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棄徒 莫道涼 外傳三
離築歌不回頭他也知道莫道涼、辟邪香跟著他。
「以前只聽聞他在極西之地閉關修鍊,從未聽他行走江湖,這次他找到離築歌引他前去黑石崗,青雲山門也在其中,到底是什麼事?是哪本書?」
辟邪香瞥了莫道涼一眼,青雲山門四個字,他神色毫無波動。越是如此辟邪香越心痛,她知道莫道涼沒有忘記。
忘記一個門派容易,忘記一門武功容易,忘記一個人不容易,就像是讓他把他的心切下來、割下來,沒有人肯,心死了才能忘記,但心死了,人也就死了。
「我還在青雲山門時,曾聽他們說過流沙之濱的黑沙沼澤下有一本書,想取,人卻都死在黑沙沼澤。」
莫道涼神色變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自己算是苟延殘喘至今,拖著一具遺體還走在世間,帶著他們讓我活下去的希望。
離築歌停住了腳步,氣息變了。
沒有人會記住他,原本在暗紅色天際下的身影成為江湖傳唱的死機,但是久了,人們也即忘了,那怕這個人被他們欽佩。死了的人誰還會記住?沒有人記住他,也沒有人記住他們。
莫道涼迎著風,他說風沙眯了眼睛。
離築歌說他哭了。
辟邪香什麼都沒說。
她往前走。
一百二十三青雲弟子,兩百一十三名江湖豪客。
全死在了黑沙沼澤下,沒有屍骨,沒有留名。
「可笑的是我以為你師門回來救我,但是我想錯了,沒有人回來救我,包括她。我能看見的只是一個有一個並肩而立的人死在了我的身旁,他們的眼神老子一輩子都忘不了,對於別人來說那就意味著一場又一場的噩夢,對我不是。那是一場又一場的仇恨,那是一場又一場讓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堅持。因為有些人最終會死在我的劍下。」
「就像是當初我被他們趕入絕死地一樣,他們想要讓我死,但是我死不了,不只是辟邪香當初救我,更是三百四十六人的死前的吶喊!」
莫道涼的眼睛被風沙吹了一次又一次。
直達後來乾枯的風沙濕潤了。
高築歌和辟邪香都相信,他的眼睛是被風吹的。
「你的眼睛被風吹了。」
高築歌忽然出聲,遠處的初陽已經起來了,這是讓他永遠銘記的時候,因為他叫日出東方,唯我鼎立!
現在就是日出東方,但是鼎立在初陽下的,不只是一個叫東方鼎立的人。
還有一個曾經迎著烈日揮刀的少年。
陽光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至於對於辟邪香一樣,一個絕頂的殺手,到何處都如同黑夜,因為黑夜代表著死亡,代表著一場又一場的殺戮。
直到最後,她改名字叫做辟邪香。
就像是沒有人想要問莫道涼當初黑沙沼澤發生了什麼,沒有人問高築歌為何如此仇恨東方鼎立一樣,沒有會來問她。
每個行走江湖的人,誰不有一點秘密呢?
沒有秘密的人,要麼死了,要麼如乞丐一樣苟且的活著,因為秘密需要用命來守護的。
也許有些秘密並不值得,可有些人就是這樣傻。
就像是黑石城,黑石城之所以叫做黑石城不只是因為牆體是由黑色的巨石築成,更是因為那裡有太多見不得人的秘密。
黑石城依山而建,城牆是山腰。
而在山腳下還有無數的村莊。
高築歌走到城牆下,抬眼看著城牆上黑石城主的甲士,腳步一踏,飛身直上城牆之上。
黑石城有能力者飛身而上。
刀氣,有人對高築歌拔刀。
只是一眼,刀氣碎散。
前面,一個白衣的人,帶著紅色的刀,看著破敗的高築歌。
流沙屋的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不止有被流沙屋主人殺掉的人。
還有流沙屋主人。
但他還活著。
可下一刻,他就死了。
只不過錯身而過,一身白衣變成紅衣,紅刀更紅。
我來這裡是殺人的,雖然殺得不是他們,但,他們想要殺我。
所以,他們死了。
東方鼎立在這裡,我知道他在這裡,可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引我來這裡。
但,黑石城有一個我要殺的人,我來這裡就足夠了。有些事不需要理由,有些事必須需要一些理由。
人,我殺過很多。
仇家,我一個都沒有殺過。
我希望東方鼎立是第一個。
也是最後一個。
黑石城殺人不犯法。
所以高築歌身後留下了十餘具死屍,黑色的石面更加妖異了,冒著血腥氣。
「是他?」
高樓上,冷風中綠衣女子,冷眼一望,看見那道灰色的身影和那柄不見蹤影的刀。
「是他,流沙屋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堂述古冷蔑的看了一眼,端起了手中窖藏幾十年的好酒,輕飲一口。
「隱元會的人說,他會在沙暴的時候和兩個人喝酒。」
綠衣女子回頭。
那裡有一個黑衣女子,盤坐在玉石之上,頭頂上懸著一柄紫藍色的長劍。
還有一男子,在一旁泡茶。
他儒雅如玉。
「一個是昨天我們碰見的劍客,一個是那個客棧的老闆娘。」
「那個劍客是誰?」
「我們青雲山是劍道修行的道宗,不可能有人比我們青雲山的劍法更高絕的人,而他就是這樣一個存在。也更沒人的劍勢能夠壓制住我,他是一個。」
他唇紅齒白,端起紫砂杯,輕嘬了一口。
一皺眉。
可謂是一杯千金的龍虎霧茶被他潑掉了。
綠衣女子回過頭,笑了。
你笑知道他是誰?你還不夠格。
有誰夠格?
