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煙火
「誒,李白前輩?」店內的陰影中,有聲音傳來,這聲音夾著浩然正氣,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人閑桂花落還是那麼溫文儒雅,此時從清泉石上身後走了過來,噙著抹和煦的微笑,身體站的筆直,從這人身上就能直觀的明白站如松是個什麼意思。
相形見絀,習慣性微弓著身子的李白,這個時候就顯得很沒有面子了不是。
不過即使一個人的行為多多少少能夠體現一個人的內在,但也不是絕絕對對的,人閑桂花落也不可能因為李白站不直就嫌棄他,沒看見此時人閑桂花落的目光中,對李白的尊敬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嗎?
「嗯。」李白吱了一聲算是回應,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人閑桂花落。
「李白前輩也是來修武器的嗎?」人閑桂花落看到李白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反倒是笑意更甚。
李白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用下巴指了指月下姬的方向,說道:「我是陪他過來的。」
人閑桂花落自然早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月下姬,卻是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很正常,縱使殘月威名赫赫,但真正見過他的人也並沒有多少。人閑桂花落是一年前的時候跟在李白身邊接受了很多教導,而那個時候也正是殘月離開異世界,杳無音信的一段日子。
於是人閑桂花落氣質彬彬的對月下姬說道:「請問您是?」
「哦,我上次給你那匹馬修了修翅膀,回去之後是不是好看了很多。」月下姬湊近大表哥,一番話語令清泉石上的臉一黑。
那天回去之後,他就看見他的鸞英馬不知道被誰拔光了翅膀上的羽毛,鸞英馬唯一的價值就在於那羽毛的高貴華麗,結果那天回去一看:哇!馬群中突然多出一隻光頭!
而且這真兇此時一副炫耀的樣子,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如果不是城內禁止戰鬥,清泉石上絕對會用刀把月下姬這一頭烏黑的碎發全部剃掉,讓他明白禿頭的強大。
清泉石上豎起了自己的中指。
好像有點尷尬?
看月下姬沒有搭理自己,人閑桂花落也是有些僵住了,他又是翩然一笑道:「表哥,不要無禮。」
結果就見月下姬和清泉石上一起看向他,不約而同的問道:「我們(你們)認識?」
認識嗎?
不認識啊!
那自己在幹嘛?
這一下子直接把人閑桂花落問住了。
「說其他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李白這個時候突然插話,他思忖了一會兒后,對人閑桂花落說道:「殘月的本體就是他。」
「殘月!」人閑桂花落一驚,倒不是驚訝於一個活生生的大神就站在他面前,而是讓他憶往昔,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就是師傅你以前天天叨咕,念念不忘掛在嘴邊的那個人?」人閑桂花落想起往事,連對李白的稱呼都回歸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時候。
「……」李白扶額。
「是啊是啊,你師傅這種人,沒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月下姬接過人閑桂花落的話,繼續說道,就憑他那張萬古以來波瀾不驚的臉,就能讓他所說的話多幾分可信度。
而人閑桂花落竟然還贊同地點了點頭,顯然是覺得月下姬說的話一點不錯。
這令李白不知道說什麼好,考慮要不要亮出誅仙劍鎮一下場子。
正當這幾個人還要繼續扯皮的時候,突然一聲咳嗽響起。
「客人,如果不做買賣的話,就請不要打擾我的清凈好嗎?」武器店的深處,有無精打採的聲音回蕩,那聲音的主人彷彿剛剛睡醒,聽見門前的噪音后這樣說道。
黑暗中,兩盞如同燭火般的光芒亮起,像鬼火,飄飄蕩蕩。
那鬼火突然拔高一截,時明時暗,向門口飄來。
「不過我突然想睡覺了,所以小店要關門了,有什麼事情的話請下次再來吧。」
「你這破店不是顧客至上的嗎?」月下姬看著黑暗深處,從清泉石上身邊走過。
「這位客人對小店很是了解嘛,不過有一個前提是作為店主的我有心情,如果我沒心情的話,小店可能永遠不開門的。」那鬼火漸漸暗去,聲音也變得蚊子般低沉。
「兩年前,我好像就聽你這麼說過。」月下姬捻著發梢。
「嗯?這位客人請不要開玩笑了,兩年前的我還是很勤奮的,業界保證,良心店鋪。」
