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學會飛
這幾天，明潔認真想過所有發生的事情經過，南面的大黑山固然恐怖，可是更讓人畏懼的地方，應該還是隨時都可能讓人失蹤的荒野谷之下的幽谷深處，說不定那兒直達鬼門關。
紹雲奶奶難得出門前來，見明潔和松靈不讓父親出門，難免好奇，站在門外，晚風吹拂銀色頭髮，慈祥的臉上，眼睛深陷，老奶奶又蒼老許多。
「大侄子，算了。小孩子最通靈性，可能今夜不是尋人的好時機，還是明天白天再想辦法吧。」
李老頭想說點什麼，卻被紹雲奶奶阻止。明潔不明白，為什麼曾經當過兵的李老頭，對紹雲奶奶的話很迷信。旁邊的人自然不理解，調侃明潔不喜歡那家人，才不讓父親去幫忙尋人。
可能紹雲奶奶也不想讓村裡人去幽谷，老人家最忌憚有人去幽谷，甚至都不讓紹雲去與之毗連的荒野谷。特別上次小孩子中邪以後，紹雲奶奶都不放心紹雲上山放牧，委託李老頭幫忙放牧家中的幾隻羊，明潔判斷老奶奶或許知道點兒關於幽谷中秘密。
折斷的手杖，受傷的傷痕印跡，都證明紹雲奶奶很可能遇見過小鬼男孩，村裡唯一懂得降制鬼道的人，老人們對她的崇拜，老奶奶並非表面看上去那樣平凡簡單。
自從和尚道士們來到村莊，謝宏父親不顧迷信傳說，進入深山的幾天里，陸陸續續又有幾批人進山，村中老人們也好心勸說，根本沒人聽，也有人借口科學考察。習慣了，村裡人也不多嘴。每次明潔看見紹雲奶奶注視那些外來者的眼神，很複雜。所以，明潔更不想父親冒險，任誰也休想父親進山尋人。
此時暫且作罷，誰也不再說進山之事，唯有河對岸村莊哭鬧之聲，原來謝宏父親為了一千塊錢，硬是讓自己男人冒險進山，不顧婆婆勸止，現在老人家又哭又鬧向謝宏母親討要兒子，自然免不了一場爭吵。
明潔和松靈坐在家門口的曬場，書包放在磨盤上，明潔一邊做自己功課，一邊教松靈識字。母親坐門前台階上做針線，父親也沒閑著，琢磨架設耕牛下田耕地的準備工作。
殘陽斜照東面大山，落日餘暉逐漸縮小，天色也開始暗下來，本來歸巢的鳥，卻大片大片飛來，落入村莊附近，好像避難一樣，高飛烏鴉呱呱呱鳴叫，蒼鷹盤旋村莊上空。
明潔靠近松靈說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松靈點點頭說道：「哥哥，你看北方的山峰，讓雲霧罩住了。」
明潔言道：「雖說山高雲霧多，但是今天的霧氣，似有鬼氣的痕迹。」
「嗯嗯，我們回家吧。」
「好嘞，天黑了，可別看見不幹凈的東西。」
「呀，哥哥，看吶，小狐狸回來了。」
蹦蹦跳跳的小狐狸，引來村中狼狗的狂吠，明潔點過以後對松靈說道：「多了兩隻狐狸，上次也只有三隻呀。」
松靈才不管多了還是少了，跑到曬場邊，呼喚五隻小狐狸，乖巧的小狐狸，很親近松靈，嘰嘰嘰叫喚幾聲，依偎松靈腳邊，伸舌頭舔松靈手心。
「小靈，小心咬到手。」
「才不會，哥哥你看多乖。」
父親和母親走過來看看松靈腳下的小狐狸，微笑說道：「我們家現在真是好事連連，現在連山裡的狐狸，也肯到我們家啦。看來松靈是我們家的幸運兒。」
明潔說道：「哪有什麼好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呢？」
父親拍明潔後腦說道：「俗話說，動物肯去的人家，肯定有祥瑞庇護，一家平安就是好事兒啊。」
明潔挑眉說道：「老爸，萬一是蛇跑我們家，該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不許亂說。」媽媽打明潔後背兩巴掌，收拾針線，驅趕家中的雞，害怕晚上小狐狸偷了去。
