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如帝王

  春西一中的職工宿舍樓，距離校區不遠，是一棟上了年代的老樓。居住在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退休老師。在編的教師工資薪酬不錯，平時補補課，再加上神州對教師的購房政策優惠，早買了新房。


  位於最後方的一棟一層，齊書提著些水果八寶粥等禮品，輕輕敲門。


  「誰！」


  幾秒后，房間裡面傳來一道聲音。


  「高老師，是我，齊書……我來看看您！」


  齊書語氣平和答道……高柏智是一中的校長，但人們習慣了稱呼他高老師，後者也喜歡這個稱號。


  門開啟，一件普通的灰色襯衣，上個世紀款式的褲子，還有一副老鏡片眼睛……只是那白髮比齊書記憶中有多了不少。


  「坐一下，我去倒杯茶。」


  齊書進來客廳，高柏智去了廚房。


  「腹有詩書氣自華……陋室之中，能瀰漫出墨香之氣，久久不散，胸中必是有大學問。」


  齊書打量著高柏智的居室……簡單的一室一廳，他無妻女，傢具簡陋，但也一塵不染……這個不大的房間內，最多的便是各種各樣的書籍，琳琅滿目，多到會讓人忘了這些書的存在，就像人走在大地，往往不會注意到泥土一樣。


  在書架的一側，是一摞厚厚的書信以及明信片，都是感謝信。


  高柏智身為一個校長，工資薪酬其實不低，但他茶飯簡單，並沒有一分錢存款……他的錢全部用來資助貧困學生，無論是貧窮山區，還是寒門學子，只要有能力，他從不吝嗇。


  傳承。


  這就是傳承……文以載道，星火不熄。書籍是車，穿越無數春秋；思想是船，乘風破浪；無論古代學士，還是如今的古板學者，他們都秉承著最本源的傳承，捨身忘己……他們是高舉傳承火炬的舵手，無懼風雨。


  這種人，值得敬佩。


  「最近在奧昆士怎麼樣？功課有沒有荒廢！」


  一杯清茶，並不名貴，但卻有一股另類的清香，微飲一口，令人精神通暢，念頭通達。


  「高考需要的知識點，我高一時就已經融會貫通，其實無所謂在不在奧昆士……真正的功課，並不是那幾本教科書。學海無涯，一輩子都太短，哪敢荒廢。」


  齊書苦笑一聲。


  不知為何，哪怕自己上一世已經是俯瞰眾生的巔峰強者，面對高柏智這種純粹的智者，還是有些拘謹。


  「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你與眾不同，並不是因為你學習能力強，而是你有一種心態，我也描述不出來的心態……知道嗎？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古代的落榜秀才，本能寫出錦繡文章，卻懷才不遇……或許很荒謬，我也感覺荒謬。」


  「這個時代，不再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想要出人頭地，直播平台喝幾瓶啤酒，吃幾隻螃蟹，甚至唱幾首歌，都能賺教書的幾輩子的錢……功名之路不在剛正不阿，充滿銅臭……你覺得讀書有意義嗎？」


  高柏智看了眼齊書，問道。


  這個與眾不同的學生，他印象最深刻，沒有之一。


  「有……學生認為，讀書在於傳承與探索……古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為官為吏，並不是揚名立萬，而是造福一方，廣開民智……一個人靠腳走出的地方，終究有限。這滿屋子的書，就是我們的眼睛，就是讀書人的眼睛！」


  「這部巨著，花費作者一生心血。」


  「這本實錄，三個人付出了生命。」


  「而我們宛如帝王，那浩瀚書海，就是無邊臣民，我揮之即來，這種暢快，不是讀書人，能理解嗎？不能！讀書人的快樂，哪裡能靠區區銅臭彌補……錢能買了豪宅名車奢侈品，卻買不來浩然正氣的博學。」


  「神州浩劫，國破家亡，是誰撐起了一個民族的脊樑……不是豪宅，不是黃金，更不是殘渣一般的奢侈品，清帝國皇宮奢絕天下，還不是一朝盡毀，如鏡花水月……最終讓這個民族站起來的力量，是靠一個又一個的漢字所書寫，是我們自己的漢字。」


  「現在神州國力昌盛，蒸蒸日上，靠的也不是奢侈品，而是人民自強不息，知識普及率的提高……老師，一中是您的心血，它或許和您一樣，有些老了，但它所傳遞的星火，一刻沒有熄滅。」


  「老師，不論如何，你的路都是正道，可能有些崎嶇，但絕對沒有錯。」


  齊書拿起一本厚厚古典，仔細拭去表面浮土，一臉虔誠。


  奧昆士瘋狂的高薪誠聘教師，一中過半的老師申請離職……本就岌岌可危的一中，隨時可能坍塌……最近高柏智徹夜難眠，頭髮白了大半。


  齊書能理解一個純粹知識分子的無奈……他沒有背景，不懂商業，只知道教書，怎麼能斗得過企業一般的奧昆士。


  「唉……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一生能有這麼一個思想通透的學生，我也知足了……或許別人說的對，一中是建國之後的古老產物，教學設備陳舊，遲早要被時代拋棄……如果一中真被整改，我決定去貧困鄉村支教……你說得對，文字就是我披荊斬棘的刀，我是人民教師，我要將明智的火種，傳遞到神州每一寸土地……本想和你聊聊天解解悶，沒想到一把老骨頭，反而被你寬心，哈哈。」


  一番暢談，高柏智的愁容都舒展了不少。


  一個知識分子，不懼怕任何艱難困苦，但他惋惜沒有人懂自己……齊書的出現，足以證明他的路是對的。


  「老師，幫我辦轉學手續吧……無論一中是什麼結局，我想給它畫一個圓滿的句號。」


  齊書認真的看著高柏智。


  「你有這份心，我就很欣慰了……這次奧昆士拿出100萬獎勵木西省高考狀元，當然這個狀元得出自奧昆士……如果你在一中，考的再好，也拿不到這筆獎金。」


  高柏智搖搖頭。


  「老師，就如同我當初去奧昆士，誰都攔不住一樣……我要回一中，同樣沒人能攔得住……對了，我還有個同學，也想轉學，一起辦了吧……他是奧昆士里罕見的學生，想學點知識的學生。」


  師生二人談笑風生。


  高柏智時不時開懷大笑，他驚然發現，自己竟然找到一個少年知己，同一個學問，齊書往往能拿出獨到見解，使他都茅塞頓開。


  而齊書同樣一臉專註……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第九山海主血書生的身份，彷彿夢回少年，成了那個風餐露宿的趕考書生。


  ……


  時間平淡如水。


  奧昆士教委。


  齊書的勒令退學已經被董事會正式簽字，三天的手續時間，三天後，齊書學籍離開奧昆士。


  新入學生會衛生部長申請退學，批准……三天後，李俊鵬和齊書一起離開。


  最近這幾天，奧昆士教委樓，隱隱約約出現一些生面孔，他們都是被高薪挖來的教師，正在辦理入職手續。


  兩天後，是奧昆士期中模擬考試。


  考試之後，奧昆士舉辦盛大的『倦鳥歸巢』活動，邀請畢業生參加母校慶典。


  ……


  教委大樓最高層，校董會辦公室。


  李董看著一張張老師的新面孔，目光綻放著異樣的神采。


  「優秀的師資力量，強大的教學硬體……加上倔鳥歸巢的募捐，奧昆士一定能挺過這一關……只要評上重點中學，必然能拿下專項教育撥款，一定能！」


  打開窗戶，俯瞰宏偉磅礴的整個校區，李董銀髮飛舞。


  這一局，他不能輸……當然，也不可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