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所來
月色如洗,映照著安靜的街巷,街道上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偶爾不時從哪裡傳來一聲貓叫,撓撓的,顯得這一片更加的安靜。
遠遠的那頭依稀間傳來絲竹弦管的聲音,間或偶爾的人聲,及其細微,又是似有若無,讓依偎在小巷角門處的人更加蕭索。
「小姐,我怕。」
春日雖然天氣漸暖,夜晚卻仍有寒氣縈繞,剛剛的爭鬥中,兩人被保護的很好,卻也受了不小的驚嚇,拉扯間,衣服也被扯得有些凌亂破敗,竹影瑟瑟發抖,裹了裹自己的衣衫,抱住自己的雙肩,她雖然是丫鬟,但是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比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兒還要嬌養的多,從未受過這份苦,難免難受的哭出了聲。
蕭顏玉半摟住她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別怕,阿順會來找我們的。」
竹影哽咽著點了點頭。反手抱住了蕭顏玉。
她真的很佩服自家小姐,她害怕的不行,她家小姐卻是如此雲淡風輕。
蕭顏玉抬手看一眼天上的月亮,銀色光輝如水波化成絲線環繞身周,卻又有著抵抗不了的寒氣,此時的她,又冷又餓,又在剛剛受到暗殺,阿順現在不知所蹤,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陷入如此危險境地,心裡既擔憂又害怕,不知父親兄長現在如何,前路又是未卜,而那個人所說的兩天的限時也讓她不得不去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雖然足不出戶,卻少有美名,雖然大家閨秀,卻也偶爾逾越世規俗矩,只是在父親兄長的護佑之下,一路順遂的長到一十五歲,原本想在嫁人之前最後一次過這樣的生活,而後相夫教子,靜於庭院深深,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樣驚險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
街市上也有些話本子講述一些遊俠奇士,講一些恩怨情仇刀光血影,甚至家裡偶爾看戲也有,只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親身經歷的一天。
且這一天撲朔迷離的地方太多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我好冷。」
蕭顏玉摟緊了她,兩人彼此偎依取暖,好歹增了些溫度,不至於那麼難熬:「我在想,剛剛刺殺我們和保護我們的那些人。」
「那些人真的好可怕,為什麼要殺我們?」
竹影說著,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蕭顏玉只好再一次慢慢的輕拍著她,讓她緩下來。
「刺殺我們的和保護我們的,有一撥必然是王爺的人。」
「王爺?」竹影皺了皺眉。
「嗯,如果我三哥將我託付給遙安王這件事情是真的,那麼王爺必然派了人手來保護我們的,所以沒事的。」
竹影信賴的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小姐你冷嗎?我把衣服脫下來你穿上?」
「看你凍成這幅模樣,還要把衣服給我穿?」
蕭顏玉失笑道,竹影有些不好意思的縮了縮,沒再說話,但情緒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害怕了。
然而蕭顏玉的眉頭卻依然緊縮,她沒有告訴竹影的是,如果遙安王說的是假的呢?如果來刺殺的人是遙安王派出來的人呢?
這些都是有可能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從眼下看來,有一方人馬是在暗中保護自己的。
希望自己能夠平安回家,只是不知道爹爹現在怎麼樣了。
「小姐。」
蕭顏玉想的正入神,一聲輕喚打斷了她的思緒,阿順正站在她面前。
「阿順。」
蕭顏玉借著月光看了過去,發現阿順的手裡還提著一個小包袱,包袱上還沾了不少血。頭髮也有些亂,身上的衣服更是破了好幾處,也沾染了不少血跡。
「阿順,你沒事吧?」竹影緊跟著站了起來,奔上前去,前前後後的打量著阿順,看到血漬的時候,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無妨,小姐有沒有被嚇著?」
蕭顏玉搖了搖頭,卻見阿順後面有人漸漸走了過來,來的人身材頎長,衣著簡單利落,原本臉上覆蓋著的陰影也隨著距離的拉近,漸漸的顯露出來。
蕭顏玉頗為詫異的喊了一句:「王爺?」
來人正是遙安王鍾嶠,不同於面前三個人的狼狽,鍾嶠身上清爽乾淨,頭髮更是一點不亂,還是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卻在蕭顏玉脫口喊出的那一刻微微頷首:「蕭姑娘。」
阿順在旁邊道:「多虧了王爺和王爺手下,來人實力太強,否則我恐怕再也沒辦法見到小姐了。」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遮掩就有掩耳盜鈴之意,蕭顏玉索性也不再急著掩飾自己的身份,用女子之儀行了個標準的萬福:「見過王爺。」
雖然穿著男人的衣服,衣服還有些破爛,頭髮也有些亂,蕭顏玉還是將這個禮行的大氣端莊,儀態萬方。
鍾嶠微微抬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蕭顏玉詫異的抬起頭,卻見鍾嶠將一封信遞了過來。
月光很好,能看清信封封面空空,什麼都沒有寫。信封也並沒有封口。
儘管心中疑惑,蕭顏玉並不多言,而是當著鍾嶠的面拆開了信,如果這封信沒有封口,又是由鍾嶠送來,那她也沒有必要遮藏。
對於一個閨閣女子來說,遭遇刺殺,應當形容狼狽,驚慌不堪才是,可是眼前的人卻依然身姿挺立,哪怕身形單薄,卻仍然端莊,似乎從未經歷那麼驚險的事情。
鍾嶠心裡讚歎,又見如水月色輕籠在蕭顏玉的臉上,帶著朦朧,月下美人燈下玉,清風明月一相逢,莫名生出的溫柔與眷念讓鍾嶠有些微微的恍惚。
看著信的蕭顏玉卻是睜大了眼睛,就算之前的刺殺也不及眼前這封信帶給她的震撼來的大。
信紙只有薄薄的一張,上面也只有寥寥數字:傾傾吾妹:見信如晤,莫要歸家,保重自己,一切聽王爺安排。
雖然沒有落款,蕭顏玉仍能一眼看出來這是三哥的筆跡,她對自己哥哥們的字跡非常的熟悉,三個哥哥寫字都喜歡在一些很細微的地方做一些自家人才能看出來的印記,所以這信也不可能是別人仿寫。
只是——
蕭顏玉伸手摸了摸信上的字跡,忽而抬頭看向鍾嶠。
原本還沉浸在月色美人中的鐘嶠被這一眼看的回過神來,不由問道:「怎麼了?」
蕭顏玉搓了搓手上帶著點兒潤濕的觸感,那是未乾的墨汁,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我三哥,蕭盛昭,現在所在何處?」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