還有盤旋村頭的幾隻老鷹，明潔見過這幾隻小鷹，那日和小海濤上梅嶺的途中，剛長滿羽毛的小鷹，硬是殺死了大蛇，今天連它們也來了，可見北方的深山之中，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鳥雀們如此驚慌，來此避難。
母親看了老鷹，更不放心家中養的幾隻雞，又不能轟它們走，母親最迷信，家中發生這樣的怪事兒，回堂屋燒香禱告敬神。
「哥哥，您看紹雲奶奶幹嘛呢？」
明潔家房屋周圍飛來的猛禽雀鳥，不偷雞的漂亮小狐狸。田野間飛落成群結隊的飛鳥，圍了村莊里三層外三層，村裡人很好奇，站在河對岸觀看。紹雲的奶奶卻一個人站在村口，面向北方，老人家孤零零站在風中。
「不知道。」
明潔根本不管，仰頭注視頭上飛行的老鷹，飛行的姿勢，滑翔的速度，剛學會飛行，明潔心間琢磨如何像它們的飛行一樣自如瀟洒。
父親不放心明潔和松靈，此等猛禽可不是鬧著玩兒，催促兄弟倆回家呆著，不許在外面。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父母對明潔和松靈的管教相對的嚴苛，晚上不允許亂竄，天黑便回家學習、早睡。
黑暗的小屋點亮蠟燭，村裡唯一的電路被毀，至今也無人前來修復，偏遠的白雲之間的三個小山村，很久無人問津的偏遠地帶，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陸陸續續來的陌生人，打破村莊的平靜，大半夜，還有外來陌生人活動，引得村裡狼狗們狂吠不休。
等父母都睡了以後，明潔又開始練習飛行，耐心的教授松靈自己的心得，偏偏松靈夢中，根本沒有遇見過自己可以飛行的情況，任由明潔如何教授，松靈都不能領會奧義。
夜半時分，明潔醒來，小松靈還在試飛，汗流浹背，沾濕的頭髮上，好像灑滿清晨白霜，忍不住明潔笑出聲，再這樣下去松靈變成白鬍子老公公啦！九月份，還不到冷的季節，卻被松靈搞得像寒冬一般冰冷。
端坐床上，明潔擦去松靈滿頭風霜，嘆氣說道：「小靈，這樣下去可不行，不睡覺的話，不累死才怪！」
彈開手指上凝聚的露水，松靈難過的說道：「哥哥，難不成我真的是一隻笨雞嗎？」
明潔挑眉，呵呵笑道：「你還小，急什麼，想要飛行，說不定長大了，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搖搖頭松靈說道：「哥哥你的情況和我不一樣，為什麼你可以做夢，而我的夢裡很乾凈。」
長長嘆口氣，趴在窗前看看天空，北斗七星，璀璨星河中，耀眼的啟明星。跳到書桌前，明潔奮筆疾書，寫了留言條，附耳松靈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學習飛行，我們去東山上吧。明天我不上學啦，假裝我們早早出門上課，留個條子，告訴爸媽我帶你去學校，利用一整天的時間，不信學不會。」
眨眨眼睛，松靈不知明潔什麼主意，卻被哥哥伸指戳肚子催促道：「愣著幹嘛？趕緊穿衣出門，假裝我們很早去上學，可不能被爸媽發現啊！」
大清早，睡夢中的父母，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明潔什麼時候出門，總之習慣性的聽到明潔聲音，摔門的聲音，出門的時候，藏在草叢中的三隻五隻小狐狸也醒了，跟在明潔的身後嘰嘰嘰，攆它們也不走，跟在小哥倆身後，沿著鄉村小道往東而行，明潔不敢去北山方向。
