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過節
快到中秋節前面的這幾天，成蘭開車，拉了一車的東西上省城去送禮。許達之這次沒有一起去，他有其他的地方要跑，副經理吳恆金和成蘭一道跑腿。
吳恆金不會開車，來去都是成蘭開車，差點沒有累癱。
送禮這個事情，不單單是送去就了事這麼簡單。
什麼人送多少，什麼時間送，是約出來在外面送，還是去家裡送，都是有名堂的，都是學問。如果你沒把握好時間節奏多寡，那恭喜你得罪了人還不曉得，以後辦事情有得你難的。
好容易把省城這一攤子弄完，回家還得接著送。
以前成家送禮都是家裡出錢自己買的，現在成了出息了，好多都是下面的工程隊的小老闆送的禮物。煙酒，營養品，還有直接上現金的。
成了開車陪著張春芬回老家呆了好幾天，不是說送禮，實在是老家的親戚太熱情，家家都請吃飯。去了這家吧，那家就得去，後來沒有辦法，挨家去吃吧。
這回張春芬風風光光的來了這麼一次，心中滿意得很，接下來過節天和成大貴帶著三個子女去大姑子家過節都是紅光滿面的。
早些年受了姑子們不少好處，張春芬不是說不曉得感恩回報，只是家裡實在是沒有，還不起這個人情。現在成蘭出息了，那還不得趕緊補上好些東西。
成蘭因為曉得事情早的緣故，倒是對以前幫助家裡的三個姑姑很感激很尊敬，連帶著對那些表姐表哥們都很尊敬。不過這幾家都曉得成蘭不是親生的，是成大貴從外面撿回來的。所以，平時姑姑們，表姐表哥們對成蘭也就一般，對成雙和成米米就親熱了好多。
幾家人到大姑家聚集起來過節，熱鬧得很，最小的成米米滿世界看熱鬧，帶著姑姑家的孫子們一會兒去廚房偷一嘴巴，一會兒到堂屋看成大貴和姑父們打牌，一會兒去聽姑姑他們聊天。
一群侄兒媳婦還有侄女們在廚房忙活著，這邊張春芬和姑子們在裡屋聊著天，說著家裡的事情，老是提起成蘭的公司和給家裡買的東西，很是得意了一番。
年紀大點的大的和二的姑子倒是沒有什麼，附和著說話，小的卻一直對成蘭不是很親，對張春芬誇獎成蘭不以為然。
三姑撇撇嘴巴：弟妹，不是我說你，對老大不要那麼上心，到底雙雙和米米才是你親生的，以後啊，還是要靠親生的才是。
張春芬心裡不是很舒服：三姐，老大對家裡人很好的。都是我的兒子，都是靠得住的。
三姑表情很不好看：你這個人，早先我就說吧老大送人算了，大貴和你都不幹，拖累到家裡。現在雖然說是能掙錢了，不過到底是外人，以後家裡的房子也要分他？！
張春芬不幹了：怎麼不分？！都是我的兒子！
大姑插話：弟妹，那你得想好了。以後要是老大的親生父母找來了，這家產收不收回來？
二姑也接話道：是啊，弟妹。我聽人說以後縣城要拆遷，那可是要補償一大筆錢的。家裡的房子不小的！
三姑點頭：就是，家裡的房子起碼三四百個平方，算起來好大一筆錢的。可不能就這麼輕飄飄的送了外人！
張春芬沉默了下，猶豫著說道：還是要分的，不過雙雙要多分點。
大姑贊成道：是的，雙雙才是你身上落下的肉，才和你跟大貴連著血連著心。
三姑看了眼門外，順著大姐的話道：米米是女子，遲早要嫁人的，你和大貴還的靠雙雙給你們養老。老房子你們留給雙雙我們沒有意見，如果你們要分給老大，我們是要說話的！
二姑拉著張春芬的手掌拍了拍：弟妹，我家老大在街道上班，他說過，女子和男娃子都是有繼承權的。我們幾姊妹都老了，家裡也還過得去，你們把家產留給兩個小的我們沒有意見，如果分給你家老大，那我們就不能順著你們了。
張春芬嘴巴里都是苦的，想了想，說道：那我回去跟大貴商量下。
大姑笑著說道：那你們好好想想。我們姊妹三個，和你們姐夫侄兒侄女們都商議過的。大貴就是個沒主意的，什麼事情都聽你拿主意，你一定把這裡面的厲害想清楚。
姊妹幾個和張春芬說著事，沒料到成米米和小的娃子們躲貓貓玩耍，正好躲在裡屋外面的過道窗帘後面，把裡面的談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個明明白白。
著急心慌的成米米尋到正在幫著表姐們擇菜的成蘭，一把拖著道了外面的巷子，看看四周無人，將聽到的一股腦告訴了成蘭。
說完了，成米米緊張的看著大哥：哥，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成蘭摸個根煙點起，很無奈很苦惱，但是事情要去面對啊，他聲音有些發乾：是的，你不是聽雙說過嗎？
成米米哭喪著臉：我以為二哥是因為你收拾他，打胡亂說的。
成蘭伸手摸了摸成米米的頭髮：是真的！米米別哭，乖，別哭.