「不見得吧,你這破店兩年前不是沒開多長時間,店主就直接當起甩手掌柜了嗎?」月下姬道。
「嗯?這位客人好像真的對小店很熟悉啊,讓我揉揉眼睛看看是哪位老顧客。」那鬼火變得模糊起來,成為了不規則的形狀。
「憂,是我們。」李白道。
「這個聲音……不是李白嗎,你怎麼突然有興緻來這裡,我可不會陪你喝酒。」
「我是送這傢伙過來的。」李白先一步走進店內。
「能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你送,是什麼樣的大顧客啊,不過小店還是要關門了,為了表示不敬,下次您來我會給您打個九九折。」那聲音還是有氣無力。
月下姬看著那飄飄蕩蕩臨近的鬼火,面無表情話中帶笑地說道:「吶,我說,整天這樣昏昏沉沉的度日有什麼意思,不如跟我混吧。」
鬼火忽然停了下來。
武器店內一片漆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冰冷地說道:「我說客人,這話可不好笑。」
「我可不會說玩笑話。」月下姬笑。
那聲音又沉默下來,那兩盞鬼火幽幽的綻放著微弱的光芒。
「我說憂,你也不至於一年就忘記了他的聲音了吧,上一次跟你說這種話的人,可是讓你搭進了這家店的不負責的人,正常來說,你現在應該一鎚子砸上去的吧。」李白摸瞎走到武器店內的一個椅子坐下。
「我的鎚子只會用在武器鍛造上。」那鬼火對李白說道。
「我贊同,用在其他地方完全是糟粕你的才華啊。」月下姬點點頭。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開燈啊。」人閑桂花落突然說道。
「不開!」那鬼火堅決地說道。
「你們怎麼還沒走?」李白叫,「看戲是要交錢的啊!」
「哦,多少錢?」人閑桂花落已經掏上了腰包。
「我從聽見他的聲音后,我就知道他是誰了啊!只不過我內心並不想承認,不想去相信罷了。」鬼火突然消失。
「我該怎麼做?」聲音已經不是那麼無精打采,很落寞,像迷失方向卻毫無掩飾自己無路可走的人。
李白飲酒,思忖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是老時的話會怎麼做?」
「亂拳打死?我不是他,我不會這麼做。」那鬼火再次亮起,左右搖晃起來。
「這就說明你內心還是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是嗎?」月下姬道。
「這句話從你嘴中說出來,還是那麼刺耳,就像你說過的每句話般。」鬼火走近月下姬。
「誰說不是呢。」月下姬面無表情。
遙遠的光芒在天空輝映,但還是將整座帝都籠罩,無論是那座黑匣子般的城堡,還是這片破落凄涼的十字街,都被這火光染成童話般的色彩。
「啊……煙花。」
月下姬回頭,光芒在他臉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像是被上天遺棄的子嗣,在祈禱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此時兩人皆是站在門口,武器店內依舊一片漆黑,但這煙花卻將兩人讓兩人沐浴在絢爛的色彩中,不斷斑駁,不斷暗淡,又不斷熾亮。
鬼火也露出了臉,在光芒映在他身上時,那兩盞鬼火就消失不見,露出玉石般的瞳眸。
憂扶著門,他比月下姬要矮一些。月下姬一席白衣,和以前一樣。而他穿著唐服,也是一身單調的色彩,就像兩年前一切剛開始的那個樣子。
轟隆隆的聲音在帝都響起,帝都的凌晨已至,不知要吵醒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的罵聲淹沒在煙火的盛宴中。
「歡迎回來。」憂道。
「雖然已經從別人那裡聽過了,但姑且還是先謝謝了。」月下姬笑。
「所以我才說你這人說話,真的很討厭啊。」憂闡述自己的想法,目光卻片刻不離那遠處盛大華麗的煙火,即使是異世界中,這番景象也只有在原居民的一些特定日子中才能看見。
「真的嗎,我覺得你還是很喜歡聽我說話的嘛。」月下姬道。
憂玉石般的眼睛看向月下姬的背影,輕聲道:「的確,我還是挺喜歡聽你說話的,不過我更想看見的是,你說話的時候,無遺姐溫柔地摸著言姐的頭,言姐用吃人的目光盯著你,時哥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好幾個人連鳥都不鳥你在一旁和李白喝酒,還有好多好多。我一直都很緬懷以前那種日子,不過後來大家都散了,我也回到了這家小店之中,偶爾幾次見面,也都是他們拿著武器來找我維修。」
「雖然可能回不去了,但是我們可以給他們一些驚喜啊。」月下姬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憂。
憂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