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幸福的味道
1997年
七月的山城熱的像剛揭蓋的蒸鍋,一股股熱浪帶著水汽從地面往上翻湧著。
張老太太搬了把搖椅坐到了門口,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向巷子口張望著。
對面的鄰居拉開了大門,一盆水倒在了窄小的道路上。
「哎喲喲~對不住啊!我都沒看到您坐到門口了!」
老太太用扇子打了打沾濕的褲腿,「沒得事!沒得事!一會兒就幹了!你這是乾淨水吧!」
鄰居大媽忙解釋,「乾淨的乾淨的!我就是看太熱了,想潑盆冷水降降溫!哎喲!你說我們這兒的天怎麼那麼熱呢!把人都要熱死咯!」
老太太笑著打著蒲扇,「你還不是捨不得開空調!我看你家娃上個月給你按了個空調,你怎麼不開呢!」
鄰居大媽撓了撓后脖頸,「那電費好貴哦!我是捨不得開,等娃兒們回家了我才捨得開!老太太,你坐在這裡做啥子?外面不熱嗎?坐在家裡還能吹吹電風扇!」
老太太一臉喜色,「我孫女今天可以抱回家了!我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鄰居大媽一聽放下了手中的水盆,跑了過去,「真的嘛!聽說前幾天在醫院不蠻好的哦,今天就可以回家了啊?」
「哪有幾天哦!亂講,就是出生的頭一天有點缺氧,觀察了一下就沒得事了!今天他們都出院了,我在這裡等著!」
「那好!那好!那恭喜你了!添了個乖孫孫!」
「不是孫孫,是孫女!」
「都一樣都一樣!」
「那不一樣!我就喜歡女娃!女娃幾多可愛啊,又聽話又貼心!你看你三個娃兒還不是女兒孝順曉得給你裝空調!」
「是是是!老太太你好福氣!」
兩人聊著天,遠處巷口開過來一部的士。
的士車停在了坡下面,司機看了看狹長高聳的坡道說,「你們就在這下吧,幾步路就到了,這個坡我車子不好進去的!」
夫妻兩抱著懷裡的娃娃,女人有些為難,「師傅!麻煩你開上去吧,前面有寬敞的地方可以掉頭的。我這娃娃剛出院吹不得風的!」
司機不耐煩的說,「哪裡有風嘛!你看看外面熱都熱死了!哪來的風!」
男人在一旁安慰著妻子,「算啦算啦!你抱著娃兒先回去,東西我來拿!」
女人不情不願的下了車,抱緊了手裡的女娃。逗弄了一下她紅噗噗的笑臉,「哦~乖乖!我們回家啦!」女娃在媽媽懷裡閉著眼睛,嘴角好似在笑。
老太太遠遠的看著兒子兒媳婦下了車,儘管腿腳不是很利索,還是踉踉蹌蹌的下著坡去迎接他們。
兒子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到老母親準備過來,走快了兩步喊道,「哎呀!你不要動了!你那個腿腳不好,萬一從坡上摔了,不得了!你就站在那裡!」
兒媳婦抱著女娃也趕緊走快了兩步走到老太太身邊,「媽!你看看!小娃娃可愛不?」
老太太湊了上去,手都不知道該放在拿,最後小心的捏了捏小娃娃的手指,「可愛可愛!我的乖孫女!」
小女娃好像有感覺的抓住了奶奶的手指,奶奶突然被孫女抓住了,心裡就是一酸,眼睛都紅了,「她抓我手了!好有勁哦!」
兒媳婦安慰著,「哎喲!媽!你怎麼還哭了!」
奶奶吸了吸鼻子,「你不曉得,聽你們說這麼個小娃娃就要睡在那個保險箱裡頭,我都怕…都是你們不讓我去醫院,我一個人在家裡我都怕還沒看到就…還好這個娃兒命大挺過來了!」又看了看閉著眼的小女娃,滿臉的慈愛,「你以後一定會有大福氣的!」