成米米撲到成蘭懷裡，嗚嗚咽咽的悶聲哭訴：就不是真的！他們就是胡說八道！哥哥你對我們這麼好，這麼可能！
安慰了米米半天，給她把臉上的淚痕擦乾淨，成蘭帶著米米回到大姑家，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都不曉得，平靜得一如平常。但是他心裏面卻象吃了黃連一樣，苦得很。
他曉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的，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的。姑姑們以前就對自己不是很好，成雙估計也是從她們這裡聽說自己不是親的。
說實在話，成蘭從小小的時候就曉得自己是成大貴從外面撿回來的，也明白姑姑們看不上自己的緣故。身上流的血液，和老成家，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自己根本就是個外人！
可是還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能怎麼辦？離開這個家？從此再和成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成蘭承認自己做不到了，要是沒有成大貴張春芬夫婦，自己的骨頭都不曉得枯爛了好久。家裡，還是要繼續呆著的，這和家產無關，這關係到良心！
開飯了，幾家人坐里四張桌子。三個姑父和成大貴坐了正席，作陪的是大姑家的兩個表哥，二姑家的大表哥，三姑家的一個表哥，一個表姐夫。剩下的人男的一桌子，三個姑姑帶著表姐們和表嫂們一桌，除了大姑家的兩個表嫂招呼小人們的那一桌。
說起來，四家人算是很多，吃起來熱熱鬧鬧的。
大姑家就兩個表哥，都成家了，一家一個男娃子。二姑家一個表哥三個表姐，也都成家了，表哥家生了個女子，表姐家卻是一家一個男娃子。三姑家兩個表姐成家了，兩家都是生的女子。一個表哥成家以後又離婚了，獨自帶著一個兒子，現在跟著三姑夫婦兩個守著一個雜貨鋪子過日子。
大家吃著喝著，說著家常話。小人們那一桌子很是熱鬧得緊，不是這個把碗弄翻了，就是那個把筷子掉珠子下面去了，兩個表嫂忙得不可開交。
成蘭和表哥們一桌子，成雙就坐旁邊。成雙因為要開車，就沒有喝酒，用飲料和表哥們對付著。
看著吃得歡快的成雙，成蘭笑著給他夾一筷子烤鴨子：多吃點。
成雙急忙道：我自己曉得夾菜。等下我還要吃月餅，要留著點肚子。
成蘭還是笑著說道：看月亮的時候還早，那時候肚子里肯定有地方裝的。
成雙愣了愣，他很討厭成蘭關心自己的樣子。他把成蘭夾的那塊烤鴨子扔桌子上，不耐煩道：說了我自己夾，你啰嗦個什麼啊！
成蘭一怔，曉得成雙是聽了別人的話不待見自己，看了看幸災樂禍的表哥們，心中凄苦，卻無處發作，只得低頭吃飯。
好不容易把這頓飯吃完了，成蘭自己沒有留下玩耍，借口有事，說好了晚點來接父母和弟弟妹妹，開車離開了大姑家。
把車開到無人的僻靜處，成蘭停下車子，無力的把腦殼抵在方向盤上，無聲的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