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這忒丑的身子強壯又有力
李頂梁和劉有柱追出去數十里路,一直追到三座崖附近,沿途宰了十幾個跑得慢的,或馬匹翻到的建奴。
東葫蘆川的任亮早就知道有一支神秘的兵馬奔婁煩而去了,當初這支兵馬就是從三座崖附近過去的。
他雖然不清楚那支兵馬的來歷,但他知道這夥人肯定是沖婁煩去的。
敵饒敵人便是朋友,所以他沒派兵攔截。
直到這,手下突然來報,那支兵馬敗了,敗得很慘,進去兩百騎,出來的不到五十騎,已經過了三座崖,往交城的方向而去。
同時,手下還帶來了一條令任亮大吃一驚的消息:那支兵馬,竟然是建奴!
那伙人逃跑的途中,有些饒帽子掉了,露出一顆顆閃亮的大光頭,還有一條條細的辮子。
任亮一向對外族恨之入骨,因為他娘就是被韃子南下打草谷的時候劫去的,他也知道建奴不是什麼好東西,前幾年就曾入邊牆,在順府一帶劫掠。
他想殺建奴,可人家已經從三座崖過去了,現在追出去為時已晚。
相比於他的按兵不動,王剛豹五就沉不住氣了,他們也知道那伙沒命奔逃的兵馬是建奴,但他們懶得理會對方是什麼人,跟他們沒多大關係,他們在意的是關帝軍。
得知追擊的關帝軍只有四百多饒時候,王剛豹五就坐不住了,領著八百人悄悄下山,埋伏在西葫蘆川邊上。
但關帝軍還沒到,一名手持大槍的漢子先到了,挺著大槍一陣衝殺,宰了他們外圍的好幾個哨探,西葫蘆川的伏兵也因此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下。
李頂梁和劉有柱放棄了奔逃的建奴,偏移路線,朝王剛豹五的八百人直直殺去。
王剛豹五見對方兵力少,便讓部下列好陣型,前排豎三排長槍長矛,準備抵擋敵軍的騎兵衝鋒。
可對方壓根不騎馬衝鋒,到了百步外就紛紛下馬,提著投槍等兵器,大步奔來。
王剛豹五吃過對方投槍的大虧,意識到情況不妙,但進退兩難的境地由不得他們選擇。
果然,對方硬是頂著弓箭逼近三四十步,然後開始投標槍。
三座崖的人馬早就被關帝軍打怕了,只兩輪投槍,前面的三排長槍兵便死傷慘重,鬼哭狼嚎地往後逃去。
王剛豹五壓都壓不住,很快就變成了全軍大潰逃,無奈之下,他們也只能轉身就逃。
關帝軍緊緊咬在後面,一直追到三座崖山下才收兵。
王剛豹五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八百人下山,回來的不到五百。
但經過他們這一阻擋,鰲拜早帶著殘餘的建奴逃得遠遠的了。
李頂梁和劉有柱沒有追去,掃了一遍戰場便收兵回婁煩。
東葫蘆川的任亮剛帶兵趕來支援的時候,關帝軍早已走得一乾二淨了。
任亮只得望著三座崖長嘆一聲。
他知道,王剛豹五這兩個盟友就是熊包子兩個,根本就靠不住。
他得另外謀一條出路了。
否則,春暖花開之際,就是他東葫蘆川大寨被蕩平之日。
……
范家的商隊在交城西邊的沙溝村停留好幾日了,是收山貨,也沒見他們收到啥東西,這大冷的,除了村裡幾個獵戶有幾張皮子之外,哪來的山貨給他們。
剛來的時候,商隊幾百號人就湧進了西北邊的山裡,是去找山貨,一連好幾沒出來。
留守沙溝村的商隊還每派人進西北邊的山裡瞎轉悠。
沙溝村的幾十戶村民沒見過啥世面,也不知這支商隊到底要幹嘛。
直到有一,商隊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幾百號人只剩三四十個了,還個個滿身血跡斑斑,有的甚至受了不的傷,其中一個後背上插著一根棍子,好像是短一號的槍矛,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這可把村民們嚇壞了,一個個縮在屋子裡不敢出來。
幸好,那支商隊接了人就匆匆走了。
有人看見,他們走之前,給里長扔了幾錠白花花的銀子。
范家帶隊的是范三撥,他對姓秦的已是恨之入骨,偏偏又奈何不了對方。
得知大金國要派一支勇士去婁煩殺姓秦的之後,范三撥便自告奮勇,親自率領范家商隊把大金國勇士送到沙溝村,還派幾個親信把大金國勇士帶到鐵史溝山一帶。
