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迴光返照

  翌日，深夜！

  濟榮大醫院頂層病房，齊書一身職業護工服，正站在窗前，俯瞰整個燈火闌珊的春西市……在他身後，李老輸著液體，似乎在睡夢中，一動不動……他雖然神智清楚，但喪失了說話能力。


  「修真界的凡人，男耕女織，日落而息……地球卻將人族的享樂天賦，發揮到極致……短短百年，艱苦不見得正確，縱慾也不算全錯……能夠看得見結局的命運，總是容易選擇。」


  酒吧街上，一名妙齡女郎喝的爛醉，卻被體重接近300斤的猥瑣男摟去50塊一夜的小旅館。


  夜市大排檔，燒烤攤老闆辛辛苦苦賺點錢，卻要繳一部分給城管，孝敬一部分給地痞，辛苦錢能留很少很少。


  幾個和老舅一樣，穿著廉價西服的業務員，還在挨家挨戶推銷保險！

  「眾生皆苦，我亦苦！」


  幾分鐘之後！

  一群警察破門而入，300斤猥瑣男被銬子鎖住，小旅館的天花板內，搜出了大量非法麻醉致幻品……那妙齡女郎搖身一變，是年輕有為的警察……這場大案人贓並獲，她即將升職……俏麗的臉上，有責任、有奉獻、也有成就。


  大排檔收攤，兩口子喜滋滋點著今天的零錢，一遍又一遍……稍後，他們在隔壁的地攤上，買了一個超級大的布娃娃……不遠處的雜物內，一個小女孩安詳的睡著，她手中抱著一個小布娃娃，已經破了……兩口子輕輕將娃娃放在小女孩身旁……二人眼中只有濃濃歉意、愛意。這個驚喜，能讓女兒開心一個月。


  業務員談成一筆客戶，望著旁邊最新樓盤的廣告，陷入失神……距離首付，還差4萬，努努力，年底就有房了……年輕的臉頰，倔強、疲憊，但充滿了對夢想的不屈不撓。


  「苦盡甘來，萬物轉生……此刻我若位列鴻蒙，享受永生……此生還有什麼追求……沒有苦，沒有甜，這人生又有何趣味……第十劫，到底意義在哪裡？」


  一段又一段的故事上演，有悲、有喜、有苦、有痛……站在玻璃后的齊書，此刻又彷彿矗立第九山海至高寶座，眾生生死，與他無關……但身後老人液體瓶里的鹽水，必須自己去換！


  一份400塊錢的工資，讓他無法與這個世界剝離。


  「如果不聞不問，燒殺搶掠，一路金丹之後，回歸第九山海，不出百年，便可再次渡鴻蒙劫……但那樣不對，與前一世沒有區別，我依舊渡不過去……真正融入這都市，原來很難！」


  齊書發現，想要真正用市民的眼睛去觀察都市，並不容易。


  女警察升職的背後，隱藏了多少同事間的詆毀；大排檔老闆的烤串，摻雜了多少死鴨子肉；業務員一筆生意，坑了客戶多少錢……都市之中，似乎一口呼吸，都要被卷進大熔爐……看不清、縷不順，說不明。


  咳、咳、咳！


  突然，李老一陣猛咳……他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正打量著天花板，似乎沒有了白天的死灰。


  迴光返照！


  齊書轉頭，這老人氣若遊絲，體內血脈機能一片枯萎，最多半小時壽命。


  「原來最終送我上路的，竟然是一個鑒寶大師……冒昧問一句，你是在體驗生活嗎？」


  不知為什麼，李老竟然恢復了些許力氣。他破天荒的坐了起來，掌心把玩著兩顆石球……活了接近一百歲，死亡來臨，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


  國家最困難的時候，他無怨無悔付出……國家繁榮昌盛，他享受到了一切優待……子女錦衣玉食，神州國力強盛……他死也可以瞑目……或許當年的老戰友們，又在另一片荒寂的土地上，等著他一起戰鬥。


  「一個小時之前，我不想參與到任何事情中，只想避世安靜……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齊書緩緩走到李老床前坐下。


  都市裡有一團無窮無盡，比蠶絲還凌亂一萬倍的線……之前他潔癖一般，竭力避開這些線，不想被沾身……現在他想一頭扎進線的海洋，就如同當年第一次苦修……厭惡淤泥，便在淤泥中打坐！

  修鍊一途，無論大道金丹，還是逆天元嬰，他重修一次，舊駕輕熟，易如反掌。


  這第十劫的挑戰，或許就是恩怨情仇……既然厭惡人情世故，爾虞我詐，那便參與其中，終有一天，我重回至尊，會問那一個答案。


  「方便的話，可以說說這法器的來源嗎？」


  失神了一秒鐘，齊書從李老手中拿走裂縫叢生的一對石球，燈光下打量著。


  「如果你喜歡，送你吧……我年輕時在非洲修鐵路，用二十包速食麵，和當地一個酋長換的……回國之後，一個道士叮囑我隨身攜帶這對石球，也有考古學家研究過，據說是明末的古玩，距今有500年歷史……原本我計劃捐給博物館，你是鑒寶師，也不會虧待它，送你吧！」


  李老微笑……人之將死，才能理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真諦……就在前一天，這對石球還是他的命根子，別人碰一下都不許。


  「那個道士說的對……如果不是這對石球，你應該20年前就死了。這對石球的歷史，差不多也是500年上下……你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這石球是修道者使用的法器……最近你身體機能直線下降，原因是石球沒有了靈力……廢了！」


  這種法器修真界很多見，大多雕刻一些《養心咒》《大力訣》《長壽功》等九流法術，一些大宗門時不時賞賜凡人皇族一些，讓皇朝敬畏，甘願獻上各種珍寶。


  這些法器對築基以上的修士，便沒任何效果，只能輔助凡人……李老手中這一對，便有著煥發生機，延長凡人壽命的作用。


  「我不知道什麼是靈力，但我知道這對石球不一般……我年輕時的戰友，全死了……那時候我們飢一頓飽一頓，身體早該垮了……我是幸運兒，有這對石球。」


  李老笑了笑，眼珠子更加明亮……他不再說話，似乎潔白的天花板里，回放著他年輕時候拼搏的一幕一幕。


  ……嗡嗡……嗡嗡……


  齊書深吸一口氣，一道法印打出，隨著他頭髮亂舞，氣旋迴盪……兩顆石珠竟然如活過來一般，懸空漂浮，在他面前來回追逐……李老驚愕的目光中，石珠表面的裂縫，竟然消散了一些。


  十分鐘后，石珠重新回到李老手中。


  「你體內機能太差，堅持不了多久，我目前修為低微，今天只能修復百分之一……明天你可能延續重病狀態，但石珠在手，你死不了……明天如果我還能來，順手幫你一次吧。」


  不知不覺，天亮了……齊書該下班了。


  李老震驚的目光，持續了一夜……石珠里的力量，很微弱，似即將熄滅的燭火，但終究是有……他或許不用死了。


  咳！咳！

  李老現在說不出話，他眼睜睜看著白班的護工到來，只能咳嗽兩聲，表示對齊書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