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死人
空曠的眼窩裡，兩根烏黑觸角從裡面延伸出來，在趙庭柱的臉上輕輕的蹭起來，冰冷的觸角帶著糙瓷的磨砂感，讓趙庭柱雙眼瞪圓，胸口不禁一息，全身都僵在哪裡。
「我……我……」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頰，趙庭柱臉色一陣發青，只見眼前腐爛的臉龐，逐漸向著兩邊撕裂開，露出黑色尖銳的口器。
「哇」
一聲怪叫，口器張開，對準趙庭柱腦袋咬下來，瞬間，趙庭柱全身如墮冰窟，腦袋一片空白。
就在巨口咬下來的剎那，身後，一隻手揪著趙庭柱的衣領往後一拉，「咔！」兩瓣利齒擦著趙庭柱的腦門，劃過去，在趙庭柱額頭上劃開一道口子。
只見趙客一腳將趙庭柱踹開，一隻手迅速從口袋裡伸出來，抓出一把青色的草灰，對著眼前猶如巨蠱灑上去。
「哧……」
青色的草灰撲灑在巨蠱的身上，一沾染上了草灰，巨蠱全身立即冒起一股黑煙，原本還披掛著江女肉身腐爛的血肉，頓時間開始脫落下來。
「滋滋滋……」
看到草灰有效，趙客緊繃的心弦不禁一緩，對於江女的話多少信了幾分。
原來這些草灰，是用一種特殊的艾草，混合幾種毒藥製作出來的劇毒，對人沒有什麼影響，可對蠱卻影響非常大，可以說只要沾上一點，馬上就死。
這種克制蠱蟲的劇毒，是江女家的不傳之秘，房屋裡有現成的材料，其實製作方式並不複雜，趙客聽江女說了之後，還專門讓江女在一旁指點自己，親手製作的這些草灰。
現在看到劇毒確實有效，趙客心裡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有所警惕，蠱術確實很詭異，甚至就如傳聞中那樣，殺人無形。
但這次接觸到了江女后，趙客突然發現，蠱原來有很多缺點，如果有心人想要殺你，即便你手上有再強大的蠱，對方只要洞悉蠱的弱點，往往能給自己帶來無法想象的滅頂之災。
「啊啊！！」
一聲尖銳低鳴，巨蠱臉上的血肉像是燒化的蠟，迅速從臉上滴落下來，沒有的屍身的護持，眼前巨蠱真身徹底暴露出來。
烏黑的觸角，在空氣中抽打起來，巨大的口器，不斷發出類似女人的尖叫聲，一張和人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帶著怨恨和怒火，向半空中喊道：「你為什麼要幫他們，我吃了他的肉殼，你就能夠重新復活，再續命十年，你要幫他，值得么！」
半空中，江女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她躲開的很遠，因為蠱蟲反噬，喧賓奪主，她甚至無法靠近，不然很容易會被蠱蟲吞噬掉靈魂。
江女搖搖頭，並不說話，只是將目光看向已經傻眼的趙庭柱，複雜的眼神，帶著幽怨，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可趙庭柱則一臉茫然，他的記憶空空一片，只是看著江女的身影，覺得有些眼熟，但也僅僅只是眼熟。
滋滋滋……
特製的草灰迅速腐蝕著巨蠱的身體，讓它堅硬的甲殼開始縮水、腐爛、原本足足有半人高，現在卻縮水了近一圈。
見江女不肯理會自己，而是將目光看向趙庭柱，巨蠱的臉上不禁流露過一抹獰光。
它和江女其實本來就是一體，作為母蠱，在江女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被種下。
雖然沒有噬魂蟲母那樣神奇，但也是和江女猶如一體，苦苦等著這個男人四十年，它也是感同身受，到了現在，她居然還這麼心軟。
這讓巨蠱感到嫉妒和怨恨，吼道：「他死定了！」
一聲尖叫，巨蠱的雙眼頓時通紅起來。
「喀喀喀……」
像是蜘蛛一樣的觸爪，重重敲打在地面上，巨大的力量，讓已經受到蠱毒嚴重腐蝕的肌肉開始崩裂開，黑色的血液飛濺在地上，瞬間在地面上腐蝕出一塊塊坑洞。
「不好！」
見狀，趙客神色不禁一沉，將手上剩下的蠱毒全部灑上去，但即便這樣，巨蠱也不肯停下腳步，顯然是要拼個魚死網破。
看著鋪面而來的怪物，趙庭柱臉色一陣發白，身體不斷向後退倒，腳下一滑，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死啊！」
尖銳嘶吼中，趙庭柱一抬頭，只見利爪僅僅距離自己額頭不到一寸距離，雙瞳不禁一緊。
「哧！」
利爪像是一柄長矛，貫穿趙庭柱的胸口，但也在同一時間，一股黑色順著巨蠱全身噴濺出來。