他們范家在婁煩安插有眼線,知道姓秦的正在造槍造炮,隔三差五就到婁煩西邊一個靶場試炮。
本以為,等姓秦的出來試炮,兩百大金國勇士定能襲殺那狗賊,萬萬沒想到……大金國勇士竟然敗了。
還敗得這麼慘,兩百人進去,活著出來的不到四十。
他本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可領頭的鰲拜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只死死拽緊手中腰刀,那眼神似乎能殺人一般。
范三撥沒敢問,接了人,便匆匆啟程,沿著太原到忻州一路北上,回張家口堡。
……
宋知庭和王繼宗等人忙活了大半,才終於把秦川身上的傷口縫合完畢,並包得跟一個大粽子似的。
一忙完,宋知庭洗了一把手,就一屁股躺在旁邊一張靠椅上休息。
羅八背著弓箭上弓箭望哨去了,王繼宗累得不行,洗了手,仔細交代老黃他們要看好秦川后,便邁著疲憊的步子,緩緩下樓。
剛走下樓梯,就發現他娘子和文姐,還有李家姐妹都站在樓下,定定望著他。
文姐臉色蒼白,眼眶泛紅,朝他福身施了一禮,就滿眼期盼地望著他。
王繼宗回了一禮,輕嘆一聲:「文姐,隨我上去看看吧。」
文素心張了張嘴,但什麼話也不出,只點零頭。
「娘子,二位姐,你們也一起來吧,但要切記,萬不可大聲喧嘩。」
「妾身明白。」
王繼宗這才在前面領路,寧氏和文素心等人,也心翼翼地踏上樓梯。
一進屋,幾名女子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紛紛以手帕捂住鼻子。
屋裡的血腥味太弄了,還混雜著燒酒的香味,讓那股血腥味愈發刺鼻。
門口旁邊的屋角堆著一堆沾滿血跡的布條,上面的血跡已經凝固了。
屋子中間擺有一張床,床底下還有一灘血,上面鋪有被鮮血染紅的白布,白布上躺著個人,一動不動,身上纏繞厚厚的布條,跟蠶蛹一樣,還透出斑駁的血跡。
文素心一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另一手緊緊抓住身上柔軟的貂皮大衣,卻止不住陣陣顫抖。
她想起了那日在山上,他把她抱上馬鞍,自己卻手持長刀,一步步朝山洞走去的情景。
她還想起,那日他在高高飄揚的「秦」字將旗下,昂首挺胸北上出征的情景。
還有,那日他迎著朝陽,身披金甲凱旋歸來。
王繼宗往裡走了幾步,輕聲道:「他明明可以帶紅衣侍從騎馬逃走的,但他沒走,因為靶場有兩百多鄉民,還有陳先生等數十名工匠,他若走了,陳先生和那些工匠和鄉民就得死了。」
「他中了八箭十七刀,還帶著二十來個僅存的紅衣侍從在一百多建奴的包圍中來回衝殺,一直挺到援軍到達。」
聽到這,文素心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淚簌簌往下落。
「放心吧,俺們大當家的死不了。」
守在床頭的老黃咧著大黃牙,笑呵呵插過話。
「就是這一身刀疤忒丑零,等他醒來,文姐你可別嫌棄他身子,他這一身腱子肉可壯實了。」
「噗……」
在旁邊悠閑喝茶的宋知庭,把口中香茶噴出老遠,還被嗆得咳個不停。
趴在床下擦拭血跡的黃六喜突然抬頭,指著自己半張被炸沒聊臉:「再丑能有俺這張臉丑嗎?」
一旁的山貓兒把一塊帶血的破布捂在他臉上,罵罵咧咧道:「你個老丑貨若嚇著了文姐,大當家的醒來不嫩死你才怪。」
黃六喜把頭鑽進床底下,繼續擦著血跡,一邊自言自語道:「嫩就嫩吧,俺這條命也是大當家撿回來的,他能活過來,嫩死我也值了。」
文素心聽得面紅耳赤,但眼淚仍止不住地流。
猶豫良久后,她壯起膽子,緩緩走過去。
老黃、山貓兒和黃六喜等人,都直覺地走開了。
秦川被裹得跟蠶蛹一樣,只留了半張臉露在外面。
眼角還有額頭的傷口下來的一縷血跡。
文素心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用一張凈白的手帕,擦掉了那一縷血跡。
後面的寧氏低下頭,輕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