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離開與離開 1
他們一進門就愣在了那裡，久久沒有緩過神來，因為到得相對早了一些，人還比較少，足夠他們傻一會兒的了。
很快南夜然看見呆站在一旁的黎慕雪，最先反應過來，拍了拍身邊的鐘雨還有一同前來的安昕、簡曦、林煜和溫鵬亦，示意他們一起到黎慕雪身邊問個清楚。
可一轉身卻發現了躲在他們身後的鐘芸已經默默地哭成了淚人：「鍾芸，別哭了，你這樣讓慕雪看見該更難過了。」
鍾芸點了點頭，抽泣了幾下，拿起林煜遞過來的紙巾擦乾了淚痕。
「你們來了。」他們走到黎慕雪身邊，她看著他們，嘴角努力揚起弧度，但聲音卻沒有什麼情感可言。
「慕雪……好久不見……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鍾雨走到黎慕雪身邊，抱了抱她，沒想到一年多不見，如今再見居然是這樣的場景。
「他……是為了救我，才……」黎慕雪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什麼意思？慕姐姐，你可以說清楚點嗎？」鍾芸有點不解。
「我的病需要一種草藥，而這個草藥只有在一座非常詭異的山上才有，他，他就去了，結果被山上的植物划傷，中了毒，然後，然後……」黎慕雪想要忍住的，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導致毒素越來越深，最後醫生也無能為力了……」
「什麼？」栗子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子軒……」黎慕雪看到很久沒見的栗子軒，有很多話想說，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他抱住了黎慕雪，用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但因為有很多人在場，栗子軒也就很快的放開了她。
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栗子軒一直思念和牽挂的女孩，居然真的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眼前，只可惜是在這樣的場合以這種方式再次相見。
「你這一年去哪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栗子軒鬆開她，關切地問。
「我……我去了D國，被宇澤送過去的，那裡的醫療條件比國內的好一點，而且那的醫生見過我這樣的病例，所以……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這麼久……」黎慕雪看著所有人，她內心的傷痛也隨著他們的出現而消減了一點。
「時間不早了，等我們結束了一起去吃個飯，再跟你們細聊吧……」黎慕雪看了看錶。
其他人也都隨著司儀的主持而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追悼會開始。
黎慕雪全程都盯著躺在中間的夏宇澤，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那是他在參加學校舞會時穿的，黎慕雪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那是自從再次見面之後第一次見他穿西裝，而這一次還是這身西裝，只不過，是最後一次了。
夏宇澤就那樣躺在那裡，閉著眼睛，甚至嘴角還有些微微上揚。
「原來他也會笑啊……」她突然想起這句她第一次見到夏宇澤笑的時候心裡蹦出來的那句話，「你就應該多笑笑的嘛……」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樣子，如此平靜，如此安詳。
黎慕雪想要記住夏宇澤的樣子，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記憶，一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忘，最終只剩下一個身影，在她的腦海里晃來晃去，自己卻怎麼也記不起來，那是誰。
追悼會上來了很多前來弔唁的人，大多是夏天琦和黎濱在生意上的夥伴和朋友，不過領隊三人、小李和他的黑幫朋友們也來了，他們整齊地站在那裡，黑壓壓的一片，張雪蘭倚靠在夏天琦的懷裡不停地抽泣著，夏天琦扶著她沒有掉一滴眼淚。
其實在場的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黎慕雪要站在夏天琦和張雪蘭的身邊，同樣，栗子軒他們也不明白。
很快追悼會接近尾聲，氣氛凝重到連空氣都因為淚水過多而變得潮濕，所有人都把手中黃色和白色的鮮花擺在那張照片的下面，離開了。
只剩下黎慕雪和四位家長，他們進行了最後的遺體告別。
撕心裂肺。
在他們的悲傷過後，栗子軒幾個人又回到了那個悲傷的房間里。
鍾芸去看了夏宇澤最後一眼，她顫抖著手想要去摸夏宇澤那白皙的臉，可卻又停在半空，她害怕，她怕被那冰冷拉回現實，她收回手，攥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林煜在一旁安慰著她。
而黎慕雪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一直都明白鍾芸的心思，她現在應該跟自己一樣痛吧……
「人到最後應該也會變成灰燼吧？那骨頭會不會疼啊？」這是夏宇澤在野營守夜時所想的那個問題，當然，現在也有了答案。
人最終會變成灰燼，不過痛的不是骨頭，而是人心。
從墓園出來的他們都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沉重的事情總算是結束了。
黎慕雪在徵求了四位家長的同意之後，決定跟他們幾個老同學吃個飯，把這一年睡過去的都聊回來。
幾人又坐在了熟悉的火鍋店包間里。
「慕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年你們是怎麼過來的嗎？」鍾芸率先發問。
「其實我知道得並不多，這一年多我有一年都是昏迷的，我只知道是宇澤把我們一家送到了D國，至於為什麼對你們保密，可能是因為不想連累你們吧，如果你們知道了，那葉佑陽也一定會找你們麻煩的。」黎慕雪講著，他們聽著。
