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啞口無言
楚家大爺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李嬤嬤剛一求情，他就忍不住吼了回去，並且又給了她一腳！
正值壯年的男人一腳下去力氣得有多大，李嬤嬤這一次直接疼暈了過去！
楚夫人緊緊捏著帕子心跳都有些失衡，她撐著笑臉喊了一句「相公」，硬著頭皮站在那裡沒動。
「相公，你怎麼回來了？」
楚家大爺的眼神能吃人，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指著李嬤嬤問：「事到如今，你難道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是妾身管家不利，沒有約束好下人……」她還在醞釀著情緒，「啪」的一聲臉上劇痛，她愕然抬頭就看見自家相公厭惡又失望的表情：「到現在你還狡辯！」
「相公……」
「夫妻多年，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那可是我親外甥女，她的東西你怎麼下得去手！」
今天他在衙門裡義正言辭的跟傅家人說「不過是奴大欺主，跟楚家有什麼關係」，此刻再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只覺得臉上燒得慌，那會兒他只覺得傅家人真是貪得無厭，吃相難看！
哪裡知道他的夫人才是給了他致命一擊，甚至已經不能用「貪得無厭吃相難看」來形容，而是陰險狡詐，不擇手段！
如今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夫人，真真是又痛心又難堪！
「相公，你聽我說……」
「聽你說什麼，好找借口為自己開脫嗎？那些東西都是我妹妹和我妹夫為我外甥女兒置辦下來的，他們夫妻兩人英年早逝，就剩下這麼一個獨苗，你拿著這些東西就不嫌虧心嗎？」
「瑾瑜把你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對待，你每次看到她難道就不愧疚？」
「我自認為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少你吃穿用度，你就這麼貪得無厭嗎？」
他的語氣里滿是痛心疾首，然而「貪得無厭」四個字卻彷彿戳到了楚夫人的肺管子，她原本確實是滿心羞愧的，此時卻豁然抬頭，無比凄慘的看著自己的相公！
「你若是說我對你的外甥女兒沒有絲毫憐憫之心，那我認了；你若是說我見到她會愧疚，我也認了。」
她猛然拔高了嗓音：「但你憑什麼說我貪得無厭？楚熙和！你聽好了！這世上誰都有資格說我貪得無厭，唯獨你沒有這個資格！」
「我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你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把楚家的面子踩在腳底下，你當初做出這樣的事情就沒有想過有一天事情被人揭發的時候要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楚家怎麼在這兒并州城立足？家裡的孩子們要如何嫁娶？」
楚熙和此時只覺得比之前更加憤怒，如果自己的夫人承認了錯誤，他心裏面可能把這股氣發出來之後還能舒坦些，畢竟夫妻一體，遇見事情兩個人要共同承擔，可她竟然在自己面前不承認！
「面子？我如果不是為了維持你楚家的面子，何必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只想著我做出這樣的事情楚家以後怎麼在這兒并州城立足，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你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那你怎麼沒想過之前的時候你們楚家是如何維持門面的？」
她此時再也不是之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而是全然的咄咄逼人和暢快！
「就靠著你每個月那麼一點點俸祿嗎？靠著那個一年出息不到一千兩莊子和一家要死不活的染坊，你買得起珍寶閣的筆墨紙硯，你請得起一頓飯五十兩銀子的客，你支得起家裡面一個月一二百兩的丫鬟僕婦的月錢，你付得了孩子姨娘一個月胭脂水粉的錢？」
「楚熙和，你捫心自問，這些錢要從哪裡來？」
楚家大爺一臉錯愕的看著自己夫人，但楚夫人索性打開話匣子，說的有些停不下來。
「我每回出門除了維持面子上的體面，一套首飾溶了打，打了又溶！家裡面的下人們表面上說我治家有方，可是私下裡人那一個不是埋怨我吝嗇嚴厲？我倒是想溫和慈愛大大方方做個散財娘子，可這財從哪裡來？」
眼淚適時的流下來，楚夫人說的這些話裡面真假參半，但是到最後自己都把自己感動了。
兩個人原本說的是傅瑾瑜的嫁妝這些事情，可是被楚夫人三言兩語幾句話就攪的楚家大爺心軟了幾分，況且他本身就是個耳根子軟的。
震驚過後他終於放輕了聲音：「怎麼可能只有一個莊子和染房，不是還有兩三家旺鋪嗎？我記得他們每年加起來至少有五千兩的分紅……」
楚夫人看到他態度緩和，自己也悄悄的鬆口氣，面上卻是苦笑的低下頭：「老爺可還記得我生下鴻宇之後六年無所出，又不想您納妾，母親一怒之下收回了管家之權，等到我終於忍不住妥協了，重新執掌中饋后，那幾間旺鋪就沒再回到我手裡。」
楚熙和又是一怔：「你難道沒有跟母親提嗎？」
「怎麼提？母親收回那幾間旺鋪就是意在提醒我，讓我不要做什麼忤逆之事，要順從她的意思，我難道連這點事情都不能順著她老人家嗎？」
楚熙和聽了這話半晌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內心的愧疚卻是怎麼都止不住，然而楚夫人繼續說：「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地道，可當時鴻宇馬上要春闈了，到處打點，哪裡不需要用錢？」
「大爺當時也忙的不可開交，我怎麼能拿這些小事情來煩你？我的嫁妝銀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給家裡貼補了，每年都指望著那些死錢救急，可去年冬雪災，城裡布粥已經用了一部分，今年修了房子又用了一部分，我總不能張口去借，可如果當時大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這麼做……」
楚熙和張張嘴，只覺得滿心苦澀，半晌才說：「是我沒用，才將你逼迫到這個份上。」
楚夫人搖頭：「不關大爺的事，大爺是做正事的人，站得高看得遠，哪裡能想到這些。是妾身自己沒本事，若是我自己能賺錢，何至於打外甥女那些東西的主意……」
「是我對不起你……」
他滿眼愧疚的撫了一下妻子的手。