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曉茹進城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讓曉茹不堪重負。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她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老天爺要這樣對她？
「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曉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聽到大伯和奶奶商量要把你綁回江村，就在今天晚上。對了，姐，我還聽到他們說如果把你送回王家，王寡婦就答應給李曉霞說情，讓他們如常結親，還不要謝媒禮。」
「婆婆」李曉茹心裡默念。為什麼不肯放過她呢？
「姐，你說這是不是都是王寡婦的算計啊，我想一定是的。她怎麼老是不放過你啊。」同樣的疑問李曉斌也有。
可哪又如何？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不是為什麼？而是怎麼辦？
欺壓他們家已成習慣的大伯；還有那三個沒有腦子卻一身彪悍的堂哥；再加上無理也能攪三分的奶奶……
她不想回王家，也不能回王家。因為她知道以她婆婆對她的恨意，她只有兩條路：死或者生不如死！
逃？母親那邊已無親戚，父親這邊親戚如豺狼虎豹。李曉茹越想越絕望.……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退無可退便無需再退。若無生路，那便同歸於盡吧。若連死都不怕，那還怕生嗎？李曉茹發抖的骨頭鎮定下來，心緒也隨之冷靜起來。
看著惶恐不安、垂頭喪氣的父親和弟弟，李曉茹泯了泯嘴，正想著要說點什麼。
「曉茹，怎麼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阿菊姐，你來了，坐。我給你倒茶。」是阿菊姐，曉茹的心隱隱有了一絲騷動。
「不喝了，我說這有什麼好難過的。不過就是那些愛講是非的人胡叨叨，你就當他們是放屁得了。」阿菊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總能帶給人希望。
「我來是帶給你們一個信息的。」果不其然，美麗、善良、天下無敵的阿菊姐繼續說道「我表姐幫你找了個活計，是給城裡一戶團長家做飯，說是給她媳婦兒找的。她媳婦剛從南方老家過來，是個千金大小姐。他們想要個年輕、勤快會做飯、心眼好不多事的。這不，我表姐一提這個事，我就想起你來。你這邊怎麼想的，要不要去？」
「去，去。阿菊姐，我去.……」曉茹覺得阿菊姐此刻真像菩薩降臨，聖光普照。一時之間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她阿菊姐，你真是幫了大忙了。你要吃什麼，我這就給你做去。」這個消息對李家來說，簡直是久旱逢甘霖！對於帶來好消息的阿菊，李父只覺滿肚子的感激無法表達，老實人就想著一定要讓人吃個好飯。
李曉斌同樣激動，但想到剛聽到的事，便問道「阿菊姐，我姐能不能今天就去啊？」
「不用這麼急。」阿菊一時沒反應過來，直覺回道。說完便回過味來，怕是李家出什麼事了，一般情況下再急，也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就成的事。
李曉茹看阿菊姐面有疑惑，便將事情一一道來。
阿菊姐聽完，覺得曉茹真是命苦，這破事一件接著一件。卻也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讓曉茹儘快離開。便道「要不你先去我表姐哪兒窩一晚上。明天直接去見工。」
說完，又拿出一張紙條來，說道「這是我表姐的地址，你拿好。要是不認識，就拿出來問人。」
阿菊這次也是特地抽空趕來的，為的就是給曉茹送這個信。看事情辦完了，就想著要走，便對李父說道「叔，飯我就不吃了。我今兒事多，就先走了。」
「阿菊姐，你等我一下。」看阿菊姐急著要走，曉茹想起在家這些天做的活計，連忙叫住。
說完就去自己屋裡取了兩個包袱，一個紅色，一個藍色。遞給阿菊。說道：「阿菊姐，這個紅色的是我做給你的鞋，你看看合不合腳。這個藍色的麻煩你幫我拿給高承先生。這是給東家和高承先生做的一點手工。」
「行，知道了，放心吧。」忙裡抽閑的阿菊拿起包袱就風風火火走了。
阿菊走後，李父曉得事情趁早不趁晚，便趕緊給曉茹收拾了一下行李。又給曉茹拿了兩塊大洋和一串銅錢。曉茹不要，李父知道曉茹手裡沒幾個錢，最多也就是從小攢的幾百個銅板，硬是塞進了行李。又讓曉斌送姐姐到路口，那裡有可以進城的馬車坐。自己在家坐等大哥的到來。
果不其然，曉茹沒走多久。李奶奶，李大伯便帶著幾個兒子來到了曉茹家。見曉茹不在，便在曉茹家大鬧了一場，並趁機偷摸了好些東西。