「然後就是我昏迷了一年之後醒來了一次，可那個時候醫生說我只有四個月的時間了，讓他們在這期間要找到一種草藥，只有那個葯才能徹底治好我，宇澤這個人你們也了解的，什麼事情他都要自己去，所以這次也不例外，只是那個山聽說很恐怖，有各種未知的動植物，宇澤也就是因為被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划傷了腿而中毒身亡的……」
黎慕雪說起這些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難過，她喝了一口水想要把湧上心頭的淚水壓下去。
「後來我問了跟他一起上山的兄弟，他告訴我在上山的過程中他們遇見了野狼，遇見了變異的蝙蝠，也因此死了兩個人，可是宇澤還是堅持要登到山頂為我尋找解藥，據說那顆草藥是長在懸崖邊的，可宇澤一定要自己去採藥，他也就是在采完回來的時候昏迷的，當時還好有安全繩，不然咱們連他的屍體都見不到……」他們聽著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沉默了，「他們推測宇澤是在快要登頂的時候被划傷中毒的。」
「那麼長時間他們就沒發現嗎？」鍾芸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也是後來宇澤倒下的時候才發現的，你們也知道宇澤的性格，什麼都要自己扛，在沒有拿到草藥之前，他怎麼可能會說。」黎慕雪也很無奈。
「是啊，宇澤像是那種什麼都不說的人，沒辦法，既然已經這樣了，也怨不了誰。」南夜然點了點頭。
這時南夜然的姑姑和服務員一起給他們上菜來了，聽說黎慕雪回來了，她也非常高興，特意親手做了幾道清淡的菜。
「謝謝阿姨！」黎慕雪笑著答謝，「您還是那麼漂亮呀！」
「你也還是那麼會說話！那你們慢慢吃哈，我就先忙去了。」南夜然的姑姑開心地摸了摸黎慕雪的頭，然後識趣的離開了。
「那你現在……」從追悼會上再見到黎慕雪開始，栗子軒滿眼都是她，所以當姑姑離開之後，馬上追問。
「我，我很好啊，你們看我這能吃能喝的……」為了不讓他們再擔心自己，黎慕雪努力表現得很輕鬆，「就是剛醒來的那段時間有點辛苦。」
「怎麼說？」鍾雨問。
「我昏迷了一年耶，當然得做復健了，不然我整個人都是癱在那裡動不了的。」黎慕雪說的時候好像很輕鬆，但當時的她心裡和身體上又承受了多少呢？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答應我，別再一聲不吭地離開我了，好嗎？」栗子軒幾乎用的是懇求的語氣。
「嗯，放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黎慕雪點點頭，如果不是發生那樣的事情，她怎麼捨得離開這些朋友呢？
「對了。」南夜然突然說，「我沒想明白一件事。」
「什麼？」黎慕雪有些好奇，還有什麼是他南夜然想不明白的。
「你今天……為什麼和夏叔叔和夏阿姨站在前面啊？那不是家屬位置嗎？難道你……」南夜然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栗子軒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我，哎呀！他們現在是我的第二個父母！」黎慕雪有些不好意思。
「啥？什麼情況？」鍾芸有點好奇了。
「宇澤是因為我才，才離開的，我當然得替宇澤好好的照顧他的父母了，然後我爸媽就決定讓我當他們的乾女兒，雖然這麼說，但我其實可以算是他們的親閨女了，所以我當然得以家屬的身份站在前面了。」黎慕雪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那確實應該站在前面。」所有人都信以為真，但栗子軒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其實栗子軒的感覺是對的，黎慕雪只說出了一半的真相，隱瞞了求婚的那一段，她很清楚這件事情一定會對栗子軒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更何況這種事情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呢？黎慕雪也只能默默地在心裡對他們說一聲抱歉了。
「對了，你們問了我這麼多問題了，我也該問問你們了。」黎慕雪看著對面一直給鍾芸夾菜的林煜笑眯眯地說。
「什麼啊？」鍾雨沒轉過彎來，還有些疑惑。
「那兩個……什麼情況？」黎慕雪拿筷子指著鍾芸和林煜這對明顯是在秀恩愛的人說。
「啊，我們，我們……」鍾芸突然被問得有點害羞。
「我們倆在一起了，嘿嘿！」林煜開心地說。
「哇塞！可以啊林煜，你居然能追到我們小芸，嘖嘖嘖，厲害！」黎慕雪開心極了，她還擔心鍾芸會不會因為夏宇澤的離開而傷心過度呢。
「他們倆啊！唉，太過分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溫鵬亦終於找到了話題。
「哈哈！怎麼說？虐到你了是嗎？」黎慕雪還是一聽到八卦就來勁啊。
「他們倆自從在一起之後就天天膩在一起，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你說說，這都好了快一年了還跟剛在一起似的，著實讓我這個母胎單身汪吃了把好狗糧啊！」溫鵬亦那聲情並茂的「演講」讓黎慕雪笑得合不攏嘴，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是啊，他倆自從在一起之後，都蓋過我們倆的光芒成為學校的新焦點了。」鍾雨也隨聲附和。
「那必須的啊，追半年可不是白追的，不得寵著啊！」林煜一臉驕傲，好像追到鍾芸就得到了全世界一樣，開心得不得了。
「哎呦，慕姐姐，一年多沒見，你怎麼學壞了！」鍾芸被說得越來越不好意思了。
「我這是為你開心啊！終於有人肯把你收了，我也就放心了，哈哈！」黎慕雪打趣道，「追了半年，在一起快一年……合著你倆在我昏迷之後沒多久就開始搞曖昧了啊！不過，林煜你可要小心一點啊，你要是對鍾芸不好，都不用我出手，她姐姐第一個給你來個過肩摔，別怪我沒提醒你哦！」
「哎呀，知道啦，這不用你說，我自己主動找我姐領摔去！」林煜還真是喜歡鐘芸，面對一個跆拳道黑帶的姐姐依舊敢說這樣的話，鍾芸算是找到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