2004年
「張耀東!張耀東!下來吃飯了!」李芳萍一手端著一個菜從廚房走了出來,沖著窄小的樓道上喊著。
張耀東穿著洗的有些松垮的白色汗衫,穿著大拖鞋,劈劈啪啪的下了樓。
李芳萍拍了拍他的肩,「慢點慢點!整個樓都在震了!還有一個湯呢!幫我進去端出來吧!慢著點端啊,小心別燙著了!」
「湯來咯!」張耀東兩個手端著湯小心的放在了桌上,剛放穩兩個手立刻捏住了耳垂。
他沖一樓的裡屋看了看,「媽!吃飯了!」又問了問老婆,「涼爽呢?又跑哪玩去了?」
李芳萍頭甩了甩,指向門口的方向,「巷子口做轉糖那個攤,你去把她叫回來!」
「又跑去了?再吃糖她那個牙都不要了!你別給她錢買糖了!」
李芳萍笑了笑,「你女兒好大的本事哦!還需要我給她錢買糖啊!她自己就能賺到糖吃!」
張耀東穿著拖鞋就跑了出去,跑過長長的坡道才在路口就看到了蹲在轉糖攤子旁邊的張涼爽。
7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馬尾,大大的眼睛笑的彎彎的,舔著手裡的糖,沖著路過的小孩喊著,「這糖可真好吃啊!又甜又漂亮!我運氣真好一轉就轉個龍!」
旁邊的小男孩看到張涼爽手裡的糖,拉了拉媽媽的衣袖,「媽媽!我也想轉個龍!我也想要!」
女人看了眼攤子上寫的2元一串,遞給了老闆2塊錢,「那你去轉吧!就一次啊!轉到什麼是什麼,沒轉到龍,媽媽可不給你買第二個啊!」
小男孩興奮的跳著走到攤子前,轉動了竹籤,看著旋轉的竹籤,兩個手掌合在一起祈禱著,「龍!龍!龍!一定要是龍啊!」
竹籤停在了狗的圖案上,小男孩失望的撅著嘴,老闆把一串小狗圖案的糖遞給了小男孩。張涼爽在一旁說著,「爺爺我明天還來!我一定還能轉到龍的!」
小男孩一聽也跟著說,「那我明天也來!我明天一定也能轉著龍!」
看著小男孩跟著媽媽離開,張涼爽和老闆相視一笑,擊了個掌。
站在坡上的張耀東都看見了,呵斥著,「張涼爽!」
張涼爽一聽到喊她全名她就知道沒好事,吐了吐舌頭,「爺爺!我得走了!我明天還來啊!」
一個小跑衝刺就往家裡的方向跑去,張耀東在後面追著,「你跑的還挺快!」
張涼爽衝進家裡就躲到了奶奶的身後,嘴裡還叼著她用「勞動成果」換來的糖,含含糊糊的說著,「奶奶救命!」
奶奶被這父女倆逗的哭笑不得,「行啦行啦!什麼事啊你這麼凶,嚇著我們涼爽了!」
張耀東跑得都有些喘不上氣,「張涼爽!你的牙還要不要了!還吃糖!全是蛀牙了你知不知道!」
奶奶把涼爽護在懷裡,「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歡吃糖的!沒關係的!」
張耀東無奈的嘆氣,「你不知道,她現在跟路口那個老頭一起合著伙的騙小孩買糖!像什麼話!」
李芳萍過來打圓場,「什麼叫騙啊!涼爽就是幫他吆喝兩句!」
張涼爽躲在奶奶身後給媽媽比了個大拇指,媽媽無情的把她嘴裡的糖扯了出來,「但這糖不能吃了啊!你那個牙都黑了!」
轉糖,可能就是張涼爽記憶里對幸福的味道最初的定義了吧!也可能是從那時候起,張涼爽的吃貨本質就暴露了出來,為了一根糖,小小年紀就能想到當托的把戲。
張涼爽的一生註定要跟「吃」結下不解之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