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陽節
數日後,庄嵐和韓瑜被季無涯叫到跟前。
「這是中陽節的邀請函,你二人明日午時隨我去一趟領府。」季無涯丟給他們一張信帖說道。
「中陽節?是祭祖和喝酒的日子嗎?我差點忘了!」韓瑜立刻說道。
庄嵐也立刻意識到,他應該到養母的墳前祭奠一番,這是一個傳統節日,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實踐禮經中的祭字訣。
「喝酒只是噱頭,祭祖倒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儒家弟子更不能忘本。」季無涯回答道。
「這麼說又休學了?」韓瑜高興地道,她自然也要回家祭祖。
「休學一天,明日午時我們去領府參加酒會,每一次的中陽酒會都很隆重,虞州城領主將會親自主持,各大門戶的業主也會到場,你們去見見世面也好。」季無涯吩咐道。
庄嵐暗暗心動,如果黃勢也去的話,他就有機會竊取袖袋!
韓瑜迫不及待地向掌老告辭,拉著庄嵐便開始下山,由於在挑戰中擊敗了千葉三人,庄嵐的出現引起許多弟子的追隨和圍觀,再加上音貌醉人的韓瑜,尾追他們的人就更多。
「師妹,不如稍後再走。」庄嵐向韓瑜建議,這麼多人跟著他,對他的行蹤實在不利。
韓瑜也沒有想到,自從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暴露后,走到哪裡都有成群的儒生追隨,現在這種場面,對她自己也造成太多不便,所以立刻答應庄嵐的提議,二人又重新回到山頂。
山頂上有許多茂密的山竹,庄嵐施展業氣削斷了十幾根,用纏山藤做成繩索捆在一排,變成了一隻簡易的竹筏,這個主意完全是跟蘇魅學來的。
「師哥,你做竹筏幹什麼?」韓瑜惑然問道。
「當然是離開了,我們從江上走,就不會再有人尾追。」庄嵐黠笑道。
「從江上離開?你想跳下去么?」韓瑜看了看百丈多高的山崖,下面是滔滔江水,但是山底附近,江水是很淺的,而且水底下到處都是巨石,這樣跳下去無疑自尋死路。
「當然不是跳了。」庄嵐邊說著,邊用纏山藤編製出一截長繩,以纏山藤的強度,完全可以支撐住兩個人的重量。
「你想沿著繩索滑下去么?」韓瑜驚奇地問。
「不錯!」庄嵐略一點頭,繼續編織著繩索,讓它變得足夠粗壯。
「可是山壁上到處都是逆刺秘紋,連飛鳥都不敢靠近,你這樣爬下去還是會被秘紋刺傷!」韓瑜警告他道。
「如果不動用業力,就不會觸動逆刺秘紋。」庄嵐毫無顧忌地道。
「不動用業力?單純靠體力么?」韓瑜一臉的不可思議,徒手從這麼高的地方爬下去,一旦失手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庄嵐邊說著,邊用繩索把竹筏先放了下去,然後把繩頭直接固定在山頂上的一棵樹榦上。
「不讓我有任何危險?你要帶著我一起下去么?」韓瑜愈發驚奇不已。
「當然,我怎麼會丟下你自己走?」庄嵐說著,轉過身去半蹲下來。
韓瑜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輕一跺腳,爬到了庄嵐背上,由他馱著向懸崖走去!
單純沿著繩索攀爬,並不消耗多少體力,但是山壁上到處都是逆刺秘紋,就像有一股暗壓遍布四周,讓人在其中寸步難行,而庄嵐還背著韓瑜,身上就更加重逾千鈞!
在這樣的巨壓下,絕不能動用業力進行抵抗,否則觸動逆刺秘紋下場會更慘,而庄嵐就這樣背著韓瑜一步步向下爬,雖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平穩。
半時辰后,他的雙腳終於平穩落地,站到了山下的竹筏上。
「師哥,你的體魄真是強大!」韓瑜驚嘆不已,庄嵐背著她下來,不但沒有耗盡體力,連喘息甚至都沒有一絲雜亂,她終於明白庄嵐為什麼能夠跨越兩層挑戰千葉三人,因為強大的體脈,會讓業術威能平添數倍!
