

  夏宇澤有點落寞，但被黎慕雪打斷了：「不，不可惜，我現在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黎慕雪一個人的……」黎慕雪笑起來。

  夏宇澤也很開心：「我終於聽見這句話了……小雪，我愛你……」他終於把深藏心底的這句話說了出來。

  黎慕雪也開心極了，她聽見了她一直想要聽到的話：「我也愛你……」

  就這樣，在黎慕雪的陪伴下，兩人每天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夏宇澤的身體也有些好轉，開始可以正常吃飯和行走，但這些也只能算是「迴光返照」了。

  在夏宇澤人生的最後一個星期，他們決定回家，當然所有人最開始都是反對的，但也拗不過夏宇澤那個脾氣，只好收拾收拾飛回了國內。

  夏家。

  黎慕雪和她的父母在夏宇澤的「要求」下住進了夏家，時隔多年，黎慕雪還是長大之後第一次回到夏家，依舊是那熟悉的地方。

  當他們路過曾經的黎家時發現那裡早已經住進了新的家庭，黎慕雪看著那一家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嘴角微微上揚，看來她很開心，自己曾經的家能住進這麼溫馨快樂的家庭算是沒有遺憾了。

  他們一進到夏家，張雪蘭就和保姆開始忙前忙后地給黎慕雪一家安排客房，而黎慕雪則陪著夏宇澤回到他的房間休息。

  黎慕雪看了看房間內的陳設，乾淨，整潔，但是色彩單一，都是冷色調的。

  「他還真是一直沒變啊。」黎慕雪笑了一下，心想。

  「你笑什麼？」夏宇澤看到黎慕雪笑了，嘴角也微微上揚。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裡雖然改變了裝修風格，但是傢具和位置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再次回來的感覺真好。」黎慕雪解釋著，卻被夏宇澤拉到了身旁，一起坐在床邊，然後順勢把她摟在懷裡，聞了一下她的頭髮，那應該是夏宇澤這輩子聞到過最好聞的味道。

  「當然，我還是那個小男孩，只不過是時間在推著我改變一些不得不改變的東西而已。」黎慕雪靠在夏宇澤的肩膀上，聽著他說。

  「對了，我給你看樣東西。」過了一會，夏宇澤突然想起了什麼。

  「什麼呀？」黎慕雪坐在床邊看著夏宇澤站起來走到柜子前面。

  夏宇澤打開柜子，裡面放著一個有點生鏽的鐵盒，上面掛著一個密碼鎖，他拿出來回到床邊坐下。

  「打開看看。」夏宇澤把盒子交給黎慕雪。

  「這個密碼是多少？」黎慕雪接過盒子打量了一下，發現了上面的密碼鎖。

  「你生日。」夏宇澤看著她，笑了一下。

  黎慕雪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瞪大了眼睛：「啊？」然後又半信半疑地撥動著密碼鎖的數字。

  「哇，你這都是些什麼啊？」打開后，黎慕雪看到盒子里放著各種小玩意兒和一本有些破舊的日記本驚訝地問。

  「這個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送給我的糖，我媽說我當時吃了糖就悄悄地把糖紙藏起來了，跟寶貝一樣。」夏宇澤拿起一張已經有些脆的糖紙說，「這個是有一次我們兩家出去玩，你非得在我耳朵上別了一朵花，後來我拿回來一直夾在書里做成了書籤……」

  夏宇澤給黎慕雪講著這個盒子里的每樣東西都是怎麼得來的，滿臉的開心與幸福。

  那是他的童年。

  夏宇澤拿起裡面的一顆彈珠說：「還記得這個嗎，小時候咱倆在我家花園裡玩彈珠，這個是你拿過來的，當時我特別喜歡這個，你就說如果我贏了，這個就給我，然後為了比賽，咱倆把我家花園挖了好幾個洞，就在快要分出勝負的時候我媽來了，把咱倆罵了一頓，說咱倆跟小狗一樣在那裡刨坑，把她的花園都弄壞了，哈哈哈。」夏宇澤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嘴角掛著笑。

  「哦對，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回家還被我媽罵了一頓呢！」黎慕雪也想起了這件事，「我記得這個是當時為了賠罪，送給你的。」她從夏宇澤手裡拿走彈珠，對著窗戶，透過陽光看著這顆普通的玻璃珠，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對於他們而言，這卻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美好回憶。

  夏宇澤也看著這顆珠子，但他又看向了黎慕雪：「真好看啊。」

  「是啊……」黎慕雪回過頭本來很認同夏宇澤說珠子好看的，結果轉過頭來卻發現他竟然在看著自己。

  太近了。

  這個近在咫尺的距離，真讓人忍不了，夏宇澤親了她一下。

  黎慕雪愣住了，甚至連拿珠子的手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看著眼前這個因為偷襲成功而滿臉得意洋洋的夏宇澤，尷尬地收回手，把珠子放回了盒子里。

  「害羞了？」夏宇澤摟住她，臉就在她的耳邊。

  「哎，哎呀，你還讓不讓我看盒子里的東西啦。」黎慕雪臉有些燙，推了他一下。

  「看吧看吧，嘿嘿。」夏宇澤真是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害羞的小女孩了。

  黎慕雪拿起日記本，裡面大多是夏宇澤在8歲之前寫的日記，有的在說當天的天氣與當天發生的事情，有的是在寫黎慕雪給了他什麼，又或者是他給了黎慕雪什麼。

  她一會嘴角露出笑容，一會又有些難過，裡面「流水賬」一樣的內容雖然很簡短，但卻能讓當天的事馬上浮現在眼前，就好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事情一樣如此熟悉。

  很快她看到了最後一篇，那是在黎慕雪離開的時候寫的：「今天天氣晴，可我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天氣，我的好朋友慕雪搬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我希望她能快點回來……」紙上很明顯是有水滴上去后幹掉的印記，當時應該是哭著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