它的眼睛盯著趙庭柱，不甘，憤怒，沒想到毒素會這樣激烈迅速，腐蝕它的全身。
趙客站在一旁，對巨蠱臨死反撲似乎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沾染上加大了十倍藥量的蠱毒下，它還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速度。
這讓趙客心中即感到驚訝，同時也不禁開始思考，蠱蟲的弊端，一旦遇到剋星，再強的蠱，也都是廢物，除非讓蟲母繼續提升，達到真正的萬毒不侵的程度。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太急躁了。」
這時江女身影緩緩從半空中飄下來，看著眼前昔日和她亦同姐妹般的巨蠱，神情中透著無奈。
劇毒灑在它的身上，即便是加大了藥量，一時半會也殺不了它，如果它想要逃走，只要找一處有水的地方，及時洗掉身上的毒粉，它還有保命的機會。
可就如江女說的那樣，它太急躁了，之前江女對它不做理睬，是故意在刺激它，讓它氣急攻心，加速了毒素的爆發。
「啊！疼……」
趙庭柱捂住胸口，被釘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嚇人。
這時候，趙客走上前，卻是一腳踢在趙庭柱屁股上道：「死了么？沒死就起來。」
趙客說著，將刺穿趙庭柱胸口的那根利爪拔出來。
「？？」
趙庭柱看著趙客，不禁一愣，摸摸自己的胸口，神色疑惑道：「我沒死？？奇怪，傷口不疼？我……」
趙庭柱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他的手摸著胸口，只見胸口嬰兒拳頭大小的窟窿，幾乎已經將他貫穿。
哪怕趙庭柱對醫術一竅不通，也知道，這樣的傷，神仙都難救。
趙客目光看著趙庭柱，指著他胸口的傷道：「你本來就是個死人，怎麼可能還會再死一次。」
「死人！！」
趙庭柱聞言，如遭雷擊一般，身子僵硬在哪裡。
「是，你是個死人，你還記得在湖水邊吃魚的時候，你掀開衣服給我看么，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就是個死人。」
趙客將最後謎底最後一頁揭開，就像是揭開結疤的傷口一樣，其實之前趙客也非常詫異，甚至幾次都忍不住想要點破。
但都被趙客忍了下來，他不確定，真的將答案告知給趙庭柱會出現怎樣的情況，現在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自己也就不需要再隱瞞了。
同時，這也是趙客不願冒險，去嘗試，直接殺死趙庭柱的原因，因為僅憑自己手上的短刀，又怎麼可能殺死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呢。
除非……趙客算著時間，似乎已經差不多了，相信過不了一會，新一批的鐵齒子蟲就要開始生產出來。
「我是死人？」
趙庭柱神色一震，痴痴的看著自己胸口。
痴痴獃呆的坐在地上，神情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隨即腦海中一陣陣巨疼湧來，讓趙庭柱，一些被遺忘的記憶，開始如潮水一樣，湧上來。
「啊！」
巨疼，讓趙庭柱倒在地上，滿地打滾，只見趙庭柱的身體開始迅速衰老，原本一頭黑髮，頓時變得雪白。
臉上一道道皺紋，似乎在一轉眼，就一下從中年，衰老到了八十歲一樣，而這就是趙庭柱，也就是趙老爺子本來的面目。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老爺子睜開眼，所有記憶在他腦海中浮現，鬼子已經打跑了，國家已經太平了，自己是要來找……她。
老爺子驟然抬頭，將目光看向懸浮在半空中的江女，眼中不禁泛起了淚水。
「我……」
老爺子張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愧疚、後悔、還帶著一點點懼怕，讓老爺子胸口所有的話，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來解釋。
就在老爺子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原本已經死寂的巨蠱額頭，一道裂口無聲無息的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