「沒什麼,我以前是農修,煉出了一身好力氣!」庄嵐輕描淡寫,把自己的隱秘遮掩過去,然後把竹筏推向水中,沿著江面向遠處劃去。
碼頭並不太遠,庄嵐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停靠下來,他和韓瑜先後上岸,然後就此分別,韓瑜沿著碼頭進入虞州城,庄嵐則往另一個方向的城外走去。
轉過身後,他就撤掉了鏡悉擬容術,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貌,身上的長袍也搖身一變,由儒袍變成為一件農修所穿的業裝,並隨手帶上了一隻竹笠。
長時間施展擬容術,畢竟需要消耗體力,而且會讓肌肉變得僵化,現在已經出城,不用擔心通緝令的威脅,藉助於竹笠的遮掩,庄嵐把近乎僵硬的面龐盡情放鬆下來。
因為要舉行祭禮,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碼頭上轉了一圈,看能不能買一些鮮果和甜糕,這裡的東西沒有城內的好,但是勝在便宜,上次在黃赫樓買完文房四寶,他幾乎沒有錢了。
好在自己煉製的辟穀酒還有一些,祭禮上勉強夠用,他把身上所有的十幾枚業幣,全都買了鮮果和甜糕,這樣一來就身無分文了。
一貧如洗的狀況,讓他暗暗有些心慌,因為天蚩蠱需要喝靈血,它隨時都會陷入飢餓,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而且煉酒、寫字、種植,也需要購買酒谷、靈墨、肥料等消耗品,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業幣才能維持,否則業力提升只是一紙空談。
目前能為他帶來財富收益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盜家業術!
然而妙手門的祖訓跟其他盜修不同,他們遵守盜亦有道,庄嵐儘管還不算妙手門弟子,但他的盜術是蘇魅教的,自然也要遵守妙手門的規矩,否則業力來源不純,是很難學會妙手門更加高深的業術的。
正這樣想著,庄嵐經過了白雲間門前,跟對面的一個人擦肩而過。
就在那擦肩而過的瞬間,兩道無形的念力在空中相遇,就像是閃電一般被對方同時驚動,然後迅速消失!
作為巫師,會習慣性地用念力掃視四周,尤其是有陌生人接近自己的時候,這是一種本能反應,然而如果兩人都是巫師,那麼兩道念力相遇,就會同時覺察到對方的存在。
庄嵐沒有想到,這種情況竟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就在白雲間門前!
他立刻意識到這種情況極其不妙,所以不敢有任何舉動,盡量裝作平靜地繼續前行,然而身後的那個人立刻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死死地盯著他看了半天!
庄嵐漸漸走遠,那個人卻依然站在原地,看著庄嵐的背影所有所思,目光中透出一絲陰鷙。
直到離開碼頭,白雲間從視線中徹底消失,庄嵐才敢鬆一口氣,那個人並沒有跟來,但足夠讓他心有餘悸,因為對方的實力,是業士境界!
「這一定就是殺害白空遠的兇手!」庄嵐之所以這麼斷定,是因為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看到對方的右手戴著手套,但即使如此,他的念力依然看到了那是一隻血手!
更驚人的是,對方的手套上,綉著九朵金黃色的櫻花!
季無涯曾經說過,國士社的成員以額帶代表身份,櫻花的顏色從低到高依次是紅黃青紫黑,花朵的數量則表示段位,它跟修為沒有直接關係,而是跟家族或個人貢獻有關。
而這個巫師把櫻花秀在手套上,極有可能也是國士社成員,因為巫師需要不斷放射念力,戴著額帶十分不便,所以用手套代替也情有可原,而且那隻手套還能掩飾他的血手,這隻血手表明,他可能修鍊了某種十分惡毒的巫術!
業士等級的巫師,念力是相當強的,然而庄嵐的念力剛才跟對方相遇,發覺它十分虛弱,這顯然是神念受創所導致,對方的戰蠱被殺,不可能這麼快痊癒,他本該躲起來療傷,但卻出現在虞江碼頭,無疑是有極其重要的大事,讓他不得不現身。
只要對方還沒有痊癒,庄嵐就相對安全,因為這種情況下強行施展巫術,對巫師的修為和神念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而對方還不能確定,庄嵐就是殺死血魘蠱的人,他甚至不能斷定,剛才的那股念力是庄嵐所發,因為他明明是位農修。
但強烈的危機感還是籠罩著庄嵐,他看到對方沒有追來,便迅速加快腳步,決定祭奠完養母之後就立刻返回,只要回到集賢書院,一切就安全了。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巫師看著他離開之後,轉身進入了白雲間,並且跟畢少鏞密談了很久很久!
庄嵐翻過山頭,回到了自己家裡,一個多月沒有人住,房間內到處都是蛛網,他只是略一駐足,便相當懷舊地關上了房門,以後恐怕再也不能回來了。
養母的墳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庄嵐把鮮果和甜糕擺在墳前,僅有的小半壇酒也取了出來,簡單的貢品,聊以表達他對養母的紀念之情。
禮經當中,祭禮是十分神聖的儀式,它不需要筆墨紙硯,只需要用禮儀錶達自己的某種意向,它既可以祭天,也可以祭人,還可以祭事或祭物,只要禮儀行使到足夠境界,就能夠引起某種天業回應。
庄嵐立在墳前,行三叩九拜之禮,情到深處,回想起他和養母相依為命的情景,不禁有些潸然淚下。
驚奇的一幕也隨之出現,隨著祭禮的進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暗,厚重的烏雲聚在山頂,然後在庄嵐的上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這不是普通的雨,因為雨水中蘊含著尋常水體所不具有的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