堂述古,悶聲喝下一大口酒。
噹,酒罈砸在了他的茶具上,茶水和酒水四濺混合在一起。
儒雅的他,手上已經有了一柄劍。
「你不夠格。」
堂述古,對著他說了四個字。
然後看向樓下街頭。
他的劍已經要刺到他的後頸。
一道劍氣,將他擊退。
黑衣女子眼神冷冽。
「你真不夠格!」
「李千悔!」
他面紅面黑,又恨又怒。
沒有人夠格。沒有人能夠指責他,沒有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他是莫道涼,他是莫道涼,他是莫道涼。
他是當年的那個人。
李千悔收回劍,站在窗口,看向高築歌。
高築歌又殺了一人。
抬頭看。
三道人影在街尾七層高樓之上。
揮刀。
刀氣凌厲。
李千悔出了神。
堂述古發了呆。
只有綠衣女子出手。
袖中飛出一劍,擋下一刀。
「他。」
綠衣女子欲言又止。
「他怎麼了?」
李千悔看了一眼高築歌再無興趣。
「他好重的恨意,好狠的刀。」
「他是一個為仇恨而活的人。」
堂述古一腳踢飛滾到身旁的紫砂杯。
喝茶的人,怒了,持劍殺來。
堂述古反身對上一掌,他撞開窗戶,飛了出去。
怒極。
他持劍欲殺高築歌泄憤。
「劉之意!」
綠衣女子喝了一聲。
但。
高築歌已經臨身。
一刀劈下。
劉之意雖然用劍擋住,但身形被極重的力道劈入地下。
狼狽。
高築歌立在他身旁。
四周沒有人敢上前。
從他入黑石城到現在已經殺了三十多個人。
原本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就可以讓很多人止步。
但,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同樣可以讓很多人為之喪命動心。
結果是,
不斷地有人死。
「噌。」
灰塵中的一劍,
寒光四射。
高築歌的刀,橫擋,劍刺在了刀身上。
劍氣奔涌,繞過刀,籠罩向高築歌。
高築歌轉刀揮下。
劍氣破散,一道更殺向劉之意。
劉之意說得對,他是青雲山出身,青雲山是練劍的道宗,劍法自然卓絕。
初對手,與高築歌不相上下。
只是高築歌轉手劈刀時,他已經出現頹敗之勢。
隨後,他退了。
退了並不可恥。
「我來了。你在哪?」
高築歌高聲呼喊。
沒有人回應他。
「你叫我來,為什麼你不出現?是怕我了嘛?」
「你出來啊!」
高築歌怒然一聲,手中的刀插入黑石街面,他立在了那裡。
他在等。
等那個人。
那個人一天不出現,他就等一天,等到他出現的時候。
為了仇恨,已經迷失了。
或者說,從他一開始得到仇恨的時候,他開始練刀的時候,他就開始迷失了。
「琴裔,他在找誰?」
「不知道。隱元會的人說,他的來歷沒人知道,他一出現就成為了流沙屋主人。就成為了流沙域最厲害的刀客。」
「那天我們路過流沙域的時候,發現有兩人在比斗,一個是他。」
「還有一句話,日出東方,唯我鼎立。」
琴裔看向堂述古,略思量然後道:「你說的是東方鼎立?」
「他不是在極西苦地修行嗎?從未踏足過江湖?不過,蘭拓刀主死在了他的手下,他的名字這才流入江湖。」
李千悔看向劉之意。
劉之意半天才重重的嗯了一聲,帶著怒意。
「難道他也來黑石城了?」
「千悔,我有句話說。」
「你說。」
琴裔盯著李千悔道:「黑石城我們第一次來,如今這裡渾水摸魚,唯一能幫我們的只有他。他當年在這帶著他們呆了三年」
「這件事,我們先看看吧。」
當年絕死壁下他早已死了心了吧,我呢?
千悔,你說你對我有千般悔意,如今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