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四章 縣衙後堂的眾生相
「這廝欺人太甚!這廝欺人太甚!」
縣衙後堂,偌大的几案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縣尊坐在那裡,怒氣沖沖,臉色漲得通紅,一根根的青筋直直的往外冒出。
此時房間里佔了許多人,什麼親隨、幕僚都是站在一旁,悄聲凈氣的,看他狠狠地發泄。
這裡面的人都是縣令的心腹小廝,隨他親眼見到祝彪剛才跋扈的一面,直到現在都能感受到祝彪的威風,想想都不寒而慄。
只可惜當初縣尊大人被雪白的銀子晃花了眼睛,而他們也從未想到一個鄉下土著,竟然威風跋扈到這個地步!一想到那泛著光的槍林,一個個已經心膽沮喪,有的甚至還在那裡輕輕顫抖。
一直過了好半響,縣尊方才平穩了呼吸,怒道:「本官要寫信,上告知州,上告轉運使,讓他們布下官兵,將這些人捉拿歸案!本官還不信了,我大宋盛世,朗朗乾坤,一個陽谷縣,竟然被一個土棍遮住了太陽!」
他在那裡恨恨說話,嘴上說著要將祝彪他們當做盜匪一樣捉拿歸案,卻是一不拿筆,二不磨墨,甚至連個紙張也不拿。
他的親隨跟他許久,最是了解他不過,知道此時主人家嘴上說的慷慨激昂,心中卻是懼怕不已,說這幾句話,不過是給自己安心罷了。所以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裡任主人咆哮,一動不動。
當然,也沒人敢動。
開始聽說景陽岡有一隻大蟲的時候,縣尊的這些僕役還覺得雖然驚懼,可畢竟離得遠,縱然恐懼,也只是當做一樁談資。後來聽說祝家莊的祝三郎輕鬆擒下大蟲,他們還都伸著大拇指誇讚少年英雄。
誰知道一轉眼間,這個少年英雄,居然成了比吃人大蟲還要令人恐懼的存在,那大蟲盤踞景陽岡,只是吃了十幾條客商獵戶的性命,大傢伙湊成幾十人,趁著午時還敢壯著膽子一起過那山崗,可是卻沒有人敢面對那個祝彪!
可是祝彪這個比大蟲還可怕的存在,卻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扔了一堆亡命匪徒的屍首。
恐懼、恐懼,還是恐懼。
這是所有僕役的心裡想法。
待了半響,眼看著縣尊怒氣稍稍停了,一個幕僚道:「這狀紙學生也看了,以學生看來,裡面人證口供,一應俱全,便是判了,上級也無話可說,只會說東家秉公執法。」
「這個本官自然知曉!」縣尊悶聲喝道。
這整個事件,本來是李悠和縣尊聯手策劃,只要一切隨他們所願,祝彪身死,祝家酒坊的工匠便能落入福來酒坊,至於祝家莊的反撲,自然有李悠來應對!
哪知道天衣無縫的布置,卻輸給了祝彪的悍勇,讓縣尊如何不惱火?
更何況,雖說一下子捕獲了那麼多江洋大盜,但是對於這位縣尊來說,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因為按照官場潛規則,地方上案件太多,會影響當地官員考績的。
最現實的例子就是如今的那位登州通判,呆若木雞,卻一動如火,接二連三擒下不少匪盜,結果還不是幾十年來一直在縣、州這個位置上上下浮動?
原因就是,他一伸手,就顯得上幾任職官無能!還顯得地方案件太多,有違讀書人勤政愛民的清望。
而在陽谷縣內,還有一個效應,就是如今縣內的大戶們都眼巴巴的盯著,看縣尊大人的反應,如果縣尊大人要定案,將李悠判個死刑,或者流放千里什麼的,且不說在上級部門的眼中會如何,他在縣內的信譽和威望,也會蕩然無存,以後誰還把他當作縣內父母官?
幕僚勸道:「東家,那祝彪兇狠,忍一時海闊天空啊。再說那些江洋大盜的確是各州府畫影通緝的要犯,若東家遲遲不定案,被人攻訐為勾結匪類,那就更是天大的麻煩了。」
縣尊怒道:「這個本官自然知道,只是這廝,藉助官府斬首,別人只會埋怨官府,他自己倒是落得一身清白,讓本官如何咽下這口氣?」
縣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那祝彪乃是虎狼,本官卻也不懼,我就在這裡拖延十日,看他奈我如何?」
這就是在耍賴皮了,幕僚無奈,只好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接了祝彪的三百貫,哪裡敢怠慢,此刻見了縣尊耍賴皮,他也知道不好解決,只得暗中告訴祝彪。
祝彪便將那都頭趙白,王進招來,道:「一個釀酒的商戶,兩位便害怕了不成?還要讓我為這事請二位吃酒?」
趙白、王進聽了,嚇得臉都白了,連連跪下賭咒發誓,祝彪又道:「我祝家莊的錢財,人人都說金山銀海,所以各種黑手絡繹不絕,莫非兩位都頭也有意不成?」
這兩個都頭聽了,那是嚇得渾身哆嗦,磕頭如搗蒜,他們知道眼前這人的實力,發作起來,一百多個江洋大盜也被殺了,那李悠身邊有西軍精銳,四五個人便打倒了他們幾十人。而這等凶蠻的漢子,卻被他一人也被他干翻了!
