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病
傅瑾瑜默默的坐在假山裡面流淚,心裏面痛的快要麻木了,這短短半個下午的時間她的心被人戳了一刀又一刀。
怪不得表哥那麼篤定的說「傅家表妹我到時候納了她就是」,她以為這不過是表哥的想法,心裏面第一時間湧上的是委屈和不敢置信。
等她坐在假山裡慢慢冷靜下來,就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不可能是表哥說怎樣就怎樣,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未曾及冠,也沒有功名在身,他說話做事不過是憑著自己的身份隨心所欲而已,真正能做出的人並不是他,所以傅瑾瑜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去找外祖母做主。
可是現在她聽到了什麼,原來娶那位侍郎之女,納她為妾的想法不僅僅表哥有,外祖母也有的,甚至外祖母早早就有了打算,表哥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就是外祖母給他撐的腰!
可笑她什麼都不知道,還想找外祖母給她做主,傅瑾瑜甚至不敢想,假如她找到了外祖母,外祖母是如何想她,要如何勸阻她……
自從父親沒了之後,她整日鬱鬱寡歡,周圍的一切事情都不在意,除了去外祖母院子晨昏定省之外,其餘時間就是在自己院子里抄寫佛經,別的事情,一概不入耳。
此時她終於想到奶娘有好幾次有事稟報,隱隱約約的婉轉提醒過她,結果都被她打斷了,恐怕那時候常在內宅行走的奶娘是發現了什麼,想要告訴她,但她是怎麼做的?
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的外祖一家,相信外祖母,相信表哥……反倒覺得奶娘心眼太多,存了挑撥離間之心,這些日子以來還疏遠了奶娘……
舅母的聲音里壓抑不住的歡喜,但還是忍不住勸阻道:「母親,媳婦想跟您說的其實就是這個事。」
「瑾瑜既然是以後要給鴻宇做妾的,但是您現在對她寵愛有加,讓她在家裡風頭無二,養成這樣驕矜、目中無人的性格,家裡的僕從們都不知道,把她當做未來的少奶奶對待,等過兩年她孝期滿了的話,她成了鴻宇的妾,這家裡面又是知根知底的,到時候怎麼跟鴻宇媳婦相處?」
「怎麼說鴻宇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要是后宅不寧,妻妾相鬥,說出去多讓人恥笑?」
傅瑾瑜無聲慘笑,看!在她傻傻的以為到時候會風風光光的嫁給表哥的時候,舅母早早就已經有了打算,恐怕今日如果不是她突然不見了,終有一日舅母也還是會坐在房中,慢條斯理的和外祖母說這件事。
「那依你的意思呢?」
外祖母的聲音你聽不出喜怒,然而傅瑾瑜從剛剛開始,早就已經不期待了。
「依媳婦的意思,就以府中最近要修繕房屋為名,將外甥女送到城外的白馬寺,讓外甥女在那裡為姑爺念經超度也是好的,咱們多捐一些香油錢,到時候吃穿用度和府中也沒什麼區別,絕對不會虧待了她。」
她對自己的婆婆性格也是了解的清清楚楚,既要得了好處,面子上也要看的過去,若是以往她也肯定捨不得香油錢,她執掌中饋,比任何人都清楚錢財的重要性,可是這個時候婆婆的決定跟她不謀而合,她也樂意順著。
又添油加醋的說:「等到外甥女孝期滿了,咱就把她接回來,我讓鴻宇媳婦給辦一個紅風風光光的納妾宴,絕對不會讓人看輕了她去。」
納妾能有多風光,傅瑾瑜覺得自己今日在這假山洞中所聽到的事情就跟噩夢一樣,這是她平日里噓寒問暖的舅母嗎?這是抱著她心肝兒肉一般的外祖母嗎?她恍惚之間只覺得這要是一場夢多好。
外面的各種腳步聲慢慢的都消失了,人聲聽不見了,假山裡透過石縫的那一點點光線也不見了,傅瑾瑜覺得自己想了很多,又覺得這麼長時間什麼都沒有想,她腦子裡空空的,也不知道做什麼。
微涼一直都沒有出聲,有些事情別人說是沒有辦法的,得自己想通才能走出來,況且今天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說,傅瑾瑜誤打誤撞之下聽到了兩次談話,對她來說已經飽受打擊。
最主要的是古代人迷信程度比現代人要深很多,微涼真的特別擔心假如她趁著這個機會跟傅瑾瑜說幾句話,傅瑾瑜大概要被懷疑鬼上身了。
前面是不安好心想把她送到破廟去的舅媽,後面是對她這個孤女的家產虎視眈眈的同族親戚,這個時候的傅瑾瑜遠遠沒有經歷了各種變故和知曉世道艱難的強大,微涼是真的擔心自己如果跟她說話,她嚇到了,假如這件事情有一丁點的意外,那位磨刀霍霍的舅媽估計就要把她立即送到廟裡去。
她看著傅瑾瑜站起來一搖一晃的往自己的院子走,整個人似乎都迷迷糊糊的,等到好不容易走到一個路口看見一個婢女,整個人就倒下了。
微涼,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來一件事,傅瑾瑜在受到這次打擊之後又在假山裡躲了那麼久,倒春寒又還沒有過去,太陽早早就沒了溫度,她可以說是心理和生理都受了重創,「邪風入體」實在是理所當然。
傅瑾瑜暈過去了,不代表微涼暈過去,她雖然跟著傅瑾瑜閉著眼睛看不見,但是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她感到身體被放在一個柔軟的床榻,身上穿的臟衣服也被換了下來,有人用溫熱的毛巾給她擦手擦臉,那人嘴裡還絮絮叨叨的說:「出去了怎麼能不帶人呢?披風也丟了,身子骨還這麼弱。」
「金鈴,你快去看看大夫怎麼還不來?」
那婦人又摸摸她的頭,焦急的朝身邊遞帕子的丫鬟說。
丫鬟剛走到門邊就看見院子里呼啦來了一大群人,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還有幾房的少奶奶都來了。
扎紮實實的給一圈人請過安,微涼就感覺傅瑾瑜的房間里進來一群人,沒過一會兒脂粉香就充滿了房間。
頭上換了一雙細膩的雙手,她在假山裡聽過的那個老婦人聲音傳來:「你們是怎麼照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