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段 大結局

  ●「其實，你們家最慘的不是你的兩個姐姐，當然也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弟弟，寶玉……」主編說。

  小蝶睜大眼睛看著主編，「怎麼會？為什麼？」

  「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家裡所有人的焦點，這就是最要命的。更可笑的是，沒有人給過他真正的愛，你們給他的都是控制和壓力！他的肩膀上扛著的是別人的人生，你說他能快樂嗎？沒人關心過他想要什麼，而是所有人都要求他怎麼做，最終他只能選擇逃離了家庭，遊離在你們的邊緣。」主編解釋著。

  小蝶認真思考著主編的話……

  「你們剝奪了他一切權力，包括他接受懲罰的權力，你們以愛的方式掃清了他人生道路上一切障礙，一併剝奪了他成長的權力！」

  「包括我嗎？可我一直希望我是他，我的確嫉妒他！」小蝶不理解。

  「當然包括你！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主編說。

  「主編，您是說，寶玉從來沒有被愛過？」小蝶疑惑地問。

  「嚴格來講就是這樣，『尋求關注』是人的第一心理需求，是人的本性。愛一個人就要給他『關注』，是真正的關注。關心他的喜、怒、哀、樂，看到他的真實想法，理解他的痛苦與煩惱……哪怕是陪他一起磕磕絆絆成長，也好過用一大推物質填充『關注』的嚴重不足……而你的父母，兩個缺愛的人組建了一個家庭，生一大推孩子，父母之間、子女之間、父母與子女之間沒有愛的鏈接，有的只是相互尋求關注的心，結果就是你們在各自的舞台上表演，還抱怨觀眾不夠熱情，因為沒人願意當觀眾-——也就是付出愛的那個人。」

  「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什麼是真正的『孝順』……在我看來，中國人講『孝順』，西方人講『愛』，其實都是一回事兒。真正的孝順就是給父母真心的『關注』，而不是滿足父母的慾望，也不是一味順著父母。溺愛孩子和溺愛老人結果都一樣糟糕，這都不是愛！」

  ●「寶玉！三姐對不起你！」小蝶突然淚崩。

  寶玉的眼眶裡含著淚水，依然微笑地看著小蝶……

  「你沒有對不起我……各位法官、律師，不用再說什麼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不會進行任何辯護。」寶玉輕鬆地說。

  小蝶繼續抽泣著，淚流滿面……

  法庭上，異常安靜……

  坐在一角的主編起身悄悄離開了法庭……

  字幕：法庭宣判：張寶玉故意攻擊他人，造成他人機體組織嚴重受損，重傷害罪成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定，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字幕：幾周后

  68、日/外/醫院一角

  小蝶推著輪椅在醫院的一角漫步，走到一處空地，停下來。

  她蹲下身子，看著兩眼獃滯的母親，說，「媽，能和我說句話嗎？……我知道，您心裡什麼都清楚，只是不想說。」

  「媽，對不起，我把寶玉告上了法庭……」小蝶嘆了口氣，「本來他可以不用坐牢的，但是……我們不能再害他了。」

  小蝶眼眶濕潤了……她仰頭看看天空，努力露出微笑……

  母親獃滯的眼睛里突然轉起了淚花……

  這時，彩蝶和雲華從遠處緩緩走來……

  雲華看著小蝶說，「聽你的，讓素蝶住院治療了……重度妄想症…」

  小蝶深沉地點點頭……

  「都怪我太粗心了……早就發現她不對勁的兒，唉……我會一直等她，只是……沒少給你添麻煩。」雲華說。

  小蝶眼裡含著淚花，說，「我沒怪她……姐夫，你真是個好人，二姐能遇到你是她的幸運。」

  「看看我們這一家子，七零八落，是非不斷……這就是爸媽送給我們的禮物，當然我們不能怪他們，他們沒經過一天的培訓，直接上崗挑戰了全世界難度最高的職業——為人父母。尤其是媽媽，斗大的字不識一個，我們沒資格要求她做得更好！只能接受……當然，都過去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等我有了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這才是最重要的。」小蝶感慨著。

  「你這心真夠硬的……」彩蝶插了一句。

  小蝶笑笑沒說話，目光看向遠方……

  這時，草坪上飛來一隻蝴蝶，它煽動著翅膀，很吃力的樣子……

  小蝶仔細看著蝴蝶，蝴蝶的翅膀缺了好幾塊。

  「真可憐，翅膀都破了……」彩蝶說。

  小蝶看著大姐，突然笑了……

  彩蝶一臉茫然，問，「你笑啥呢？」

  「你不覺得它很像咱們幾個嗎？翅膀都破了，還這麼努力，一定要飛起來！」

  「就是，太可憐了，心酸……」彩蝶很悲傷。

  「不過，它依然很美，不是嗎？」小蝶的臉上漏出燦爛的微笑。

  彩蝶和雲華看著小蝶，很茫然……

  小蝶轉身走開，步伐非常輕鬆……

  69、日/外/醫院門口

  小蝶向醫院門口走去……

  遠處小蝶看到了小強，好像在等她……

  「三姐。」小夥子打招呼。

  「你找我嗎？」小蝶問。

  「嗯。」小夥子點點頭。

  字幕：一個月前

  67、日/內/農家大院

  「東哥，東哥！我再不是人也不能這麼做事呀！東哥我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姐吧，我人都在你這裡了，我會慢慢補償你。」