李曉茹的記憶力不錯，阿菊說的地址，曉茹默默記了幾遍便記住了。一路上問七問八的找到了阿菊表姐處，阿菊表姐以前見過曉茹幾面，約莫也聽阿菊說過曉茹的事。待聽到曉茹的難處，阿菊表姐二話沒說便熱心地招待曉茹住下一晚。並說第二天一早，就帶她過去。
這一路都在急急忙忙地趕路，心一直提著。此刻就算能躺下來，精神也平靜不下來。曉茹擔心家裡，她走了，父親和弟弟怎麼應付奶奶和大伯一家？她擔心明天要是聘不上怎麼辦？……
在擔憂中，曉茹一晚上都沒睡好，一直做著夢。夢裡她一直被一個東西追著，覺得很害怕，就使勁跑使勁跑，但是就是甩脫不了。最後，眼看那個東西就要追上來了，她心一橫，直接跳了下去……然後，她醒了。一摸，背上都是汗。
也許是夢裡的孤注一擲讓曉茹堅定。不管今天的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回去，不會成為家人的拖累。大不了這家不行找那家，她又不怕吃苦，她相信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在安城安頓下來的。
曉茹收拾好后，沒過多久，阿菊表姐便帶著曉茹來到一戶人家門口。這應該是一個傳統的四合院，進門便是一面題著富貴吉祥字樣的照壁牆。曉茹隨阿菊表姐繞過避牆，就看見一顆大槐樹矗立在房前，拐角種著一些曉茹不認識的花草。
緊跟著阿菊表姐進得正房，便見一俏麗佳人身著寶藍色帶暗紋的旗袍站在屋內，亭亭玉立，富貴又雅緻。
這佳人也朝門口兩人仔細瞧去，見那年輕的上身穿一灰白色大襟斜開身琵琶扣短衣，下身同色長褲。布是普通綿布，但收拾的頗為齊整——合格；皮膚白皙，五官清秀，仔細看還有驚艷之感，但目光清正，姿態端直--合格；手指芊細，略有薄繭，指甲是仔細剪過的--合格。就是她吧，還不錯。佳人心中如是想著。
阿菊表姐知道套路，等佳人相看完才介紹道「吳太太，這是李曉茹，應徵做廚娘的。」
又對曉茹說道：「曉茹，叫吳太太。」
「吳太太」曉茹應聲叫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合適。實際上心裡忐忑不已，怕自己沒留下好印象。
聲音也挺清脆，比較入耳。吳太太心中又添加了一點滿意。但廚娘的主要工作是做飯，這飯要是做不好，那就只能可惜了。想到這兒，便對曉茹說道：「你先做兩樣拿手的菜，試試看。」
李曉茹想起父親的教導，知道人的口味各有偏好，鼓起勇氣問道「不知太太口味偏重還是輕？」
「我口味偏重，不太吃的慣麵食。我先生喜歡吃面。你看著做吧。」佳人溫柔回道。
曉茹問完道了個禮便跟著阿菊表姐去了灶間。阿菊表姐簡單指點了一下灶間用具便退了出去。
曉茹看了看現有材料，做了四個菜——紅燒魚、小炒肉、酸辣土豆絲及素炒油麥菜，一個湯——黃瓜蛋花湯，蒸了米飯。想了想又做了碗臊子面。
這邊阿菊表姐陪著吳太太說著話，不過半個來小時，吳團長回來了。阿菊表姐有眼色的說了句：「我去看看曉茹做的怎麼樣了？」就退了出去。
吳太太有點奇怪吳團長怎麼這個時候回來，有點不尋常。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就聽吳團長說道：「煙雲，團里有事去外地，今晚就要出發。」
聽到這話，煙雲心裡很不舒服，卻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做一個軍人的妻子，國永遠在家前面。便強裝笑顏道：「那我現在給你收拾行李。」
「不急，等吃了飯再說。今天廚娘來了，我先看看。」吳團長特意回來這一趟，除了和煙雲道別外，就是想看看廚娘。若是個好的，剛好可以陪陪煙雲；若不是個好的，也好趁早打發了，省得煙雲心軟，留下禍患。
曉茹做好了飯，來到前廳，出聲問道「太太，飯做好了，現在可以開飯嗎。」
「可以。」吳太太看了看時間，還挺有效率，應道。
兩人來到飯廳，看到桌上擺了四個菜，兩葷兩素，外加一個湯。都是家常菜，但看著就有食慾。兩人坐下后，曉茹給吳太太添了一碗米飯，給吳團長端來一碗臊子面后，便退了下去。
心思靈巧、勤快懂事，更重要的是飯菜味道當真不錯，飯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吳太太明顯對曉茹又滿意了幾分。兩人吃完飯，曉茹又及時地上了茶。緊跟著快速地收拾了碗筷。
茶足飯飽后，吳太太白煙雲便問丈夫：「怎麼樣？」
「看著不錯，不過底細知道不？」作為軍人，吳團長從不憑直覺做事。
「說是本地鄉下南兆村人，叫李曉茹。才十六歲，是個寡婦。婆婆不慈，走投無路了，才出來的。」煙雲將從阿菊表姐哪兒得來的信息匯總了下說給丈夫。
吳團長知道李曉茹是本地人，便放了些心。卻對煙雲能這麼快認可一個人感到有些奇怪。不由打趣道「寡婦？你不介意！」
「幸虧是寡婦，要是小姑娘我才不敢要呢。」說完，煙雲還意味深長地撇了眼丈夫。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總是流失的特別快。送走丈夫，白煙雲跌坐在沙發上。平時一點也不覺得，沒了他的家裡原來是那麼地冷清！
天怎麼黑的那麼快。看看時間，不早了。白煙雲站起來向卧室走去，卻猛地停了下來，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