行至村外，明潔才發現，村裡居然有人念誦經文，伴隨的鈴鐺聲音很清脆，沙沙迴音很美妙，好像夜晚風吹梧桐樹葉的聲音。
才趕到東面松樹林，黑影從頭上飛過，明潔發現昨日傍晚盤旋村頭的九隻蒼鷹也跟來了。
兄弟倆對視片刻，也沒發現老鷹有傷害自己的意思，變不管它們，彷彿跟在身後的小狐狸也一樣，似有保護兄弟倆安全的意思。
幾天前，明潔課堂上，老師講述自然界中蒼鷹的故事，特別蒼鷹學習飛行的特別舉動很讓明潔受到啟發，小鷹剛學飛行的時候，老鷹父母會將小鷹從懸崖上推下去，甚至不惜折斷它們的翅膀，不斷磨礪長出的翅膀才能翱翔天空。
這個故事，很讓明潔鼓舞，即便自己學會飛行，卻不能飛向高空，飛得更快。昨天傍晚時分，看見翱翔天空中的蒼鷹，徘徊腦海中的儘是老鷹如何飛行的故事。今晨又看見刻苦學習飛行的松靈，這種慾念更強烈，掌握了基本飛行的本領后就不可能被摔死，爬上山崖，試試究竟能夠飛行多高多遠。
爬上東面最兇險的山崖，明潔才告訴松靈自己的想法，嚇得松靈手足無措，哥哥的想法很瘋狂。
緊張得要死，明潔往山崖下看看，小心臟跳得厲害，心很害怕，從山崖邊跑回來，抱著松靈，平復心情。為了保險起見，明潔必須首先試飛，成功以後才能保證松靈安全，再進行下一步實驗。
心中感受飛行時候的法門，明潔轉身猛跑，放在胸口拳頭輕輕捶胸脯，放開另一條手臂，放開拳頭平伸手掌，離懸崖三米遠的時候，挺身往上沖飛而起，耳邊吹來風音，保持挺立的身體，雙腿併攏，回頭看，整個人飛離地面山崖，緊張跟跑到山崖邊上的小松靈，越來越渺小——成功了。
山岩上，興奮開心的松靈，又蹦又跳，迎著明潔大喊大叫。
飛行高崖深谷上空，往下看一眼，明潔嚇得心哆嗦，溝壑縱深，峭壁懸崖，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盡量不往下看，空間飛行，移動肩膀，牽動手臂轉換飛行方向，明潔在空中繞了大大一個圓圈，轉身飛回，足尖踏空，滑動腳步，飛行的速度加快幾分，飛行中，身後兩隻老鷹跟過來，同明潔並肩飛行，長長鷹啼，一起穿過山谷上的煙雲。
東方雲海山脈升起冉冉紅日，飛行中，明潔暢爽的身體，開始滲出汗水，深吸一口氣，緊握拳頭，雙腿夾緊努力前沖，身旁的兩隻蒼鷹瞬間被明潔甩開，拖著淡淡藍色，返回山崖，穩穩落地。
小松靈又叫又跳，緊緊抱住還保持落地姿勢的明潔，激動得淚流滿面。
咚咚敲松靈腦袋，明潔說道：「嗨，小子，哭啥，現在可不是你哭的時候，該你了。」
嚇得連連往後退，松靈咬著拳頭含糊不清說道：「可是，我連基本的飛行都不會，我不敢。」
指指松靈，明潔笑道：「對呀！正是因為你不會飛行，我推你下山崖，不會飛行，也得飛。」
想跑，松靈如何跑得過明潔。其實松靈並非不想試一試明潔提出來的辦法，心裡因為害怕，高崖之下都是峭壁，摔下去絕對死路一條，任誰都怕。
明潔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松靈沒有夢中飛行的記憶和感覺，可以帶領松靈體驗飛行時候的感覺，逼迫松靈強行求生慾望，說不定可以成功。如果不行的話，松靈可能此生與飛行無緣了。
盤繞飛行的蒼鷹，為了保險起見，明潔下命令，讓老鷹隨時待命，落地時刻，盡一切辦法保護松靈。蒼鷹居然聽懂了明潔的話，萬萬想不到老鷹果然通曉人言。這時候明潔顧不得那麼多，一心只想松靈學會飛行，否則自己一個人也太孤獨了。
鼓足勇氣，松靈想什麼明潔不知道，但可以感受此刻害怕緊張的心情，咬得緊緊的腮幫，可見松靈下了多大的決心，也足見松靈的勇氣。
