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世
「小氣!」庄嵐把療傷丹取出來正要還給她。
蘇魅卻輕笑一聲:「我的意思是,僅僅三粒療傷丹怎麼行?」
「噢?此話當真?」庄嵐連忙把療傷丹又收了回去。
「那當然,我的命可不是三粒療傷丹能夠衡量,這樣吧,我可以幫你做件事,只要在我的能力之內,一定會在所不辭!」
庄嵐本想說幫他把娘救出來,但最後還是忍了回去,這個要求未免太過分,而且他的油菽很快就要成熟,就算沒有蘇魅,自己也能把娘接回家。
「暫時沒什麼,等我想到再說。」庄嵐隨後道。
「那你可要快,最多三天,等我的傷勢徹底痊癒,就會離開這裡。」蘇魅笑著道。
庄嵐搖搖頭:「你走不了的,碼頭上到處都是法修,還有黃家的人都在找你。」
蘇魅臉色倏變:「你怎麼知道是在找我?」
「黃家失竊了一件寶貝,正在大張旗鼓地找賊呢,布告上說那個賊受了重傷,難道不是你嗎?」庄嵐毫不避諱地說道。
「原來你早就猜到我是盜修,為什麼沒把我供出去?黃家的懸賞應該很高吧?」
「的確很高,現在漲到了五萬業幣!」
「哼,區區五萬業幣,黃家也太吝嗇了。」蘇魅輕嗤道。
「你到底從黃家偷了什麼?」庄嵐好奇地問。
蘇魅把手伸進袖袋,取出來一隻金燦燦的算盤!
算盤只有一尺長、半尺寬,通體透出一股精純業息,一看就是件不俗的寶貝!
「這是黃龍珠盤,黃府的鎮家之寶!」蘇魅徐徐說道。
「啊?!」庄嵐驚噓一聲,怪不得黃家如此興師動眾,原來是丟了鎮家之寶,黃龍珠盤當中積蓄了黃府數百年的業力,對滿門商修的黃家來說,黃龍珠盤就是他們的立足之本!
「五萬業幣,跟數百年的家業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黃府不是吝嗇,而是怕懸賞太高讓人起疑,如果被人知道他們的鎮家之寶已經失竊,對他們的商脈必然會有沉重打擊!」
「有道理!」庄嵐附和道,他對蘇魅的本領愈發欽佩,把黃府的傳承業器都能偷出來,這種盜術簡直登峰造極,尤其是蘇魅還如此年輕,恐怕沒有人能想象得到。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領府,虞州城的所有法修傾巢而出,你還是躲避一段時間,等過了風頭再說。」庄嵐勸她道。
「哼,想抓我,可沒那麼容易。」蘇魅把算盤重新收起,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跟黃家有什麼過節,為什麼要冒險偷他們的傳承業器?」庄嵐好奇地問。
「我是盜賊,當然要以偷盜為業,但我不偷平常人家,要偷就偷大戶,而且是名聲不好的大戶,只不過這一次有些輕敵,要不是你相救,我可能已經死了。」
「噢,這就是所謂的盜亦有道?」庄嵐對蘇魅莫名提升了一層親近,在此之前,他心裡總有一些隔閡,因為畢竟她是盜修,這是三教九流中令人不齒的一種職業。
「嗯,並不是每個盜修都很無品,在我們這行也有盜德。」蘇魅說著向田外走去。
「嗨,你去哪裡?」庄嵐追問道。
「盜者四海為家,在一個地方留下痕迹就會迅速離開,不過我不著急,三天後再來向你辭別,在此之前你可要想好了,需要我幫你做什麼事。」
蘇魅說完后,身形突然加速,幾個忽閃便爬到山頂,之後消失在山霧當中。
庄嵐對她的身法羨慕不已,許久之後才轉過身去回到靈田,繼續滅殺成群的蠹蟲。
十天後,庄嵐的三畝油菽終於成熟,雖然穀粒的品質並不太好,但在如此兇猛的蟲災下還能有所收穫,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虞州城有七成以上的農田,在今年都是顆粒無收!
廚坊和酒坊都要用靈谷做原料,糧坊更是專門做靈谷交易,所以庄嵐很容易就把油菽賣了出去,而且因為蟲災泛濫,油菽的收成格外殘酷,價格也就比往年高了一倍!
賣完油菽,庄嵐的手裡多了八千多業幣,這是他頭一次賺到這麼多錢!
油菽的大獲豐收,讓他的業力修為也更上層樓,之前在業徒二層滯留多年,如今終於突破到第三層境界,這意味著他能夠施展更高等的業術,不管是種田、煉酒、還是巫咒!