  寶玉很是著急，一下子跪在地上，抱著東哥的腿央求……

  「你覺得老子能咽得下這口氣？她你媽這一鬧就讓老子損失了幾十萬！幾十萬你知道不？那兩個土財主老子好不容易請進來的，本想著老子刮他們一層皮！結果讓你姐給整跑了！讓人家颳了老子一層皮！帶著老子的錢跑了，你不知道？就這麼算了？門兒都沒有！她你媽敢騎在老子頭上拉屎，活得不耐煩了！」東哥越罵越生氣。

  「東哥！東哥我求求你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可這事兒……」

  「滾開！滾遠點！」東哥說著一腳踢開寶玉，「你不幹也行，老子找別人也一樣！」

  「寶哥。」小強壓低了聲音說，「要是東哥出手你姐可真就殘了。」

  寶玉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喉結上下翻滾著，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耳際滾落下來……

  70、日/外/醫院門口

  小蝶眼睛瞪得老大，身體有點打顫……

  「其實我兩約好了再想想別的辦法，看怎麼把這事兒擺平了，結果那天，您確實把他逼急了，寶玉這人，面子比他的命都重要……就算他再混蛋、再不是人，讓他打自己親姐姐，他還真下不去手……沒想到……」小強嘟囔著。

  「你怎麼不早說？」小蝶後悔不已，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寶哥不讓我說，我也是看寶哥太委屈才……其實他是很怕您的……還有，他的房子早就抵押出去了，不是他不賣，是賣不了。他說你要是知道了這些，會更看不起他……唉，寶玉悔得腸子都青了！」

  「你們這些熊孩子！一個個不務正業！不好好乾正經事兒，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呀！」小蝶嘴上這麼罵，可她的心早已疼痛不已！

  她一下子蹲在路邊放聲大哭，兩隻手捂著臉，不停抽泣著……

  小強試圖拉小蝶起來，試了幾回不行，只能默默陪著……

  71、日/內/監獄

  小蝶在探監室等待著……

  防彈玻璃的另一面，門開了，獄警帶著寶玉緩緩走出來，坐下。

  寶玉鬍子拉碴，平靜地看著小蝶。

  「還好嗎？」小蝶弱弱地問了一句。

  寶玉淡淡一笑，「這地方，能好嗎？」

  小蝶有些懊悔……她從包里拿出了一支木製的小手槍，給寶玉遞過去。

  寶玉拿著手槍看了看，一臉疑惑。

  「還記得嗎？」小蝶問。

  ●父親用刻刀細心地雕刻手槍……

  小蝶和寶玉站在旁邊，好奇地看著……

  父親吹一下木屑，遞給寶玉，「給！兒子，拿去玩兒吧！」

  寶玉開心極了，拿著手槍，沖著小蝶，「biubiu！」就是兩槍，「你快倒下，快到下！……你怎麼不倒呢？！」

  寶玉大聲命令著，倔強的小蝶就是不倒下……

  ●小蝶輕聲問父親，「爸爸，能給我做一隻小手槍嗎？」

  「女孩子，玩兒什麼手槍！」父親訓斥。

  小蝶很傷心，看著弟弟開心地玩著手槍……

  ●「爸爸，我的手槍找不到了！」寶玉哭泣著。

  「弄丟了吧？沒關係！爸爸再給你做一個。」爸爸摸摸弟弟的頭。

  「不行！就要那個！就要那個！嗚嗚~~~」寶玉邊哭邊在地上打滾……

  小蝶躲在一邊，憤怒的小眼神看著弟弟……

  「是我偷走了你的手槍！……我偷偷藏了25年……」小蝶笑著說，但是眼裡卻含著淚花。

  「寶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蝶哽咽著，努力恢復平靜，「三姐太自以為是了，很多時候都沒顧及你的感受……」

  小蝶泣不成聲無法繼續……

  寶玉撫摸著手槍，又看看小蝶，眼淚順著面頰留下來，「三姐，你沒有對不起誰，真的。我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自己造的孽，和別人沒關係，我誰都不怪，我天天都在悔恨中度過，夜夜不能安睡，我對不起咱媽，更對不起去世的爸爸，但是我無力挽回，這種感覺你可能理解不了，比要了我的命還難受，我其實無數次想過要自殺，覺得自己沒必要活在這個世上……」

  「寶玉，別胡說了，你還年輕，不就是三年嗎？等你出來一切都能從頭開始，三姐會幫你的！不許哭了，都不哭了好嗎？」小蝶擦了擦淚水，立刻堅強起來！

  寶玉突然笑了，「咱兩應該換換，你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我從小就喜歡你這個勁兒，就是學不會。」

  「又胡說，你不用學，你就是爺們兒，給我好好打起精神來！」小蝶命令著。

  「長這麼大，咱們好像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聊過天，我很開心，真的……替我多照顧下孩子還有咱媽……謝謝了。」

  寶玉說完，眼淚瞬間又滾落下來，他趕忙起身轉了過去，順勢離開探監室。

  「其實……我們都很無辜……」小蝶看著寶玉的背影自言自語，淚水止不住往下流……

  72、日/外/監獄大門外

  小蝶走過狹長的通道，跨出監獄的大門，眼前的一切一下子豁然開朗，地平線的方向，藍天與大地相連，雖然模糊，但讓人心靜……

  小蝶的情緒徹底平靜下來……

  旁白：

  這就是我的故事，普通而又平淡，但我相信，它可以凈化人的心靈。生活其實是很美好的，而我們眼中的「醜惡」也不是它本來的樣子。

  （完）

  2020.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