躍出山崖岩石的那一刻，承受松靈的體重，飛行中，迅速往下滑去，即將撞上一座石峰的時候，明潔控制住落勢，飛過石峰后，艱難往上爬行，慢得如同無風的煙霧，前行之艱難，汗珠簌簌滲出明潔額頭，滾到松靈臉上。
下方傳來鷹啼之聲，明潔鬆了一口氣，瘋狂的試驗，似乎成功了。
奇妙的事情真的發生，松靈白嫩肌膚之上，蘊繞流動的淡淡冰藍色，越來越強烈。
「小靈，怎麼樣？」
雖然明潔讓松靈第一次試飛閉上眼睛，可小傢伙眼睛瞪得老大，快撞上石峰的時候，抱著一顆死的決心，現在呼出一口濁氣，點點頭說道：「哥哥，我沒事兒。」
明潔心中苦笑道：「嚇壞了吧？」
「嗯嗯。」松靈回答鼻音。
「哥哥也嚇壞了，幸好挺過來了。」
兄弟倆，誰也不會輕鬆，經歷此事，小哥倆的心更近了。
「松靈，細心的感受，一會兒還有更兇險的事情，希望你能領會，可不要讓我失望喲。」
霧靄層層升起來，清晨的時光很美，誰也沒心情欣賞，空中俯瞰深谷，只會讓人更緊張，生死一線間，掌握空中飛行技術，明潔和松靈都還不是很熟練，似乎與生俱來，可掌握不好也會有生命危險，超脫凡體俗胎需要時間，破殼的雛鷹，迎接的將是殘酷磨礪。
第三次試飛，松靈似有領會，但是明潔放開手的時候，迅速墜落的松靈越行越快，緊隨身後的明潔也飛得更迅速，伴行的蒼鷹都跟不上了。
隨著松靈身體藍色溢出越來越強烈，明潔還是相信松靈應該可以，足尖逸動的藍色光尾，好像蝌蚪的小尾巴，更像青蛙剛長出的後足，感動的明潔，難得流淚，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松靈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的一份禮物，能夠有這樣的弟弟，明潔很幸運。
跌勢減弱后，滑翔斜線飛落，地面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速度還是很快，不免擔心松靈是否會摔傷，撞上岩石更麻煩，希望松靈可以轉換線路，落向有樹的地方，或許可以避免傷害。偏偏松靈選擇更深的山谷，河谷之中，滿地岩石。
威武的蒼鷹追來，想要去攔截飛落的松靈，明潔喊住了它們，學習飛行，怎能不受一點傷，即使受傷也值得，松靈已經掌握了基本的飛行，比自己提前三年。乾涸的河谷，也不知道為什麼，曾經水量充沛的河谷，變成石子河，岩石暴露，摔進小河溝的松靈，腿腳摔傷，擦破的臉頰滲血。
曬得發白的岩石上，明潔樂得趴在岩石上，龐大的蒼鷹落下，蹲在附近的岩石上，眼睛盯著松靈。
仰望險峻的山崖，鬱鬱蔥蔥的林地，明潔指著笑道：「傻小子，為什麼不落上面的樹枝，掠過大松樹的時候，順手抓住樹枝，憑你現在的技術應該可以安全落地。」
小手臂揉揉臉頰，抱著受傷摔疼的小腿，松靈倚靠岩石說道：「我想多飛一會兒。」
明潔笑道：「那是飛嗎？分明是找摔，是不是沒有想到樹林之下，又多了一個懸崖。」
松靈氣呼呼說道：「我以為河谷中，深水潭可以落腳。」
明潔笑得滾下岩石，靠在石頭上繼續笑。雖說明潔像是笑松靈傻，不如說是替松靈開心，這樣逼迫松靈掌握飛行的本領，似乎殘忍了一點兒。
人跡罕至的大峽谷，雄險奇秀的五層懸崖峭壁，中間地帶茂盛松樹林，古木森然，往上爬，很辛苦，明潔拒絕了抓老鷹腿飛上山峰的捷徑，不但鍛煉松靈，也是鍛煉自己。第二次試驗松靈掌握了基本飛行，第三次的時候，摔傷另一條腿，害得明潔也差點栽跟頭，剛會飛就想學明潔落地的動作，不摔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