三畝靈田,按照租約需要六千業幣,庄嵐交上地稅綽綽有餘,他迫不及待地跑到黃家,要把母親接出來。
黃家門前,此刻烏壓壓一片,許多農修帶著錢前來贖人,更多的則是呼天嗆地,因為靈谷絕收,他們付不起地租,自己到黃家為奴不算什麼,他們的親人卻要遭受皮肉之苦,有些人甚至被黃家活活打死!
庄嵐看到這幅場景,內心對黃家又多了一層憎惡,但卻無能為力,他先要把自己的娘接出來再說。
「噢,想不到,你居然能交上地租。」黃勢坐在自家大院的藤椅上,頗為意外地對庄嵐說道。
「少廢話,我來接我娘!」庄嵐沒好氣地道。
「嗯,帶他去吧。」黃勢向手下吩咐一句,幾個家丁便帶他來到後院,庄嵐進去后一看,面色頓時變得慘白!
只見後院中有數百個人質,他們都被綁著腳鏈,腳鏈的另一頭拴在石柱上,每個人都餓得只剩下皮包骨架,庄嵐好不容易從這堆人中找到母親,但她已經奄奄一息!
「娘,你醒醒!」庄嵐跑過去,給娘灌下一大口辟穀酒,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好了,快滾吧!」家丁把腳鏈打開,對庄嵐呵斥道。
「你們為什麼餓昏我娘!」庄嵐近乎咆哮著吼道。
「哼,怪你娘太笨,我每天都把殘羹剩飯倒在地下,讓這些人自己哄搶,誰叫你娘搶得慢呢?」
「殘羹剩飯?你們把別人當成什麼?」庄嵐的雙目中幾乎噴火。
「人質跟畜生有區別么?哼,活該他們倒霉,剛來的時候還能吃上殘羹剩飯,但是後來黃府失竊,我們都要出去追查竊賊,沒有人再管他們死活!」
「你們……」庄嵐緊握雙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嵐兒,我們走……」喝下辟穀酒之後,母親突然醒了過來。
庄嵐於是背起母親,氣呼呼地走出了黃家大院。
「嵐兒,有件事要告訴你,快放我下來。」半路上,母親突然說道。
「娘,回家再說吧。」庄嵐不敢停下,他感到母親體內氣息很弱,這是體力完全耗盡的癥狀,如果沒有內傷或許還有救,但是她的內傷太嚴重了。
「嵐兒,我能撐到現在不死,就是要等到你來。」母親有氣無力。
「到底什麼事?」庄嵐停下腳步,把母親輕輕放到路邊。
「你……不是我的孩子。」母親咳出了一口血。
「娘,你說什麼呢!」庄嵐見娘傷勢惡化,但卻不敢給她服用療傷丹,因為體力太弱的話,根本無法化開療傷丹,反而會被強大的藥力耗盡生命。
「我不是你親娘,當年是撿來的,這件事一直沒跟你說……」
「什麼?!」庄嵐神色劇震,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當年正在種田,在山下撿到了你,之後就把你養大成人。」
一時之間,庄嵐只感到天旋地轉,他終於解開了一個疑惑,那就是為什麼他的體內會有天蚩,他的祖先都是巫師,但自己的母親明明是農修。
「你身上有顆平安墜,那才是你親生父母留下來的,這是你唯一的身份信物。」
「啊?」庄嵐暗暗抓狂,早知如此,他不會這麼冒然把項墜當掉!
母親突然把手伸開,從指甲當中扣出了幾顆草籽,她的袖袋早被黃府的家丁擄走了。
「這是香芝草的種子,是很稀有的一種香料,廚家對它推崇備至,但這種草很難開花,只有在野外才能找到花籽,當年就是為了這幾粒草籽,我和夫君深入大澤,不幸被獸群所困,夫君為了我當場殞命,我自己也重傷而歸。」
「娘……」庄嵐低下頭,農修的艱辛實在無以言表。
「香芝草成長緩慢,你要有足夠的業力修為才能種活,而且這是稀有香料,成熟之後難免遭人覬覦,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栽種,而要找一處地方秘密栽培。」
「知道了,娘。」
庄嵐把草籽收起來,正要喂她喝一口辟穀酒,母親的氣息卻突然轉弱:「我心愿已了,該隨我夫君去了,嵐兒,你要好好保重!」
說罷,母親的目光漸漸閉合,身上最後一縷氣息隨風而散!
庄嵐不住地哽咽,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漸漸提升,已經有能力治好母親的傷,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而母親為了告訴他身世真相,強忍著把體力耗到油干燈枯,最後臨走的時候,連魂魄都已經模糊不清,風一吹便煙消雲散了。
他去虞州城買了一口棺材,把母親葬在山下,然後去了那家當鋪。
「我來贖當。」庄嵐把當票遞了過去。
店主在當票上只是瞟了一眼,頭也不抬地輕嗤一句:「哼,拿張假票來贖當,你是欺負我老眼昏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