這等武力,要發作到他們身上,他們如何受得住?跟何況李悠那人是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便是真箇秉公執法,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當下兩個捕頭心裡發狠,半夜裡去了大牢。第二天牢里傳來消息,李悠及一干人等畏罪自殺,還留下遺書,書中各種懺悔。
有人傳說,縣尊大人接了消息,先是狠狠地摔壞了幾件東西,接著渾身發冷,喝了一大碗醉伏虎,一下子醉倒,被夫人扶到床上,一連加蓋了好幾層棉被。
結果縣尊大人還是不停地打擺子,幾層棉被之下,還在那裡喊冷。
第二日,縣尊就病了,據說一直連綿半個多月。
不顧這一切祝彪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有他親自操持,一切塵埃落定,縣衙關於西城所的事情也沒了下文,祝彪自帶了手下回了祝家莊。武松也道:「這幾日醉伏虎賣的快,我卻要祝家莊再進些酒來。」便和祝彪一起回來。
祝龍祝虎在家裡待著,早就聽聞兄弟光彩業績,十分興奮,只是也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不敢擅離祝家莊,唯恐中了他人調虎離山之計。直到今日見了祝彪與武松二人,方才定下心來。
原來祝龍與祝虎,也是好槍棒的好漢,又有祝彪這般勇武的兄弟刺激,自然不甘落後,日日打熬力氣,苦練功夫,這幾個月以來,又有祝彪傳授,進步很快。武松來了,幾人常常一起較量,因此這兩兄弟,也與武松也結有深厚情誼。
祝龍道:「三郎真是了得,什麼江洋大盜,什麼西軍精銳,都抵不過三郎一雙拳頭,我看縱觀天下,獨龍崗祝彪祝三郎的這雙拳頭,恐怕也是當世第一!」
祝虎笑道:「大哥說的是,我本想武二哥略遜三郎一籌,前段時間我還與大哥一起聯手,和武二哥比武落敗,這段時間打熬力氣,聞雞起舞,自覺進步很快,我想我二人聯手,定然能贏武二哥一招半式。卻不想三郎武功更加精進,那一百多個江洋大盜,竟然都被你二人一一誅殺,我與大哥,可是望洋興嘆啊。」
祝彪笑道:「小弟一向苦練武功,不敢稍有懈怠,所以兩位哥哥有所進益,小弟也自然不會退步。」
幾人大笑了幾分。
祝龍笑道:「說起來三弟眼光獨到,我們這獨龍崗地處要道,如今又整平了盤陀路,修建了集市,日漸繁華,便是酒樓,也有了十幾家,有一家酒樓,喚作松鶴樓,做出的酒菜十分可口,不如我們四人,去那裡一醉方休。」
祝彪道:「好啊!只是不知誰負責掏錢請客。」
祝龍笑道:「你這廝,這來往的客商,可都是沖著你的名聲,人家都喊你祝半縣,說是你有半個陽谷縣身家了。吃一回酒,居然還要大哥掏錢,忒也小氣!」
眾人大笑,武松也道:「說起來祝兄實在小氣,縣內每次飲酒,我都不記得他掏過錢。」
看著眾人都這麼說,祝彪笑道:「原來幾位哥哥都商量好了找我化緣來著,這卻是不難,既然大哥說了,我便請客,我等兄弟四人,今天就在那松鶴樓,一醉方休!」
其實整個盤陀路的所有土地,都是祝家莊的,而推到盤陀路,整修了道路之後,兩旁的土地上面所有酒樓店鋪都是租賃的祝家莊的。
當然,準確的說,這一切都是祝彪精心整理,一點一滴打造出來的。
他又有如此恐怖的身手,祝家莊裡面誰也不敢對他有半分覬覦之色。
所以,這個依託祝家酒坊所建立的集市,又處在交通要道,十分熱鬧,但都是為祝彪打工。
因此這四人來到松鶴樓,就相當於大股東進門,店內豈敢怠慢?掌柜的親自來迎接,將四人引進一間雅間,不一會兒便將好酒好菜送上來。
幾人飲酒之間,各敘胸中之事,正談得開心,突然聽得外面一陣喧嘩。
四人正奇怪,打算找人詢問,卻見掌柜的推門進來,一臉奇怪之色,道:「四位官人,今日松鶴樓遇到怪事了,煩請四位英雄幫忙啊!」
「怎麼回事?」
「剛才不知怎地,我家酒缸竟然像長了腿一般,自己走到酒店門口,攔住了進去出來的客人。而且那酒缸裝滿了酒;便是平時裡面沒有酒的時候,也要四五個漢子才搬得動……」
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但是四人都是精細之輩,很快便聽得明白,有人將松鶴樓里重愈千斤的大酒缸,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廚房搬到酒樓門口,遮攔住了所有進出的客人。
有人上門挑釁,來了一招下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